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大字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又诧异,惊讶过后,心中浮现出的是浓重危机感。
‘我绝对会超过你!’
‘你等着!我一定——’
他在各种课上击败过朴元青很多次,每次朴元青总会放下狠话。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朴元青总是这样说。但是乔双鲤从来没有想到,在私下里,他竟然会如此努力训练,为了追赶一个人。
颈后发凉,寒毛直竖。乔双鲤目光严肃认真了,他再次,极仔细的,将这些训练数据烙印在了脑海里。
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击败朴元青。
是因为努力吗?
不。
自己有两重火焰,有王前辈,顾队还有温教授三重教导。他每次杀死老鼠的时候,都能吸收绝望补充自身,甚至在救治空心症的时候,也是一样。火焰激增情况下,想输都难。
但是朴元青他其实并不差。特战综合成绩第二名,放到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毫不逊色,绝对是杰出的佼佼者,比楼鸿风沈逸飞他们等级还高。而且,他还特别努力。
甚至比自己还要努力。
乔双鲤第一次认识到,朴元青每次叫嚣着要超过自己时,那绝不只是叫嚣,而是认真宣战。只有他,每次都会忽略。
傲慢,自大。
“我是自大——自以为是了吗,仗着自己的天赋?”
乔双鲤铭心自问,他忽然想起了当时在猫咖实习的时候,顾队对自己说的话。
‘你能打得过他,那是正常的。如果打不过,才是做老师的失职。’
“朴元青……”
乔双鲤呢喃着,目光坚定下来,心中浮躁平息。
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自己的骄傲自大以及松懈浮躁。
尽管追上来吧,我也会更努力,向前奔跑。
只是……
再看了眼训练数据,尤其是虚拟对战空兽上,那个惊人的数值。乔双鲤不由得有些担忧。他想起朴元青使用火焰后总是会极度不适,甚至呕吐。这样频繁的对战空兽,他的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原本只是想消磨时光,但受到激励后乔双鲤认认真真在训练室呆了整个下午,直到乐天钧他们招呼才冲洗后出去,结伴去食堂。想到楼鸿风,乔双鲤他们打包了饭,准备都带回去吃。
“嘿,说不定两人解决矛盾已经去烛光晚餐了呢。”
乐哥乐观嘟囔,只是末了,他也叹了口气:“老天保佑。”
但是显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他们所愿的。宿舍客厅一片狼藉爪痕,仿佛台风过境,简直让人无处下脚。
“我的抱枕!”
乐天钧高呼一声,奶牛猫悲伤扑到黑白抱枕上,试图把崩出来的鸭绒塞回去。它仿佛被巨兽啃咬过似的,线头散落遍地鸭毛,乔双鲤捡空处角落往里面走了两步,迎面楼梯口下是撕碎的孔雀毛,楼鸿风最喜欢的孔雀毛逗猫棒都被撕碎了,恶狠狠扔到地上,水晶杆碎了一地。
显然情况又恶化了,沈逸飞开始收拾地上尖锐碎片,奶牛猫喵喵哭着滚在地上的鸭绒上。乔双鲤感到头痛,他变了小黑猫,皱鼻子嗅嗅。波斯猫的味道已经逐渐散了,楼鸿风的味道却还很浓,他应该还待在宿舍里没有出去。小黑折耳柔和喵喵叫着试探,嗅着到处找找,最后找到了天台。
小只猫扒着梯子往上跳,三两下跳到了别墅楼顶。风吹的他毛都糊到了脸上,乔双鲤左右看,最后在房檐边上找到了有气无力趴着的一团豹皮。
楼鸿风完全摊开了,瘫在房顶吹冷风。听乔双鲤上来的声音只是动了动耳朵,脸冷漠枕在爪子上,扭到一边。小黑猫探出头瞅了瞅,又缩回去,留豹猫一只房顶吹冷风。大风呼呼的刮,猫毛左右倒,吹的豹猫都凉了。他又听到后面窸窸窣窣,好像有猫上来又下去,上来又下去。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豹猫的耳朵动动,动动,又动动,终于烦躁了,在又一次窸窸窣窣声后他怒气噌地就上头了,喵嗷一声愤怒跳转过身,狠狠撇着飞机耳,龇牙超凶冲背后喵嗷炸毛。然后,他对上了三张懵逼猫脸。
小黑折耳,暹罗奶猫跟奶牛猫齐齐坐在房顶,亲亲热热的挤在一起,面前摆着几个饭盒,还有各种水果饮料之类的,跟要开茶话会似的。
豹猫都气懵了,浑身哆嗦,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双方僵持一会,奶牛猫睁着圆眼睛喵了声:“老楼,这是你的饭!我们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豹猫冲上去就把自己饭盆掀翻了,愤怒喵嗷一声!
