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原配虐渣记(47)

徐汀兰柔柔地诉说着, 怀里的人安静地听着,公寓外骄阳似火, 公寓内却并没感觉到多少炎热, 只有彼此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互相浸润。

“……所以,我并不确定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 是爱情?还是友情?也或者仅仅只是被感动。”

怀里的人挣扎着想起来,徐汀兰却再度按住了她。

“我还没说完。”

徐汀兰轻吐了口气,接着道:“就如我刚才说的, 我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对你说这些,真的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既然我说了, 就不会再逃避, 给我点时间,也不要很久, 一个月, 不,十五天, 只要十五天就好, 让我好好理清头绪, 可以吗?”

这次顾朔风再挣扎, 徐汀兰没有拦她,只是虚揽着她的手从肩头滑到了腰际。

顾朔风抬眸望着她, 之前闭着眼还不怎么明显, 这会儿再看, 眼皮明显浮肿,眼底血丝密布,通红的鼻头,沾血的鼻翼,再加上那拱了一夜乱蓬蓬的头发,不管之前底子多好,这会儿怎么看都有点糟糕。

“你……说的是真的吗?”

顾朔风的神情出奇的平静,只是声音微有些颤。

徐汀兰颌首,“是真的,但是我不确定十五天后我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那……”顾朔风吸了下鼻子,眼圈隐隐泛红,“那万一你得出的结论是……你也喜欢我,怎么办?”

徐汀兰肯定道:“那我们就在一起。”

“那,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

“他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思想远比你想象的开放,只要是能让我幸福的,他们就算一开始不能接受,早晚也会接受的。”

“可,可是……”

顾朔风垂下眼帘,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脖颈肌肉似的,既激动又惶惶不安地东转细看,却又完全没有视线焦点。

“可是,如果他们觉得你不会幸福呢?这样也会接受吗?”

“不会幸福?”徐汀兰一怔,“为什么不会幸福?”

“我,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我们……我们这样是同性恋,是会被人看不起骂恶心的,你爸妈怎么可能接受你过这样的生活?”

二十一世纪初,华夏对同性恋群体的包容度还非常非常低,别说普通群体,即便是大众喜爱的明星,一旦被传出是同性恋,马上就会遭遇鄙视唾弃,事业滑铁卢,生活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就算老爷子老太太再怎么开明,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也很难接受女儿是同性恋,尤其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几乎隔了两代,接受度就更低了。

这些徐汀兰还没来得及细想,顾朔风问她的瞬间,她也只是下意识认为只要她幸福,爸妈就一定会支持,因为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么宠她的。

可冷静下来稍微细思一下就能知道这事到底有多难。

徐汀兰沉默了片刻,向后跪退了两步下了床,出去拿了刚买的跌打药进来,上去要撩顾朔风的毯子。

顾朔风赶紧缩了脚捂住毯子,“不用了!我还没洗澡,等洗了澡再抹!”

“都伤成这样了,先不洗,我先帮你抹了药,等好点儿再洗。”

说着,徐汀兰又要去拽她的毯子。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顾朔风慌张地向后缩了缩,直缩到床头,怀里一直搂着的东西随着挪动露出了一角。

徐汀兰看着那明显和毯子颜色不一样的布角,微微蹙眉,上手扯了下。

顾朔风下意识猛地拽了过来,重新塞进毯子。

徐汀兰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抱歉,我看那上面好像沾了血,所以才扯的,不是有意的。”

顾朔风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紧搂的毯子,懊恼地咬了咬唇,把那东西又从毯子里掏了出来,递到了她面前。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这,这本来就是你的。”

本来就是她的?

徐汀兰仔细一看。

这……

这不是她那件小开衫吗?

开衫是米白色的,颜色很浅,斑驳的血迹浸在上面,如红梅散落,格外的显眼。

徐汀兰眼眸微颤了颤,那小开衫已经团得不成样子,显然是被长时间搂着压成的死褶。

这难道是……从昨晚一直搂到现在?

这个认知让徐汀兰刚刚退缩了一点的心,突然坚决起来。

人这一生,能让自己不顾一切为之努力的人或事能有多少?

十几年前的她画出了巅峰之作《醉》。

十几年后的她却只能画出自己都不满意的碌碌之作。

要不是当年的“少女达芬奇”光环还在,只怕她的画早已无人问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江郎才尽?

