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双鲤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觉得哪里都怪,当初捏性格的时候只想着和自己反差要大,不容易露馅,才弄了个冷漠不善言辞的性格。但现在乔双鲤发现,这简直跟翻版沈逸飞似的!
顶着和自己相似的脸却是沈逸飞的性格到底有多恐怖。
反正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临安。
乔双鲤默默的想。
自从他前些年完成许多国级任务,名声越来越大后,一次意外,乔双鲤偶然发现在猎杀者论坛有个奇特的板块,其中有不少‘小故事’,甚至还有以他为主角,给他配了各种cp的。楼鸿枫有席慕,乐天钧有女朋友,配的最多的竟然是他跟沈逸飞,的,有的写手太太文笔还挺好,让乔双鲤又是匪夷所思,又忍不住看的津津有味。
他跟顾队的感情现在国家上层面差不多都知道,但出于对双方安全考虑,这件事并没有大肆宣扬,绝大多数普通猎杀者都不知道,也就给了很多奇怪小短文生长的空间。
直到有一天,乔双鲤逛论坛的时候没注意,被顾队看到了。
嘶……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此行注意安全。”
挥去杂念的乔双鲤嘱咐道:“不用管白淼,这次行动由全权主导——”
轰隆!
一声惊雷骤然炸响在天际,紧接着源源不断的轰鸣声如排山倒海的浪潮此起彼伏,震得人心脏闷痛,狂风呼啸而过,天色瞬间暗如深夜。
叮当——叮当——
神国西北角高塔钟楼上,用荒兽骸骨和矿脉伴生魔金打造的大钟发出清脆急促的响声,乔双鲤神色一凛,陡然化作黑雾消散,下一瞬出现在了冰雪广场上空。紧接着几道光影划过,影,雾凇和寒山依次出现在他身后。
“敌袭。”
影冷着脸望向远方天际翻涌的浓重黑云,混乱破碎的能量变化能引起魔金钟共鸣。从钟楼建起来后到现在,五年间它只响过两次,无一不是超过万数的恐怖荒兽潮。
“已向驻守在外的黄山卫和长白山卫发出召回令,祁连山卫守卫神国。”
寒山沉稳道,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距离上次兽潮才过去两年,按理说还不到时间。”
“不是兽潮。”
乔双鲤抬手,接住自空中飘落的一朵雪花。六角形的雪花落在他掌心里,呈现出一种浅淡的蓝白色,没有融化,风一吹就又飘走了。而乔双鲤的目光自始至终远远望向北方天际,黑云最浓重的一点,神情凝重。
“天空异变,有王陨落。”
这竟然是王陨!
乔双鲤曾亲手杀了山海王,他死的一瞬间全世界,全禁区,所有的空兽和S级以上的猎杀者都内心震动,有所察觉。
“死的不是东族王。”
影他们算是门徒级,只能感应到同族王陨。既然他们没有觉察到,死的只可能是‘南、西、北’其中一族的王者。
但乔双鲤不同,此时此刻他思维空间中的三权柄轰鸣震动不止,似乎有一柄千钧重锤从天际轰鸣落下,狠厉砸进他的脑海。巨震下刹那间黑暗飞速上涌,覆盖住全部,在黑暗出现的瞬间一股浓重的悲怆愤恨感攥住了乔双鲤的心脏,极致的痛苦令他浑身战栗,像是有人用锋利的锉刀片下他的皮肉,割断骨头,火在血液中燃烧,将内脏全部烧成了灰烬。
剧痛如一阵风,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半秒就烟消云散,黑暗中只浮现出一人模糊不清的侧身画面。
杂乱的棕褐色长发,蓬松凌乱的胡须,脸庞干瘦到怪异,简直像是一层皮蒙在骷髅上。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半个眼睛,眼白血红,目光如疯狗般狰狞嗜血,透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
弑王者。
画面很快消散,只剩下肌肉还在神经性的痉挛抽搐。雪越落越大,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落在神国中后却没有融化,眨眼间就是厚厚一层。浅蓝白色的冰雪泛着冷光,其中蕴含有混乱的能量,堆积过久的话冰兽雪兽就会从中诞生。
“原命令不变,收缩巡逻范围。两三个月后可能会有大型荒兽潮,通知各个城池提前建筑防御措施。”
