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927自成立以来最艰难的一个任务了。
按照外交礼仪, 中校以上级别的军官除了轮换当值的，都必须出席晚间的接待宴会，而夜羽集落的首领看上去是真心期盼联邦星舰的到来, 所以准备工作特别完善, 早早就把“礼物”都送来了。
一群男人盯着小白袍傻眼。
这不穿肯定会影响两国关系, 人家首领亲自送礼结果你拒绝入乡随俗, 是看不起人家的集落文化吗？
但是穿……
穿了就是对彼此眼睛的伤害啊！
特瓦尔和约姆正执手相看泪眼, 互相给对方系上背后的绑带，平时穿作战服看不出来, 现在换上修身长……袍, 两个人的胸肌一个比一个傲人，背部线条更是能让旁观者喷出鼻血, 但他们现在正努力把自己塞进去的, 是一条设计精致细腻的，小白……袍。
舰长路过他们房间只瞟到一眼，走路的速度就硬是快了三倍。
奥科没有那么魁梧，反而看起来最好看, 他在镜子前转圈圈, 还毫不客气地嘲笑特瓦尔那塞得很辛苦的胸肌。
第一副官现在脸黑程度也是第一。
“妈的, 这穿不穿裙子和思想进步不进步关系不大, 但是他妈的和辣不辣眼睛关系很大啊！”
毕竟丑是真心实意的丑, 脸越英俊硬朗, 现在就越丑。
“奥科弟弟还是不错的。”梅拉倚着门框评价, 嘴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 厉冉冉正帮忙把夜羽送来的首饰戴在她的军礼服上，银色饰品配深色军装，既有原本的凌厉挺拔, 又增添了不少典雅高贵。
罗兰从他们身后拎着袍子施施然走过，厉冉冉故意对他的小细腰吹了个口哨。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美o？”
罗兰哼了一声，踱着步走开了，来去随意，似乎就是专程过来看一眼alpha们的笑话。
导航员克罗斯是少校，侥幸可以逃过此劫，目前正走街串巷发挥他的相声才华，给大家直播描述每个舱室里的谁谁谁又丑出了新高度。
被揍得鼻青脸肿。
不过他很快又回来了，这次他两眼飘忽，神色迷蒙，走路的时候有点画蛇，并且在坐到椅子上之后，忽然捂住了眼睛，鼻子里蹿出两行血。
奥科嫌弃地一个后跳：“靠靠靠，军医姐姐快来扎针，这货飙信息素了！”
厉冉冉两眼冒光，掏出注射器一个飞扑：“啊，易感期不稳定！别怕别怕医生姐姐来了！”
一边的奥科继续捏鼻子：“你这怎么一股……呃，爆款廉价香水味？”
他表情纠结，扎完针的厉冉冉幽幽道：“确实是爆款alpha信息素香啊，雪松味。”
奥科挠头，有种直男弄不懂口红色号的即视感，问：“……他被你扎一针居然没叫唤？”
厉冉冉：“我也很惊奇，你到底怎么了这一脸的失魂落魄？”
在众人的逼供下，克罗斯带着迷茫，缓慢地说：“我看见，两个穿白裙子的大美人，在屋里，玩抱抱。”
众人：“……”
厉冉冉：“不会吧不会吧，区区抱抱对单身狗的打击这么大吗？”
伴随一声艰难的哽咽，克罗斯说：“那两个美人一回头，一个是外交官乔斯林，一个……特么是咱那冷酷无情、誓要和工作天长地久的舰长啊！他还顺口罚了我十五圈拉练啊！”
众人：“……”
半秒后。
众人：“谁和谁？？？”
奥科等人如遭雷劈。
“完了，瞒不住了。”
舰长他找小替身的事儿被克罗斯这大嘴巴知道了……那就等于全舰广播，彻底瞒不住了啊！！！
所以林敬也走出房间时，敏锐地感觉到属下们的目光有点奇怪。
他目光扫过，正好抓包了看过来的梅拉。
梅拉惊慌干笑：“哈哈，舰长你腰好细哦，哈哈……”
林敬也：“？”
不过他没有深究，转身径直离开，幸亏属下们也心虚不敢继续看，否则就会发现舰长的耳根是红艳艳的。
因为同样的话雷恩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
甚至不只是说了，他还抱了。
那双手一边给他整理腰带，一边从左摸到右，再一路回到左，往返数次，末了两手前前后后地掐，好像在量尺寸，还感叹：“好腰，好细的腰啊。”
林敬也当时就拍开他的手：“元帅，再细您也不可能用手掌环住，别掐了。”
然后雷恩凉凉地抬眼，悠悠然道：“忤逆长官，几次来着？”
林敬也：“……”
雷恩：“喔，六次！”
林敬也：“不带平白多数一次的吧？”
雷恩：“我说六就是六，你还准备顶嘴？”
林敬也：“……”
算了，元帅开心就好。
这种长袍，正常那些人高马大甚至可以说是超大只的alpha穿，的确看起来奇奇怪怪，不过舰上唯一一位（正常）男性omega成员罗兰穿着就很好看。
而beta……
对大部分beta来说，他们的存在拯救了众alpha，一举夺走辣眼睛大赛冠军。
