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贴在水面,顶着水面上方漂浮的食物,僧人坐在清泉旁,欣赏身旁红枫欺满枝头,本在享受此处安宁舒缓的氛围,不料下一刻风向突变,卷走他脸上的平和。
顺着风,玄司转头望向西北方向,立刻懂得了那边发生了什么,当即往前走了两步。可就在玄司有意前往齐盛的时候,他的身侧出现了一条龙。
那人是海洲的侍从,也不知跟了玄司有多久,此刻见玄司往风云突变的地方走,他想也不想的拦下玄司,说:“见过玄司殿下,下官是重檐帝君派来保护殿下的。”
“重檐帝君在出行前曾嘱咐过下官,若是外界情势有变,希望各位殿下离热闹远一些。”
“两位殿下。”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龙族铠甲的人出现在山上。
岳水和妄念打了半天,一方要攻打山寨,一边死守山寨,两边正在僵持,忽见海洲的人出现,心中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无数羽毛漂浮在交错的空间,金羽带着几人一边走一边说:“我见九头蛟撒下白纸,想他会用些手段,为此在虚泽立剑的时候放出飞羽,这才能借着飞羽来往不同的地方。”
身后几人点了点头,明白了为何金羽可以来去自如。几人说到这里,金羽掐着跟其他羽毛不同的红色羽毛,停在一个楼兰与唐代建筑错乱的环境里。
他们走过几道不同的门,最后推开了一扇红木门。
门后揩油两个字消失。
贝壳收起光芒。
手指敲了敲一旁的木头,坐在房梁上的九头蛟专心致志地凝视下方,手旁是平躺在房梁上,刚刚逃出房间便动弹不得的梦婆。
听着手指敲打的节奏,趴在地上的人顺着声音抬起头,锐利的目光从身下人的脸上移动到上方。
九头蛟不慌不忙的对上下方人的眼睛,此刻房间内,容貌俊美的男子将手按在身下人的腿上,强势的欺身挤入身下人的双腿间,强迫对方无力的长腿环上他腰身。
不止如此,男人还把手按在身下人的嘴上,有意隔着手来轻薄对方。
而九头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的薄唇距离他手背只有一线之隔。
眼下即使男人选择了隔着手背亲吻,也难掩此举强势的侵占思绪。
他的手掌在与不在,似乎不是意在含蓄,而是意在调戏。
看了一出好戏,九头蛟盯着目光不善的虚泽,又看向虚泽身下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日桥,最后又把目光放在了虚泽的腰上,意味不明地笑了:“尊上好兴致。”
虚泽眯起眼睛,他倒是没有因此表露出害羞恼怒等情绪,唯有日桥一人气得要命。
脸上青白交替,日桥像是动了杀心,只不过这个杀心是对着虚泽,还是对着看到这幕的九头蛟并不好说。而说来也巧,他们刚刚起身便听到身后吱嘎一声响起,金羽等人突然走了进来。
但凡虚泽刚才起身的动作慢一些,金羽都会看到虚泽压在日桥身上的画面。
金羽入内时还在笑,然而当他瞧见日桥并不算好的状态后,他把日桥从虚泽身边带走,冷着脸问虚泽:“这是怎么了?”
面无表情,看似清心寡欲的虚泽完全不像是做坏事的人,因此金羽想破脑袋都没有怀疑过虚泽。
面对金羽的询问,虚泽想了想,抬手指向九头蛟和梦婆所在的方向,毕竟在他看来日桥不能动——是因为九头蛟的阵法。
日桥变成这样——是因为九头蛟身边的梦婆用了言咒,这才引出了之后的事。
所以不管是指九头蛟还是梦婆,他都自认他没指错。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日桥深吸了一口气,但因现在情况特别,而且比起虚泽他更讨厌九头蛟,所以他暂时默许了这个说法。
得到回复金羽面色阴沉,虽是生气却也知道冲动的后果并没有妄动,只冷着一脸寻找九头蛟的弱点,打算寻找机会杀了对方。
九头蛟听到虚泽如此说摇了摇头,颇为惋惜:“以尊上的为人站在上三界是屈才了,尊上应该来我妖界,毕竟只有我妖界才有天生的恶种。”
受不了他们继续唇枪舌战,薄霜推开身前的元歌,指着九头蛟骂道:“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如今情势扭转,你就等着死吧!”