“吃什么吃!”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楼鸿风怒气上头炸着毛,满心暴怒烦躁,虎视眈眈盯着这三只猫,恨不得谁看不过立刻来跟自己打一架。然而,三只猫互视一眼,暹罗小黑脸往前推了推自己饭盆,友好道:
“你可以吃我的。”
“喵!”
又是一爪拍翻,豹猫气冲冲拍着屋顶,大声喵嗷道:
“你们全来看我笑话对不对,打——”
他前面又被推来一个饭盒,奶牛猫抖了抖耳朵:
“我现在不是很想打架,你打饭盒吧。”
“喵嗷!”
楼鸿风掀翻饭盒,心中却莫名升起委屈的感觉,暴躁愤怒诡异降低了,然后,当看到小黑折耳抖了抖趴趴耳,真诚推过来饭盒,并小心谨慎喵道:
“那个,这里面都是肉,四份套餐里的肉都在这里面了。”
“你刚才掀翻的饭盒里全是青椒大白菜。”
奶牛猫真情实感的喵喵建议:
“如果掀翻了这个,咱们今晚就没有肉吃了。”
楼鸿风,楼鸿风炸起来的毛落了,嫌弃瞅了眼饭盒,不耐烦推到一边。
“谁稀罕吃肉。”
但刚才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不知不觉就平息下来了。四只猫围在一起,爪尖戳饭盒里的鸡胸肉牛肉粒吃,房顶吹着冷风,听乐哥胡诌八扯,气氛渐渐地平静下来了。等到肉吃完,饭后水果也啃了两个,豹猫趴在房顶上,尾巴不晃了,失落下垂。冷不丁地,他忽然低声喵道:
“是她同意退婚的。”
话音一落,顿了顿,声音更低。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
“是她主动退婚的。”
……
“不应该,不应该这样啊,席慕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房顶会谈结束,结果却令人难以接受。楼鸿风继续在房顶吹冷风,颇有点茫然地感觉,乔双鲤往下走,终于忍不住开口。
“难道她有真爱了?思想终于觉醒了?不想跟老楼一起下去,过没有爱情的生活了?”
走前面的乐天钧信誓旦旦猜测,听得乔双鲤心情很差,又插不了嘴,只能闷气。
回宿舍,他把自己扔到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楼鸿风跟席慕。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当初梦鼠巢里,楼鸿风跟席慕相处的,还有后面互送礼物,无论怎么看,这两人之间应该都有点苗头啊!
而且,退婚还是席慕提出来的。这简直不符合逻辑啊,难道这个暑假她就有真爱了,还是只外国鸟?可看之前宿舍门口冲突时候明显她对艾利克斯没有特殊青睐,鸟说话语气与其说是宣布占有权,更多好像是在激怒楼鸿风?不管怎么说,席慕完全没有什么找到真爱决定退婚的那种感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双鲤烦的在床上来回翻滚,一个翻身看向窗外,面对面的树梢上,蹲着两团黑黢黢的东西。乔双鲤仔细一看,气不打一处来。竟然又是两只怪猴!昆鬼还是什么的,肩并肩瞅着他,跟围观大熊猫似的。
心中一股无名火陡升,愈演愈烈,乔双鲤按捺不住大半夜冲出宿舍,三下五除二把俩猴统统揍成小树枝,积聚在内心的烦躁感却没有丝毫下落。
带着这股火气,他气冲冲进入了梦乡。结果回到思维世界,见到王黑雾,乔双鲤还没开口就又被王前辈揍了一顿。心中又是气又是委屈,乔双鲤被打倒在地后干脆躺地上不起来了,任由王前辈骑在自己身上,头赌气似的扭到一边。
“你碰到那玩意了。”
王前辈皱起眉,手忽地没入乔双鲤胸口,在里面搅了搅。乔双鲤只觉得心一凉,还没等有更大反应王前辈就抽出来手,揪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红雾气。乔双鲤隐隐嗅到一股铁锈与血腥混合的难闻味道。指尖合拢,碾碎红黑雾,乔双鲤陡觉身心通畅,仿佛喝了口清凉油,浑身从头凉到脚。之前那焦躁愤怒全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刚才莫名其妙的烦躁全是这玩意搞的鬼!
