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操控

末夭的脑海中存在着一片平静的碧海。

微风和煦,云母站在碧海之上,像是一尊少有喜怒的完美雕像,弯起的眉眼好似新月映入水面,温柔高贵,明亮淡雅。

见到末夭她别的没说,只先说了一句:“你中了毒,重檐不想救你,你活不了多久。”

这点碧海之上的末夭早已清楚,可他不知道的是云母接下来又说:“不过不要紧,死的不会只有你。”

末夭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母慢步来到末夭身后,望着前方平静的海面,轻声说:“你知道吗,尊上每代都会发生争斗。”

末夭坚定地说:“我们不会。”

“是吗?”云母侧过脸,姣好的面容在碧海之中好似优美的白荷。

一句疑问落下,云母朝着末夭伸出手,“那你要不要入我的神识来看看,看看我的脑海里都有什么?”

末夭迟疑了一下,似乎并不放心。

这时云母又说:“我们拥有可以看到来日的眼睛,这双眼睛会保留历代所见所闻,可以看到很多事,你如今不知如何使用这双眼睛,不过是因为你身体里的两种力量并未融合。今日之后,等我把力量交付给你,到时候你能通过星海,看到更多更远的事情。”

说完这句,云母不等末夭开口,她抬手拉住末夭,轻薄的长袖飞起,像是白鱼入水,带着末夭一同倒向碧海。

扑通一声。

末夭被云母拉下水中,而在进入水中的那一刻,末夭离开了自己的神识,扑进了云母的神海,借此来到另一个世界,摔在了柔软的棉花中。

此刻轻柔的棉絮包围住疲惫的身影。

末夭狼狈地起身,正欲询问却不见云母身影。

将他带来的人此刻竟是消失了!

末夭茫然的叫了两声,不见云母回应,他绕过四周漂浮的棉花,本想在此处寻找云母的身影,不料转身在对面看到了苏河。

苏河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银色铠甲,她手中拿着长枪,脸色难看,不知要去哪里。

明白过来苏河出现的意义,末夭抬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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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不记得,”薄唇微张,“玄司当过僧人的事情?”

手持长剑,日桥将剑尖对准柜子外的人,而那个与日桥长得一样的人并未看向日桥,不止没有回答日桥那句你是谁的提问,还理直气壮地反问日桥记不记得玄司。

抿了抿唇,日桥长剑微动:“你先回答我,你是谁?”

“其实你想问的不是我是谁,而是如今都是怎么一回事?”另外一个他不紧不慢地说:“既然你想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要回答我的问题。把剑放下,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玄司当了僧人的事情?”

日桥没有说话。

见日桥迟疑,对面与他长得一样的人抬起手,露出掌心那朵娇美的石花,接着他手掌向上,将手放在嘴旁,对着日桥吹了一口气。

那人掌心的石花在此刻化作灰烟,扑在日桥的脸上。

香气扑面,日桥伸手一挥,本想挡住眼前的那阵香烟,不料自己的手抬起、放下,竟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朵石花似乎有很大的问题。

原本修长的身影被灰烟吞噬,眨眼间变成了十二三岁的模样。

见面前的日桥在灰烟吹过后,变成了少年的模样,对面的另一个他跑了过来,一把拉起日桥的手,忽然带着日桥向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问日桥:“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舒坦到什么都不想了?”

日桥扯了一下手臂,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至于身前那个像是疯子一样的他正越跑越远,大有一种要带日桥逃离宁州的感觉。

而奇怪的是,日桥并没有在离去的路上看到任何人。

宁州宫殿里的侍从在此刻全部消失,像是整个宁州只有日桥和面前的另一个他。

一个猜想因此忽然出现,那朵石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日桥冷着脸盯着奔跑的那个身影,有些怀疑之前吸入的那朵石花,是不是给他带来了什么幻觉?

如果此刻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这倒也能解释得了,为什么他的柜子里藏着一个人。

考虑到这里,日桥竟是有一种找到正确答案的无力感。

也是,这世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样的人。

面前的人绝不可能是他。而且这么大的一个活人,日日躲在他的寝殿,他和金羽就是再怎么粗心,也不会发现不了。

察觉到这点,日桥忽然变得不再紧张,他任由面前的人影带着他远去,心里只想,不知幻觉是否会随着石花的药效离去。

不去问身后日桥的想法,他带着日桥来到人间,等入了断界,他扛着日桥来到皇宫,小心地越过宫墙避开众人,来到皇上处理公文的勤政殿,又把日桥放在梁上,指着下方的帝皇说:“你看看,那是什么?”