乔双鲤三言两语吩咐下去,王陨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可能对禁区接下两三年都有影响,必须要小心戒备。影和寒山都领命下去了,乔双鲤独留下雾凇,回到神殿中。
“动作一定要快。”
乔双鲤嘱咐道:“找到海星即刻返回。”
“吾王,那小殿下——”
“白淼跟着你们。”
乔双鲤沉吟片刻,断然下了决心。牧羊人虽然说了很多狗屁话,但有一点说的对。乔双鲤只呆在国内和蛮荒,无异于闭耳塞听,消息极端不流通。他必须走出去看,才能最快洞察形势走向,获得各种重要信息。这也是乔双鲤想要组建商队的初心。
“下午就出发。”
“是。”
等雾凇离开后,独自留在神殿中的乔双鲤陷入沉思。笔尖在给上面汇报的文件上停留,虚着点了无数个点。
有王陨落,人类也要提前准备,提防将来可能遇到的危机。
弑王者。
乔双鲤心中‘啧’了声,绘出那人的大致形象。头发胡须乱成这个样子,他也认不出来,干脆交给那些专门搞刑侦比对的,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现在的问题是,死的究竟是哪位王。
* *
“咳,咳咳咳咳——”
噗!
一口刺目猩红吐在雪沙上,转眼就渗进沙中。裹着破烂驼马皮斗篷的三人挤挤挨挨藏在雪沙窝里,最中央瘦高的那个猛地吐出一口血,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到最后都让人害怕他要把肺咳出来。
抱膝坐在他旁边的少年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从怀中取出水囊递到他的嘴边。但他咳嗽的实在太厉害,浑身都在颤抖痉挛,差点把水囊打飞。就在这时,呆在沙窝边缘,身材较为娇小的人控制住了他乱挥的胳膊。
“快跟我一起让他安静下来。”
她小声快速道,声音轻柔急切:“我们不能被他们发现!”
少年慌忙点头,放下水囊一个纵身扑到那人怀中,拼尽全力用体重压制着他的挣扎。那人挣扎的劲非常大,像一头被逼到极致的野兽,疯狂想要冲向外面。嘴里还发出似哭非哭的狂乱叫嚷声,像是得了疯病一般。少年害怕暴露,下意识捂住他的嘴,手被咬了个鲜血淋漓。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松开。
沙窝外狂暴的风声如怪兽嘶吼般恐怖,但最令少年感到恐惧地却是距离沙窝后不远的厮杀战斗声,如果被那群人发现……
想到这,他浑身一抖,捂着的手没松开,反而捂得更紧了。三人在窄小的沙窝中来回翻滚,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的挣扎终于渐渐弱了下来,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松开,我要喝水。”
声音沙哑疲惫,带着浓浓厌倦的意味。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愣愣保持着原本姿势没动。直到那人不耐‘啧’了声。
“你还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抱,抱歉。”
少年匆匆滚下来,跪坐在一旁雪沙地上,看到他起身,随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忙到处找在刚才混乱中,不知道被丢到哪去的水囊。
“水囊,水囊……”
“这里。”
“谢谢。”
从女子手中接过水囊,少年拘谨笑了笑,转手递到年轻人的嘴边。
“哥,给。”
琥珀石接过水囊,目光在沾上的淡金色血迹上停顿一下,没说话,沙窝中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狂风咆哮。少女又坐到了沙窝边缘,距离二人最远的地方,沉默打理身上的破皮袍。刚才的翻滚让他们三人浑身滚满了雪沙,满身狼藉。
在她小心将披风肩膀破旧出的毛絮塞回去时,兜帽滑落,露出一头雪白发丝,以及被压的有些趴趴的柔软白色兔耳。
“哥哥,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少年眼里只看得到琥珀石,担忧不安追问道:“你还好吗。”
琥珀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喝了一半的水,然后随手把水囊放到一边,向少年伸出手。
“把手给我。”
“啊?”