还是初心变了?

其实,不过是她自己没有坚持。

她把太多的精力分给了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家庭,花大把的时间研究菜谱,研究洗洁精,研究如何把皮鞋擦得又黑又亮,又如何让冬衣不会生虫。

她成了所谓男人背后默默支持的女人,留给艺术的时间越来越少。

艺术需要感悟,而忙绿让她无暇欣赏雨后的嫩芽,更无暇观察骄阳穿过枝叶漏在地上的光影。

她已经错过一次坚持,难道还要再错过第二次?

况且,这不过只是个假设,假设十五天后她确定自己真的喜欢陈希瑶。

连一个假设的坚持都不敢想象,真到了那一步,自己是不是又要放弃初心?

望着眼前缩在床头的顾朔风,阳光铺了满床,她却缩在那唯一暗影中,蓬头乱发,肿眼伤唇,还有红肿的鼻子,本该是严重破坏美感的画面,却让她突然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冲动。

就好像战地记者看到恢弘的战场,心痛却又澎湃地举起相机拍下历时的瞬间,她也突然兴起了绘画的冲动。

她想画她,想画陈希瑶,非常想!迫切地想!现在就想!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会马上请求画她,不管是给钱或是提其他任何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只要让她马上画!

可现在……

徐汀兰把那开衫丢到一边,跪爬着上了床,拖鞋啪嗒啪嗒两声掉在地上,她也爬到了顾朔风近前。

顾朔风裹着毯子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拘谨地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红肿的眼圈少了魅惑,却多了几分让徐汀兰怦然心动的懵懂。

徐汀兰微微侧头,那如少女般柔美的唇瓣轻轻贴在了顾朔风凉白的脸颊。

啵唧。

细微的一声轻响,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顾朔风的眉尖隐约跳了下。

徐汀兰并未察觉,撤身回来,凝视着她。

“关于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十五天后我确定我真的喜欢你,那么不管前路有多少阻碍,只要你不放手,我就坚持。

实在坚持不下去,我们可以出国,总有地方可以让我们自由呼吸。”

顾朔风微微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突然抬手使劲儿拧了下自己的脸。

“嘶!痛!”

徐汀兰赶紧拉开她的手,蹙眉轻斥:“你干嘛?”

“我……”

“你以为这是在做梦?”

顾朔风咬着唇,一双眼水汪汪地望着她,无辜又可怜。

徐汀兰的心瞬间一片柔软,探头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

“不是梦,别傻了。”

说罢,摇了摇手里的跌打油道:“饭已经做好了,赶紧抹了跌打油先填饱肚子再说。”

顾朔风没有回话,只怔怔地望着她,她那一句“别傻了”好像反而把她喊傻了似的。

徐汀兰无奈地把那跌打油直接凑到了她脸前,使劲儿晃了晃。

“跌打油,看到了吗?我要帮你抹了?”

顾朔风还是没反应,依然怔愣愣地望着她,眼都不眨。

徐汀兰伸手想拉开毯子帮她上药,可想到之前拉她毯子时她激烈的反应,迟疑了下,又顿住了。

“陈希瑶。”

徐汀兰试图唤回她的注意力。

“陈希瑶?”

又唤了一声。

“陈希瑶!”

这次不用跌打油在她脸前晃了,改用手直接轻拍在了她脸上。

顾朔风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珠微微驿动了下,问出一句。

“这所有的一切……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徐汀兰微叹了口气,跪直了身形,很郑重地按住她的肩,严肃道:“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顾朔风痴痴道:“好看。”

徐汀兰无奈道:“不是让你看我眼睛好不好看,我是说,你从我眼里看到了什么?”

顾朔风认真看了看,“我自己。”

“如果是做梦的话,怎么可能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顾朔风一脸迟疑:“看……不到吗?”

徐汀兰很肯定的点了下头,“看不到!”

这是徐汀兰小时候老爷子哄她玩儿的话,她现在拿来哄了顾朔风。

“可……”

“你不相信我?”

顾朔风赶紧摇头。

“那你现在相信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了吗?”

顾朔风迟疑着点头。

“那给我十五天时间让我理清头绪,可以吗?”

再点头。

“那我们现在可以擦药了吧?”

点头,又赶紧摇头。

“我……还是想洗澡……”语气可怜巴巴的。

徐汀兰顿了下,“那你身上有见血的伤口吗?”

