顾朔风在洗澡, 于星澜却没去睡, 她靠在阳台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
月光如霜洒在庭院, 庭院外是一片杨树林,面积不算大可也不小,围着院墙栽了一圈, 大概二十几排, 树林外就是马路, 马路对面是成片的田野,打眼一望,只有寥寥几盏灯火忽明忽暗。
于星澜还在思考计划的可行性,顺便抚平自己的良心。
言随心骗了她,哪怕她的的确确给她带来了实质性的好处, 救了她和妹妹,可她的出发点却是为了报复,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没有必要良心不安,也没有必要愧疚。
言随心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设计报复, 肯定不会轻易就放过她。
其实她并不怕言随心骗,也不怕言随心报复,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除了这副身体和一颗心,再没有其他。
哪怕言随心是想等她失了心又失了身,爱她爱到无法自拔的时候,再狠狠把她抛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发现的及时还没有泥足深陷, 伤心又能伤到哪儿去?最多丢的不过就是这副身体。
她没有喜欢的人,身体上的损害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就当是还言随心救了她和妹妹的情,给她就给她了,再多让她玩几天其实也无所谓。
可问题是,她不确定言随心究竟想怎么报复她?
单纯的身心伤害她能满足吗?
言随心很明显知道她的一切,她的家庭背景,她的亲属关系,她最重要的妹妹,还有外公外婆。
如果她没有派人专门调查的话,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如果只是想骗她的身心的话,有必要这么麻烦,还和家里闹翻吗?
于星澜怕就怕言随心恨她入骨,不单单想看她身心受创,还想逼她崩溃。
心,她可以守住,身体无所谓,可是妹妹和外公外婆……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
然而话是这么说,决心也很坚定,甚至死都不会动摇,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有什么用?
言随心的身份她已经查的一清二楚,华夏首富独生女,言氏集团全球百强,外公退休军干,奶奶前外交官,虽然都退了,可跺一跺脚照样能颤三颤。
言随心从小被含在嘴里含到 大,丁点委屈没受过,官宣同性恋这么欠揍的事,一家子都舍不得把她怎么样,微博底下也都是嗷嗷叫撒花祝福的,偶尔几个黑粉也被喷成筛子,短短一夜,蕙质澜心cp粉超话粉丝过了六位数,产粮太太连夜贡献了好几篇小黄车。
言随心粉丝群体庞大是一回事,可言家背景绝对给她带来不少的正面帮助。
在这样一个背景强悍舆论一面倒的大小姐面前,别说她,就是他们整个于家又算得了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言家出手,言随心只要动动手指头,指挥一下舆论导向,就足够她死一百次了。
跟言随心斗,何止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其实……她也想过求助言随心的长辈,用她和妹妹的安全,换离开言随心。
可她不敢贸然行事,言家人对言随心的宠爱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她现在不过是管中窥豹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
香姨的话更加深了她的笃定。
他们不会轻易去扰了言随心的兴致,反正他们已经笃定了言随心只是三分钟热度,何必为了三分钟惹女儿不高兴?
没有人能帮她,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过是言随心的玩物。
即便什么都清楚,眼下她也绝不能挑明,甚至一切还要按照言随心希望的走。
如果言随心只是单纯的想看她伤心伤身,她就让她伤,等她伤够了,心满意足了,踹掉她就好。
可如果言随心把主意打到妹妹或是外公外婆身上……
她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绝路。
一条生路。
绝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走。
至于生路……现在就要开始着手。
她知道很难,可除了一试,她别无选择。
咔哒。
浴室门开了,地毯屏蔽掉了大部分的动静,可还是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朝阳台走来。
于星澜下意识僵了身子。
她想回头,可又怕这会儿神情不自然让言随心看出不对。
可如果不回头,她又怕言随心趁势搂上她。
虽然心里明白,不管言随心对她做什么,她现在都不能拒绝,可还是……
刚洗过带着一丝潮湿的手臂从身后探出,果然搂上了她的腰。
“怎么还不睡?等我吗?”
顾朔风 歪头枕上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带着沐浴乳的淡香撒在颈窝,随即便咬住她的耳垂,牙齿轻碾着。
于星澜心头骤跳,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挡不住初尝禁果的青涩,她努力平复着情绪,噬咬的耳垂微微有些刺痛,却不至于难以忍受,甚至还有点痒,一路从耳垂痒到灵魂深处,难以形容。
“明天还要早起,咱们睡吧。”
听似镇定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朔风幽沉的眸子,悄无声息划过一道流光。
“没关系,虽然要早起,可从这儿开到市里要几个小时,路上还能补眠。”
“可……”
顾朔风的手朝上滑了滑,碰到了勒得微微凹陷的勒痕,她勾起勒带,啪的一下弹回去,低叹一声:“睡觉还戴着,不好,得让它有喘口气的时间。”
“我……习惯了。”
“坏习惯得改掉,就从今晚开始吧。”
说着,顾朔风环腰的手绕到了背后,不等她反手去拦,咔咔两下,轻松取下了挂钩。
“你!这可是阳台!”
“那我们进屋。”
顾朔风推着她转过身朝屋里走,两手顺着去掉的挂扣一路顺到前面,一左一右交叉环抱,抱得紧紧的。
于星澜瞬间胀红了脸,下意识想把那该死的狼爪子拽开,隔着衣服不好拽,她掰她手指她反而抓得更紧。
“你……别这样。”
顾朔风学着她的句停顿反问:“你……还好吗?”
