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双鲤想起第一次见姜大校的时候。特殊封闭的房间,满是弹痕爪痕恐怖的室内。以及孤零零忧郁安静望向窗外的缅因猫。
顾队的妈妈。
“怎么会……”
乔双鲤神色刚动,和他相处已久的副主任立刻皱眉,毫不犹豫:
“不行。”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乔双鲤悻悻,副主任没好气看了他眼,语气缓和下来:“乔双鲤,姜大校处于危险微妙的平衡中,像刀剑走钢丝,国家不可能允许你去接触。”
“既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她的安全。”
“暴走……”
“什么?”
“我是说暴走,这是第…几次了?”
“今年是第十二次,规模较小的还有五十六次。”
及时乔双鲤心中早有猜测,但当听到这话时仍惊愕瞪大眼:“十二次?!可是我之前完全没……”
“以前都是在防护室破损前就提前转移到更高层次,这次……唉,谁都没有想到。”
乔双鲤头脑有些混乱,他知道姜大校所在的区域和其余老猫们不同,而且在第一次来疗养区时温教授就告诫过他们危险。但是,但是……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那…”
乔双鲤欲言又止,副主任从兜里拿出来眼镜布擦拭镜片,叹了口气。
“这件事不是你需要知道的,放心吧,学校会以你们的安全为主。”
“姜大校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吗?!”
“你——”
副主任又好气又好笑,看乔双鲤执着表情他无奈摇头,不置可否:“你这小子,这时候倒敏锐了。”
“其实早应该转移了,姜大校的特质是现象级的,国家记录在册十大高危高能特质之一,一旦彻底暴走将导致最低市级最高省级的灾难,你们还小,国家不能冒着个险。”
说完这个后无论乔双鲤再怎么询问请求副主任都再不开口了,再三尝试无果后乔双鲤闷闷靠向椅背,魂不守舍。
顾队很少说自己的家庭,乔双鲤了解的极为有限。对于姜大校,他只记得当初温教授介绍时说的话。二十前她在临安覆灭事件中因为叛徒落入东王陷阱,受尽折磨神智恍惚力量暴走,最终陷入永恒空心症,到现在仍旧会间歇性暴走,比董少将的情况要严重成百上千备。
甚至医护人员基本不能接近,只要踏入警戒范围迎来的就是无差别攻击。之前只是泄露出极细微的力量,就已经带来如此强迫压力。如果正面面对的话恐怕会直接就会被完全压制。
乔双鲤有自知之明,副主任说的没错,虽然治好了董少将,但他只是目前状况最轻微的一个。自己实力太弱,不自量力贸然接触的话恐怕只会害人害己。
只是,乔双鲤仍觉得有些难过。他想到顾队,如果自己的母亲患绝症失去理智,被关在疗养院里二十年,那他一定会非常非常的难过,只要有一丝曙光绝对会抓住救命稻草不放,拼劲一起也要把母亲治好。
可是在相处中,顾队从来没有强迫要求过自己,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任何异样。他是知道自己实力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种方式行不通,还是…自己现在太弱了,帮不上半点忙。
乔双鲤心里不是滋味,愣愣看着自己的手,张开又攥拳。刚因为治好董少将翘起来的尾巴现在又垂了下去。醒醒,现在还不是骄傲自满的时候。你还有很多事情做不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头又开始疼,一抽一抽的,像有人拿凿子往你太阳穴上锤。座位下,后备箱黑暗处,模糊不清的呢喃呓语声仿若幻听,让人心生烦躁。乔双鲤猛灌了几口凉水,没压下去心底的燥意。
这种无处不在的噪声和昨天晚上有点类似,对,自己刚才使用了特质火焰的力量,虽然这是被姜大校刺激的条件反射防御。当时可是黑火心火全都出来了,王前辈之前说过,尽量减少使用火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噪音和无处不在的黑影,十八岁零两个月,难道是因为自己到什么年龄了才会看到的?
乔双鲤满腹疑惑,越野离开专用通道驶上地面,来到市区里,周围人车逐渐多了起来。六院就建在市区边上,明面上是家平平无奇的骨科医院,实际上却有资深国家猎杀者背景。无论是董少将,还是之前被从梦鼠巢里救出来的崔老师都在这家医院辽阳。
越野刚停到医院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人们就立刻围了过来,引着他们往上走。董少将的苏醒还处于保密阶段,病房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拜访者,只有看护在一旁的儿女。
与其说是病房,更像是舒适的起居室。里面两张床,不苟言笑的老人坐在靠门的这边,脸上带着老花镜,腰板挺得笔直坐在床上看报,旁边董女士刚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过去。
乔双鲤他们刚进门老人就警觉向门口看,目光越过副主任直接看到乔双鲤。他板着脸,抿着嘴,张口就是习惯性的命令口吻。
“过来。”
“爸,双鲤可不是你手下的兵。”
董女士笑,老人哼了声,眼里隐晦划过半分懊恼。再看向乔双鲤,嘴角动了两次,没说出来话,身体一动竟是拄着床想直接站起来。乔双鲤忙上前阻止,下一瞬怀里就被塞了个果盘,董女士刚切的,新鲜苹果上插着牙签。
“吃。”
老人头发花白,深刻皱纹饱经风霜,却仍旧坚毅。他话从来不多,即使是这时候。只是催促又推了推盘子:“多吃点。”
董女士了然笑了笑,站起身。
“安主任,关于父亲的病我还有些情况想跟你了解。”
“什么病,我没病!”
老人不满呵道,满是皱纹的大手牵着乔双鲤手腕,固执强调道:
“双鲤给我治好了!”
“对,实在是多亏双鲤了。”
“哼。”
董女士跟副主任笑着出去,空间留给乔双鲤跟董少将。乔双鲤在病床边上陪了大半天,其中董少将的老伴——一位很和蔼慈祥的老奶奶,投喂了他好多水果点心,乔双鲤实在不好拒绝,吃的胃都有点撑,出来时还悄悄打了个嗝。
背后老人又“哼”了声,乔双鲤忍俊不禁笑着回头告别,说实在的他要是再待会,董少将恐怕要直接加床让他睡这里了。
对,不是董少将,应该叫董爷爷。乔双鲤笑着想,看到老人恢复情况不错,他也终于放下心。刚离开,关了门,病房里老奶奶立刻收了和蔼表情,瞪了董少将一眼,没好气道:“双鲤来了你都不给个笑模样,跟谁欠了你似的。还摆少将威风呢,这样下去谁还来看你。”
“谁摆少将威风了!”
老人虎目圆睁皱眉,末了,声音低下来,不甘愿地嘟嘟囔囔:“双鲤说下周还来看我。”
“德行,臭显摆。”
老奶奶摇头笑,神情柔和下来,看向自己老伴,目光在他脸上描摹,认真极了,跟几辈子看不完似的。看的老人别扭侧开脸,又被捧着扭回来,几次三番,老人急了,眼一瞪刚开要开口,老伴眼里却忽然落下几滴泪,蹙着眉,眼泪毫无征兆就淌下来了,顺着满了皱纹。
董少将立刻手足无措,泪珠落到他手背上,就像火一样,烧的他心疼。严肃冷硬面容消解,剩下的唯有笨拙:
“哭什么,都多大的人了。闺女在哪儿呢,丢不丢人啊。”
“妈,别哭了,你心脏不好。爸醒了,你该多笑笑啊。”
董女士也过来劝,几次三番,老奶奶终于止了泪,接过来纸巾,声音沙哑:“双鲤对咱们家有大恩。”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看过去,眼珠因苍老而浑浊,目光却坚定:“咱们必须好好感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