a与o先天基因所在，再怎么不修边幅也有底子摆在那，下限高，所以最多是肌肉过大看起来像金刚芭比，但beta没有这种优势，而战舰上的beta们一般都是文职或内勤，熬到能进天穹之剑做校官的资历，一般也不会特别年轻。
林敬也站在一片死寂之中，依次扫过个别突起的小肚腩、部分松弛的胳膊和偶尔比某些女a还肥硕柔软的胸膛。
“今晚开始，舰上所有非927原成员的beta统一集训，按照军职级别，分别由阿曼达和约姆负责。”
他顿了顿：“中校及以上军官，07号训练场找我本人报到。我若不在，就是大副带你们。”
本人……
舰长本人……
一个能打二十个的舰长本人。
原927运输舰的成员以beta居多，所以这些beta反而要承担战斗任务，虽然他们普遍军衔还比较低，可一个个身材能甩他们一个星系那么远。
一时间无人再敢欣赏舰长的外表，满心满眼都看见四个字——恐怖如斯！
他们的舰长往那里一站，挺拔凌厉、细腰长腿，修身的裁剪完美地勾勒出腰腹的曲线，下垂到地面的白色长衣摆让很多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高还比不过舰长一双腿。
而且因为是最高长官，为他准备的礼物比其他人的规格要高，花纹更精细、腰带装饰也复杂得多，配上林敬也自己那只缀着蓝色小蝴蝶的眼镜，再加夜羽首领单独送的一顶银白头冠，几乎看不出是个武将，更像奇幻片场走丢的精灵王角色演员。
但特瓦尔等人收起了玩笑的心情。
因为舰长眼镜链上那晶莹剔透的小蝴蝶，是他的微型炸弹。
武器被拆卸成各种细碎的零部件，在袖口里，在领口下，甚至在女士们高高挽起的发髻里。
染星号是战舰，她可以随时随地奔赴战场。
哪怕华服盛装。
*
晚宴与常规的外交接待宴会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个别腹肌（或者肚腩）太大的不敢多吃，生怕撑破裙子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事发生。
几乎所有的外交活动都由雷恩一人独揽。
这位外交官不是和他们一起走的，所以众人到场后，大部分alpha的眼神都直了，站在厅堂里的omega身姿颀长优雅，腰背挺直仿佛带有他们军中才会有的傲然，一双蓝眼顾盼生辉，他看上去清冷高贵，却完全没有那些贵族omega少爷们的骄矜或忸怩。
不过在众人眼中，外交官乔斯林就是做这个的，所以他在一众夜羽集落当权人中间来回周旋、长袖善舞，其稀奇程度甚至比不上舰长或他本人的颜值。
唯有林敬也知道真相，所以也就只有他自己心底暗藏惊讶。
——那是天穹之剑，那是记者会惜字如金、议会开会靠武力碾压、前线劝降都只用主炮的战神，但他认真起来居然能做外交，礼仪完备、谈吐得体，甚至似乎功课做得非常充分，了解不少夜羽当地的文化习俗、甚至网络热梗，不大一会儿就和不少夜羽官员相谈甚欢。
扪心自问，林敬也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他安静地欣赏就好。
他站在角落，省得被卷入一些礼仪性的谈话，但偏偏有人往他这儿凑。
西提亚端着两杯颜色略怪的鸡尾酒走过来，口中甚至调笑：“哎呀，怎么能让美人形单影只？”
她的玩笑意味很明显，内容轻浮但语气里不带任何令人不快的情绪，所以林敬也点头接过，礼仪性地露出淡笑，回答：“这不有将军亲自关怀了么。”
西提亚哈了一声，靠在他旁边的墙上开始喝酒。
毕竟是重大场合，不能真的让领导人们醉成一团，所以酒的度数很低，约等于夜羽特产水果榨的果汁。
她和林敬也并不相熟，所以林敬也自然猜得到她是有事要说。
西提亚看着场内那些把酒言欢的政客们，忽然笑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你穿这袍子很好看，但我觉得，你杀人的时候更好看。”
昔日的杀手并不掩饰她对暴力美学的赞叹，林敬也下意识脊背绷紧，但随后意识到：“莫非将军看过那次直播事故？”
他不觉得自己从前干过什么能惊动南冕座军事长官的大事儿，唯一可能的途经也就是网络了，毕竟南冕座也不是不能链接联邦的网站，慢点罢了。
西提亚：“对啊，你怎么想的，掏心唉，还挺酷。”
她说着还看向林敬也的右臂，现在他的双手都被一双白色手套遮挡，并不能看出下面藏着的肢体本身就是武器。
然后在林敬也弄明白她的意图之前，她忽然又古怪地问了另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联邦的政客们，吵架说脏话吗？”
林敬也眉梢微跳，他似乎猜到了这位将军曲折迂回的试探是为了什么。