他冷静下来,当即一五一十都跟王前辈说了。听他叙述,王前辈脸色越来越沉,当听到唐月凉的时候,她脸直接黑成乌云。
“蠢货,唐月凉的东西都敢接!”
她厉声呵斥,眉眼间煞气黑云笼罩,死盯着乔双鲤,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孽徒逐出门户。可惜再蠢的徒弟也是自己看上的,王前辈几次运气,最后忍不住又骂了句:“你那透明火难道是摆设吗,意志不坚的蠢货才会被影响,成为刀下鬼!”
乔双鲤被训得面红耳赤,满面羞愧,之前校长刚说他有心火不用担心,结果今天他就被昆鬼影响到了。被王前辈轰出去,乔双鲤从床上跳起来,再没心情睡觉了。他做了几次深呼吸,月色下打了套太极,神情逐渐平静下来,坐在床边一翻手,掌心中出现了一团半透明柔和燃烧的火焰。
思维空间里,乔双鲤离开后安静的可怕。没了人在,王前辈懒得维持人形,化为黑雾,漂浮在湖面上,浑身萦绕的黑火上缠绕着一缕红黑火焰,让她静不下心,思绪总飘飞到许久之前,那时候的上海只是一座小城。不高的城墙外是条护城壕,壕外是租界,壕内是简陋蒙灰的民居。
她记得童年时那场狂风暴雨,终日不停,整座小城被笼罩在暴雨中。
‘姊姊!’
稚嫩童声穿过雨雾雷鸣,赤脚跑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跑过长满青苔的弄堂小巷,赤脚踩在水洼溅起水花,留下一串银铃似清脆的笑。
‘姊姊!’
推开沉重木门,隔开屋外雨声,昏暗光线下,织布声音吱呀吱呀的,坐在织布机前的瘦弱少女转过头,一连串咳嗽,苍白的脸同样清秀漂亮,笑容温婉。
‘盼儿。’
深夜中,万籁俱寂,乔双鲤逐渐沉浸在心火的世界。他却是太依赖绝望黑火,忽略了心火的练习。成长期每一天力量全有新的提升,润物细无声,积攒下来竟然已经到如此庞大的地步。
乔双鲤初踏入心火的领域,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是只有火焰与情绪的世界,沉淀内心,放松情绪,仿佛自己突破了躯壳,也变成了一束火焰。
半透明的小火苗猫在火焰的世界穿梭,黑暗的世界里火焰们大部分都在沉睡,寂静燃烧。他能感受到同学们的火焰,距离最近的是舍友。橙黄色的火焰乐哥已经睡成一团,呼哧打鼾,愤怒火焰却还哔哔啵啵燃烧着。
深夜里看来楼鸿风也没睡着,火焰愤怒暴躁燃烧着,暴露了心情,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微弱的心声,愤怒不解又带了委屈:
‘她凭什么退婚,她肯定不喜欢我!’
是楼鸿风的声音,火焰一下子旺盛了起来,乔双鲤稍微接近就觉得疼,他忙绕开,离得远了,才感受不到迫人的热度。楼鸿风显然极为在意这件事,只是他现实里,绝对不会坦诚说的。
那么席慕呢,席慕是怎么想的?
小火苗乔双鲤继续往前走,在虚无的空间中,他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银白色火焰,潺潺如流水燃烧着,席慕也没有睡。明知道不应该,他还是忍不住凑近,想听听席慕是怎么想的。
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他听到了女声在悲泣,绝望祈求。
‘慕慕,慕慕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了,求求你,求求你去楼家退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