日桥不耐烦地说:“人。”

另一个他摇了摇头,“不对,你再看看。”

日桥定睛一瞧,发现皇帝的头顶有龙游之气,为此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龙族的人?”

另一个他听到这里轻笑一声:“真是龙族的人,重檐会让你们避开皇族?”

也对。

如果下方的皇帝真的是龙族的人,那么皇族自然是重檐的下属,重檐怎会让地位高出皇族不少的尊上,避开皇族这个下属?

日桥听到这里又没了声音。

另一个他见此挑了挑眉,慵懒地靠在日桥的肩上,撩起日桥身后的头发,慢声说:“你之前不是遇到了一个皇族吗?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一遇到这个皇族就动弹不得?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们没做过的事情会在人间流传?

你就没想过,皇室敬重天主,每一个经历过改朝换代的皇室,都有他们能问鼎天下皆是先主选择的荣誉感。

而你来了许久,难道你一次都没想过,威后是会安排人间权势交替的人吗?”

——想过。

日桥抿了抿唇。

——他不止想过,还因为想得太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另一个他说:“你当然想过,只是你觉得说出来未必是件好事,所以你没说!”

话到这里,另一个他似乎有点生气。

日桥默不作声,听着另一个他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有想过,金羽也想过,虚泽更是清楚。你们三个人各有各的猜想,可你们谁都没有说。”

他说到这里声线变粗,声振屋瓦:“虚泽不说是天龙一生都被天道掌控,有些事他说不出来,我不怪他。金羽不说,是怕现在无力承担挑明的后果,怕草率行事会伤及无辜,所以我不怪他。”

“而你呢!”他大声斥责日桥:“你不说。不过是怕说了之后会有危险!你怕金羽和苏河会被你连累,你怕你会害死他们,所以你就算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也要闭上眼睛去当傻子!”

他说到这里,一把掐住日桥的脖子,眼神阴鸷可怕。

一种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回到日桥的身上,这种感觉陪伴了日桥多日,日桥十分熟悉。

不甘心受制于人,日桥抬手推开他。

与此同时,另一个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敢说,我帮你说。”

话音落下,另一个他粗暴地拽着日桥从房梁上离开,带着他经过闹市,来到城郊,又从城墙走向破旧的城楼,最后指着一幅幅泛黄的壁画,高深莫测地问日桥:“初来之时,先主是怎么给你介绍的初代?”

日桥想了想,简洁地说:“他们说……初代误入此处,意外得到了一份力量,借着这份力量,初代造出这个世界的万物生命。”

“还有什么?”

“还有……创世没多久,初代便发现这个世界有了毁灭的走向。为了阻止此事,他立起六根中柱,用来支撑这个世界不会终结,而后他招来其他先主,开始代代守护这里。”

另一个他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背过手,望着前方的壁画沉吟片刻才说:“我不能否认,初代确实是为了世间众生才立下了神柱,为此他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从这点来看,我敬他,可我不会感激他。”

日桥不懂他的不会感激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此刻的他完全在用主人家的口吻,点评着初代的一生。

他说完这句,问日桥:“你知道天道吗?”

日桥顿了顿,又说:“先主说,天道是初代留下负责万物运行的星海。人这一生,不管是出生还是死亡,都会经过天道来安排。”

“只有这些?”

另一个他似乎有些不满,说:“天道是初代留下来的,起初留下来的意思是好的。不过初代起初留下天道,可不是为了看顾人间,而是初代怕日后的先主里有人动了歹念,害怕他们会为祸人间,因此他在死前留下天道,天道存在的目的主要是要看管历代先主。而天龙,就是初代定下的监管者。”

他说到这里,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手点了一下墙壁,从其中拉出只有巴掌大的星海,说:“龙为王,初代爱龙,为自己做了龙身,在他死之后,他将自己的权利给了天龙,却又害怕得到力量的天龙会舍本逐末,为世界带来灾祸,为此又留下自己的意识作为天道。”

“天道管制天龙,经过天龙操控先主,一不许尊上插手人间事物,二不许尊上肆意杀生,三不许尊上心生贪欲,要尊上一生一世,只为看守这世间而活。”

“其实你看威后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威后不满如今的情况,却又不能说;威后早已厌倦了活着,却不能死;为何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做主——自是有力量按住了威后的头,让她即便是活着,也只是作为傀儡活着。而这点其他先主心知肚明,故而他们总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