“夜羽内部有很多人反对和联邦建交结盟？”
西提亚端着酒杯，不答反问：“联邦军部应该也暗中压雷恩元帅吧？”
林敬也：“将军和首领表现出了亲近意味，而另一派反对的理由，至少明面上的理由，应该只能是攻击联邦的abo性别吧。”
于是得到了女将军的肯定回答：“是啊。你要是个alpha，你的战舰没有可能进来南冕座的。”
这是在出发之前就确定了的，林敬也忽然问：“所以将军在夜羽也会很辛苦吧。”
西提亚侧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索性直接说：“第二性别是已经存在的东西了，不是吗？反对它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阶级，但谁有那个本事穿越时空回到千年前，去阻止第一个分化人类诞生吗。既定事实已经这样，所以我们夜羽其实也是有一套阶级标准的。”
“……beta的地位反而最高。”
不像联邦，珍惜的alpha被给予厚望，金贵的omega被额外保护，唯有beta不值钱，满地都是。
“是呗。”西提亚淡淡地说，“甚至有的父母会在小孩分化后带他们偷偷割掉腺体，黑市里干这个的相当赚钱，女性alpha还会做外生殖器切除手术。”
林敬也心中叹息，说：“割掉腺体，处理不好的话会影响寿命的。”
“无所谓啊，割了就是‘正常人’了。如果有人跟你说你不切掉一个肾就不能进最好的学校，你会说对方疯了，但换成同样重要无比的腺体、并放在一个大家都这么做的社会时，这就是正常的了。”西提亚说着，然后大喇喇地拍拍自己的腰，“但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凭什么要因为他们喜欢所以就伤害我自己，那些逼我去做手术切了鸟的，我让战机群直接堵到他家门口，给他个机会让他看着我战机的光子炮把话再说一遍。”
她有点小得意地晃了晃酒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南冕座不能没有夜鸮，就像联邦离不开天穹之剑。
离不开，但军部仍有许多势力都想把雷恩挡在行星军团之外。
没有任何集体是一块铁板，或许回声除外。
但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是夜鸮，也不是天穹之剑。
“好像拿你当树洞了，不好意思。”西提亚说着，用酒杯撞了林敬也的杯子一下，然后才悄悄说，“其实夜羽内部的反对派还真不少，毕竟回声还没打到家门口，保不齐是你们编的。所以看好你们队伍里那两个omega。”
林敬也挑眉，罗兰和厉冉冉他们站在一起，旁边还有几个人高马大胸肌爆衣的辣眼存在，安全得不能更安全。
所以他垂下眼，低声问：“谢谢将军提醒，您知道贵部的反对派打算怎么动手吗？”
西提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希望他们就是想想，不会真的犯浑，但万一犯了，虽然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想得到，毕竟烂人都喜欢用烂招。”
林敬也微微睁大眼睛：“你认为会和我那个视频一样？”
西提亚：“手段够没新意，但对付omega却一直有奇效，不是吗？也不是所有夜羽居民都狠得下心拼着大半寿命不要去割腺体的，你不知道街道上哪个家伙的第二性别就是个a，毕竟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往外说。如果联邦来的外交官跑到居民区，意外发情，你说能惹出多大的麻烦？”
林敬也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的感想略有怪异。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遍现场，忽然眉头紧锁。
“人呢？”
林敬也仔细确认，但觥筹交错的大厅里，的确已经找不到雷恩的身影。
他直接把杯子往角落一丢，西提亚也面色一冷，但仍是拉住他：“别激动，你若有异常，保不齐被抓拍了隔天就见报，什么联邦来客明知自家外交官生理期不稳还硬要带来惹乱子什么的，而且，没准你小男朋友就是去个厕所。”
小男朋友……有这么明显吗？
但是这个用词让林敬也陷入更加诡异的沉默。
他愈发凝重地说：“我是真心觉得，不快些找到他，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