于星澜朝一旁侧了侧头,强装镇定道:“什么?”
一只手滑了下去,点了点。
“这里……还好吗?”
于星澜几乎是下一秒就抓起她的手扔到了一边儿。
“我很……”
“好”字差点脱口而出,于星澜临时拐了个弯儿。
“很……不太好。”
“很不太好?就是很不好?”
于星澜点了点头。
顾朔风的下巴颌搁上她的肩,一脸迷惘地小说声嘟囔:“有热水辅助,应该不怎么难受才对……再说又休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舒服?”
热水辅助?
果然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
于星澜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羞臊感瞬间散了不少,只剩下浓浓的讽刺。
——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玩物,就像垂死挣扎 的小白鼠,越是羞窘她就越觉得可笑吧?
于星澜转开头不看顾朔风,淡淡道:“可能是因为第一次,你第一次的时候难道不疼吗?”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过。”
没有过?
看她那么熟练,她以为她早就身经百战。
等等,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是不是傻?她说没有就真没有吗?
顾朔风自背后搂着她,一只手还按在她心口,于星澜没再阻拦,牵起顾朔风另一只空着的手牵到唇边,像那次在车上顾朔风对她做的那样,垂眸吻在手背。
顾朔风的手指微缩了下。
“你……”
“虽然我还没有恢复,可是不影响继续,今晚……换我来。”
“换你来……什么?”
于星澜转回头,轻啄了下她的唇角,微狭的眸子半敛着,逆着阳台淡淡的月辉,薄光细碎。
“这样……”
顾朔风微微睁大眼,突然抽了手,一把按住于星澜悄悄钻进她裤角的手。
“啊!!我想起件事!那个……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顾朔风转身大步进了洗手间,不多会儿又出来,哗啷拉开了衣柜,摸黑翻腾了会儿,翻出一捆登山绳转身又朝阳台过去。
小星凡被吵醒,迷迷糊糊喊姐姐,于星澜也顾不得看顾朔风干什么,赶紧过去,先陪着小星凡躺下,搂着她轻拍着背哄她睡觉。
顾朔风去了阳台,解开那捆登山绳,一头钩在白玉护栏,一头垂了下去。
她也没有换鞋,就那么穿着布拖,拽了两下试了试安全性,翻身下了阳台,扯着那登山绳一路从三楼下到了底。
院子里隐约响起两声狗叫,这是家养了两条大狼狗,专门晚上看家守园的。
于星澜哄睡小星凡过来时,顾朔风已经弯腰弓着身,贼兮兮跑到了车库前。
车库的自动卷帘门关着,车库外停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于星澜依稀记得,司机本来是要停进车库的,顾朔风却说,明天一早要开她那辆迈巴赫回市里,这会儿把商务开进去,明天还得挪出来,不然她的车在最里面,不太好开。
于星澜趴在阳台看她绕到车子另一边,趴下去在车底摸索了半天,不大会儿抱着什么跑了回来,两条大狼狗摇着尾巴跟在 她身后。
顾朔风走近了于星澜才看清她抱的是个酒瓶。
顾朔风把酒瓶直接塞进暗红的运动款小热裤,拽着登山绳重新爬上来。
跳进阳台收了登山绳,顾朔风拍了拍还在热裤别着鼓鼓囊囊的酒瓶子冲她眨了下眼。
“92年的拉菲,喝不醉人的,一起来一杯?”
于星澜看了眼那细长的酒瓶颈,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下,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明明早就知道了她是酒瘾她骗了自己,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于星澜抬眸望向床上酣睡的小星凡,即便昏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薄被微微的隆起,已足够她平静下来。
——除了妹妹和外公外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累了,你喝吧,我先去睡了。”
“真的不喝?很好喝的。”
于星澜没再理她,回到床上,撩开被子,揽着小星凡合上了眼。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炫黑的迈巴赫开出了庭院,等到市里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顾朔风没有直接回家,带着她东绕西绕,绕到一家酒店停下。
“这家的罗宋汤做的特别正宗,我记得你喜欢吃。”
这些她从没告诉过言随心,她又是从哪知道的?
为了报复她,言随心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于星澜摸了摸小星凡好奇张望的小脑瓜,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她已经勉强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于星澜微微一笑,道:“你只说我喜欢吃的,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你猜~”
于星澜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顾朔风一边停车一边一本正经道:“我提醒提醒你,我最喜欢的那道菜是一种鱼,我不喜欢煮的太熟,我喜欢带点腥味,最好再放一点西兰花。”
于星澜猜道:“清蒸鱼?”
“不对。”
带腥味……
“一般的鱼不都是要去腥的吗?腥气的不好吃,还容易有细菌残留,你这是故意为难我,我猜不到。”
顾朔风开门下了车转到她们这边,先让于星澜下来,又抱出了小星凡。
也就是现在小星凡还小,顾朔风抱着完全没有排斥感,再长大一些就不行了。
放下小星凡牵着她的手,三人往酒店 里面走,顾朔风凑到于星澜耳朵边小声道:“我喜欢的是鱼……腥……兰……我饿了,现在就饿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吃?”
她们的咬耳朵,矮上一大截的小星凡并没有听到,她还在跟着猜。
“言言姐喜欢的是小金鱼吗?”
“为什么猜小金鱼?”
“因为上次我弟弟就把小金鱼扔到锅子里,然后李婶就说把整个锅子都粘腥了什么的,然后我弟弟就说是我扔进去的,我还被妈妈骂了一顿。”
话音未落,就见酒店门口停下一辆车,几道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