少年一愣,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听话伸手过去。结果看到自己满手血的时候突然惊醒,下意识一缩,却被琥珀石牢牢攥住了手腕,硬是强迫掰开他的手指,露出鲜血淋漓的手掌。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有如淡金色薄纱般的蹼,其中多处也被撕裂了,惨不忍睹。
北族人的牙非常厉害,甚至可以咬断荒兽骨头。刚才琥珀石还是口下留情了,否则他的手恐怕都保持不了完整。
“没什么的。”
少年不自在地小声道,试图把手缩回来。
“过几分钟就能长好。”
“别乱动。”
琥珀石呵斥道,板着脸拿出药瓶,咬开盖子把药粉全都洒在了咬痕上。疼的少年一哆嗦,在琥珀石的目光下却也不敢收手,泪眼汪汪看着他不耐烦又仔细地给自己包扎伤口。
“雪沙暴里有一种飞虫,通体洁白,比雪花还小,它们会成群结队藏在沙暴中。对血极度敏感,只要有一点伤口就能顺着钻进猎物体内,将它们吞噬殆尽。所以雪沙漠中,一定不能让自己流血。”
琥珀石淡淡道:“这是父王告诉我——”
他的话突兀停了,良久,继续包扎少年手上的伤口。
“要在这场雪沙暴停止前逃出去,多闻楼的人现在只是凭借沙暴勉强抵抗,等沙暴一停,就再也抵挡不了匪徒,被屠光只是时间问题。
琥珀石冷淡道:“顺利的话,日落前能逃到西北方一处雪绒树林,那里还算安全。等到了那,我们就分道扬镳。”
“啊,三个人的话比较安全……”
少年无措地看了看柔弱的白发女人,又看了看琥珀石,最后抿紧嘴:“我听琥珀石大哥的。”
“是我,跟你们分道扬镳。”
琥珀石冷酷道,草草将纱布打了个结,然后一把将少年推到了白发女人身边,拧眉望着一直沉默的少女,冷声道:“喂,白族的,我们救了你,带着这个小子走。有机会的话把他送到南边,那群鱼人们会好好报答你的。”
白发少女动作一顿,但还没等她开口,少年倒是先急了。他顾不得琥珀石冷淡的态度,急急扑到他身边攥住他的袖子:“我要跟琥珀石大哥一起走!”
他急得不行,除了重复这句外说不出话来。他看出来琥珀石是认真的,而且这个人从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到最后少年急的一扭身,刷地一下,一条灿金色鱼尾从他兜袍下摆亮了出来,在雪沙上一甩,金灿灿鳞片映着雪白沙粒,登时映的整个沙窝都流光溢彩。
“白痴!你想缺水死吗!”
琥珀石急了,直接摘下自己的披风将他鱼尾一裹,抱在怀里。少年顺势紧紧搂住琥珀石的胳膊,被他嫌弃推开又凑过来,态度坚定:“刚才哥哥那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走!是琥珀石大哥救了我,我不会放手的。”
“混账,傻子,你难道看不出来,匪徒是冲着我来的吗!”
琥珀石怒火攻心,压低声音咆哮道:“你跟着我就是废物,累赘!我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就这样逃走!我要回去,回安哥拉,跟那群废物叛徒斗到底!”