顾朔风摇头:“没有。”

“那好吧,等你出来我再帮你擦药。”

顾朔风看了眼她手里的药油,手伸了过去:“我……洗好了直接抹了药再穿衣服,比较方便。”

“还是我来吧,你洗好了喊我。”

顾朔风咬着唇,没说话,手却没有缩回来。

徐汀兰明白了。

她将那跌打油放在了顾朔风手心,叮嘱道:“如果有抹不到的地方,记得喊我帮你。”

“嗯。”顾朔风重重点了下头。

徐汀兰翻身下了床,走到门口回头,见顾朔风还搂着毯子在床上一动不动,刚想问“干嘛不走”,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我先去厨房了。”

“嗯。”

徐汀兰进了厨房,都已经做好了还假装忙碌着,过了片刻,顾朔风才轻手轻脚出来,徐汀兰并未回头,眼角余光注意着她。

她似乎是……光着脚的。

鞋呢?

少的那双高跟鞋哪儿去了?

隔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徐汀兰这才出了厨房,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地面。

果然,从玄关到大卧室有两道不太明显的脚印,这是光脚才能留下的痕迹,拖鞋反倒不会在这样干净的瓷砖留下痕迹。

那脚印先去了小卧室,却没有进去,转而进了大卧室。

徐汀兰想到她窝在自己躺过的床上,裹着自己盖过的毯子,搂着自己穿过的小开衫,带着一身自己带给她的伤,无助啜泣的模样,忍不住靠在了一旁沙发。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明明知道陈希瑶喜欢自己,却还冲动地说了那些不负责任的话。

何止话,她还亲了她。

如果十五天后她确定自己的确喜欢她也就算了,可如果不是呢?那她和王建飞那种渣男又有什么区别?

徐汀兰突然有些心慌,她扶着沙发扶手转了过来,矮身坐下,枕着沙发背抬臂挡住了眼。

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确定自己对陈希瑶到底是哪种喜欢呢?

爱情和友情、感激的区别到底在哪儿?

爱情是长久的呆在一起也不会腻?

可她和芝芝天天呆在一起也没觉得腻。

爱情是看见对方就会忍不住笑?

可她看见画廊前台都会忍不住笑,她早就养成了见人就笑的礼貌。

爱情是……

轰咚!

洗手间突然传来一声重响,惊得徐汀兰猛地站了起来!

陈希瑶,是陈希瑶!

她没穿拖鞋!!

徐汀兰慌忙跑了过去,跑得太快,拖鞋差点甩飞。

“陈希瑶!我进去了!”

嘴里喊着,门已经推开。

只看了一眼,徐汀兰迈进去的脚差点又缩了回来。

顾朔风歪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不断喷水的花洒,水花溅在她柔滑的肌肤,顺着身形划过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徐汀兰突然觉得有些眼晕。

她赶紧瞥开了视线。

“我,我就扶你起来。”

徐汀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她有的她也有,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别人这样子。

见她进来,顾朔风几乎立刻就缩起了身子,她本能地蹙眉冷斥道:“出去!”

徐汀兰滞了一下,只一下,依然探手关了花洒,取下浴巾裹在了她身上。

至始至终,徐汀兰都没有直视她,视线随意看在别处,只借着眼角余光判断她的方位,探手去扶她。

皮肤见了水本就有些滑,偏顾朔风又比别人肌肤更紧致些,这就更是柔滑的过分,徐汀兰本尽量避免碰到她,只抓了她的胳膊,身子离她很远,可连试了几次都滑了手拽不起她,只得整个人靠了过去,把她揽在怀来扶站了起来。

“别洗了吧?”徐汀兰扭着脸看着洗手间的玻璃门,“趁着刚摔我帮你擦点药油,不然过会儿就该疼了。”

“不,我要洗!”

顾朔风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以她高于常人数倍的五感和反应能力,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是的,这不是装的,这是真的摔了!

她还不至于为了引诱徐汀兰出卖自己的色相。

虽然之前也出卖过,可那种级别的还在她忍受范围内,这种的绝对不行!

她刚才不过是在思考问题,想着想着就进了浴室还开了花洒,完全忘了自己没穿拖鞋也就算了,居然在脚下打滑的瞬间都没能及时避开!

这对于她这样超常的反应能力来说,就相当于普通人眼睁睁看着有人拿着一把尖刀以龟速走到自己面前,再慢慢扎进自己的小腹,自己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一动不动任他扎一样。

她懊恼地跌躺在地上,五感再怎么灵敏,反应能力再怎么强,也挡不住这肉身先天的脆弱,只跌了这么一下,她就疼得站都站不起来,还要借徐汀兰的力才能勉强起身。

虽然顾朔风向来喜欢顺势而为,能利用的绝不手软,可这一次,她莫名的就是不想趁机引诱。

她隔着拖鞋面点了点徐汀兰的脚,“能把拖鞋借我先穿下吗?”

她现在腰疼尾椎疼,再强的反应能力也没用,再滑了还是得摔。

徐汀兰一秒都没犹豫,当即脱了拖鞋踢到了她脚边,自己倒差点滑倒,一手揽着她,一手赶紧扶住了水池。

顾朔风又把拖鞋踢了回去,“还是你穿吧,你穿着到玄关把我的拖鞋拿过来就好。”

徐汀兰依然扭着头,连眼角余光都不往她这边看了。

“你穿着吧,万一我一松手你再摔了。”

“可是你脚下也滑。”

“我小心点儿就好,走不了几步脚底就干了,没事的。”

见顾朔风已经穿好了鞋,徐汀兰这才松开她,扶着水池慢慢朝外挪去,挪到门口的时候,脚底基本已经不滑了。

咔哒一声,徐汀兰背着身关上了玻璃门,顾朔风这才捂着腰一瘸一拐坐到了马桶盖上。

幸好徐汀兰没敢看她,不然岂不是要露馅了?

身上的伤是画的,嘴角的血迹,鼻头的红肿也是画的,只有肿眼泡和血丝是真的,是她昨晚熬夜看剧的成果。

刚才水一冲,画的这些都冲掉了,徐汀兰没看她,所以并没有发现。

非礼勿视的徐汀兰,才是顾朔风熟悉的徐汀兰。

她刚才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也就是害她滑倒的那个问题就是:徐汀兰为什么会突然吻她?

虽然只是脸颊,可熟知原剧情的顾朔风却很清楚,徐汀兰是个相当知书达理的女人,温婉羞涩,腼腆矜持,哪怕是和老公王建飞,她也很少主动去做这种亲密举动。

可为什么偏偏今天破了例?

顾朔风料到了所有的一切,唯独没料到徐汀兰会突然亲她这一口。

如同上上次徐汀兰突然拽着她画画,也如上次徐汀兰突然几近粗暴地逼她吐掉那打|胎药,再加上这一次的亲脸颊。

虽然看似都是极其微小的ooc,却让顾朔风异常的烦躁。

为什么偏偏亲左脸?为什么不亲右脸亲额头?

害得她又想起了那个冷冰冰的工作狂,总爱歪头亲她左侧的女人,无论是左侧眼尾,左侧脸颊,还是左侧唇角,甚至吻个额头都是左侧。

她其实早已记不得那女人嘴唇的触感,可她却清楚记得那女人每次歪头亲她左颊时,落入她眼底的那枚朱红小痣。

那小痣就在那女人左眼眼尾,和徐汀兰眼尾小痣一模一样的位置,是那女人冰冷面容上唯一的一抹艳色,比唇还要艳红的颜色。

顾朔风坐在马桶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为什么会出现性格偏差?还不止一次?是因为剧情改变出现的巧合?还是……别的什么?

门里的顾朔风百思不得解,门外的徐汀兰反手拽着门把手,心噗通噗通越跳越开。

之前在门里装出的若无其事,出门的刹那全都消失殆尽。

她看到什么了?她刚刚看到什么了?!

明明只看了一眼,那画面却像是刻在了脑海里,挥不去抿不掉,越想忘记就越清晰地焊入脑细胞。

她看见了,她都看见了。

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居然能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帮她包浴巾扶她起来,甚至还平静地说话把鞋脱下给她。

如果是以前的她,遇见这种情况绝对会脸红心跳无法控制,绝对会惊慌失措的露出马脚。

徐汀兰按了按心口。

又是这种感觉,奇怪的两颗心脏同时跳动的感觉。

为什么跳的这么快?

明明陈希瑶有的她都有,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心跳加速?

徐汀兰突然睁开眼,长睫微颤了颤。

她想到了,想到快速判断她到底是哪种喜欢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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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

mua!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