“可你这样回去是送死啊。”
海星焦急道:“等找到哥哥,和我们一起回南海,然后我让父王出兵帮助你不好吗。我们一起把安哥拉叔叔救出来。”
“救出来。”
琥珀石咧开嘴笑了,笑容却格外苦涩,哭似的:“救出来,哈,救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要崩溃了,双眼通红,面容扭曲,到最后却又闭上眼,神情恢复冷漠。盯着海星,目光中只剩不耐,让小鲛人心生畏惧。
“你……”
“沙暴进入最后一次停息期了,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就在这时白族少女轻柔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她兔耳竖立,紧紧贴在沙壁上,倾听外面的声音。
“我们该走了。”
琥珀石声音一滞,垂眸和海星对视一眼,最后哼了一声。
“变回腿,要赶路了。”
“半小时内,我们必须穿过这片沙暴区。”
没有人多说话,三人利落披上驼马皮斗篷,在雪沙暴的掩饰下悄然离开。他们不知道的是,二十分钟后,一个足有百人的精锐军团来到了这里。
“有海星的气息。”
海月披着雪兽皮制成的毛绒大氅,只露出一张小脸来,担忧望向前方战场,揪紧梦魇兽的缰绳。
“就在这里。”
“嗯。”
和他同骑的雾凇颔首,唤来副手:“雪松,去让他们停下,找个知道的人来。”
“是。”
跟在他身后的雪族人应道,刚要拍马上前。
“喵呜。”
一声猫叫忽然从海月怀中响起,紧接着黑色猫猫头从雪白绒毛中探了出来。那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猫,身上毛发似火焰又似雾气,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猫的眼睛漆黑透亮,深处时不时闪过一丝金光。当和黑猫对视时,雾凇下意识低下头,而雪松和战团里其他雪族山族战士们,则是略带好奇地望向这只黑猫。
“喵嗷,呼噜咕噜。”
黑猫倨傲冷漠冲着雾凇喵了声,紧接着化作一道黑雾窜进雪风暴中,只留下军团众人愣在原地。等黑猫的身影消失时,雪松眨了眨眼,策马走到雾凇身旁,即是好奇又担忧道:“首领,那就是小殿下?”
“嗯。”
“他刚才说了什么啊。”
雪松挠了挠脸,恹恹道:“人话实在太难懂了,咱们以后不会还要学人话吧。”
“这是王的语言,也是我们父的语言,雪松,如果你想成为十二近身侍卫之一的话,你就必须学会。”
雾凇严肃道:“小殿下的意思是,他去对付那些人。”
“那我们还上吗?”
“掠阵即可。”
“明白了。”
停息期的雪沙暴不复刚才暴虐,不算小的风中虽然还裹着沙粒,却没有了那种如冰刀般锋利的锐风。这对于在沙暴中艰难求生的生物来说,无疑是难得的喘息之机,但对凭借沙暴来抵御匪徒的多闻楼捕奴队而言,却是雪上加霜。
当雾凇带领的军团到来时,多闻楼的人已是强弩之末,只依靠残存的两头雪绒兽王勉力支撑。而那些从各族捕到的奴隶们也在战斗开始后就逃得逃,死的死了。眼看着同伴越来越少,多闻楼捕奴队的首领咽下一口血,咬牙仇恨看向肆意屠杀的匪徒,死死攥着手里的红火魂。
恐怕是回不去楼里了,但这些匪徒必须付出代价!
“敢屠杀多闻楼的人,你们一定会被刑楼的杀手追杀到死!”
前面被匪徒挑在枪尖的人在临死前愤怒吼道,下一刻就被贯穿了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雪沙上,痛苦直接哀嚎戛然而止。同一时间,捕奴队首领终于被发现,十数把利剑同时向他斩来。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捕奴队首领心中一横,决绝闭上眼,手狠狠一攥——
他攥了个空!
明明刚才还握在手里的东西,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捕奴队首领心中大骇,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的不甘与愤怒。他现在连和匪徒同归于尽都不能,只能引颈待屠。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周围的厮杀声似乎也一下子远去了。捕奴队首领呼吸一滞,随后,他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一只燃烧着火焰的黑猫,他嘴里咬着那枚红火魂,然后在捕奴队首领的注视下嘎嘣一声,跟嚼冰糖葫芦似的把它咬碎吞下了肚。紧接着,黑猫跳到心中震惊骇然的捕奴队首领面前,歪了歪头。
“喵?”
啊?
“殿下问你,刚才的东西还有吗。”
就在捕奴队首领茫然无措地时候,一道冷淡声音自旁边响起。捕奴队首领一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竟然还有人!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捕奴队首领呼吸一滞。
刚才还穷凶极恶的匪徒们,竟然全都被一种特殊的黑雾困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