他念着自己死了的下属,头脑一热要往前冲。
见薄霜冲动,虚泽抬剑拦住了薄霜,惹得薄霜对他怒目而视。
这时九头蛟拿出身后的书,冷静地说:“他不让你上前是对的。”
看出了问题,金羽抬手一挥,扯掉九头蛟布置的假象,只见九头蛟的身前平放着一张白纸。因为叫不准纸张链接何处,虚泽和日桥在看到九头蛟的那一刻并没有动,他们与金羽一样选择了观察。
九头蛟像是看不出下面人的敌意,他的手指点了点书,像是他们的老友一样熟稔地开口:“看你们之前过得不错,想来你们把这次出行当成游玩了吧?而海洲的重檐把你们放出来总需要理由,也需要给你们找些事干。”
他眼睛一转,“所以,出来许久,重檐交代的事你们做好了吗?”
执凤做了。
他外出游历,碰上了几个被人欺负的小女孩,他替人出头,最后成了她们的新门主,只可惜如今什么都没了。
檀鱼也做了,他遇上了一个怪老人,老人非要收他为徒,他闲着无聊刁难对方,非要压过其他几个弟子去做大师兄,最后他真做了大师兄,只是师门没了。
元歌不喜欢一个人,因此想给自己一个家。他知道人生短暂,本以为当人的时间足够他与那人互相取暖,没想到那人的寿命比他想象的还要短暂脆弱,所以他没了感触,心中只剩下了冷然。
薄霜真情实意的想要与人相处,只是他的人不见了。而在今日之前,死亡距离薄霜是很遥远的事。
日桥品了品这句话,心中毫无感触,只问:“听你的口气,你倒是很了解我们的事,好像比我们更了解重檐放我们出来的理由。而你明明是今日才到,怎么会知道我们外出多久?”
九头蛟泰然自若的回:“我看你们都像是心里有数,既然心中清楚,何必多问。”
金羽稍加思索,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出行前帝君留话,让我们在人间有所作为。”
九头蛟来了兴趣,“那你这身?”他含蓄地说:“朴素的衣服就是你交给重檐的成果?”
即便穿着最破旧的衣物也不觉得自己丢人的金羽说:“不是,这是我答不出来的结果。”
九头蛟不解:“怎么说?”
金羽道:“作为作为,为何作为。我想,重檐身为帝君,要的是我们为善的作为。为此,我去了最不太平的地方,有意带来太平造就盛世。”
刚刚表现出欣赏金羽的九头蛟这时却没有夸赞金羽。他不在意执凤等人趁着他和金羽对话,寻找可以攻击他的间隙,只等金羽接着往下说。
金羽接着道:“我入了城,遇见的人过得都很苦,我找了一家酒肆,随后店家一家老小全部被杀,我怒极追凶,最后发现是店家谋人性命在前,仇家寻仇在后。虽说稚子无辜,可店家之前也杀了人家的孩子,孰是孰非实在难以言说,为此我没有再管。”
“接着乱军进城,我拦下了乱军,本以为作了一番善举,可等我带着命令潜入敌营时我发现,敌营里不过也是些寻常人,而入城烧杀抢掠的事我搭救的这方不是没做过,到头来不过是立场不同,世代积仇。”
“那时我又想,若是立场不同我站在哪一方才是对的。我助李王,站在慧王的一方我是毁他基业的恶人。我助慧王,我则是摧毁李王一方的业障。如此一看,不管我站在哪边,我对其他地方来说都是意外的来客,而两方之中不乏因此无辜受累的人,最后我决定两边都不帮,只救助寻常百姓,可这人如何救才能算是救到了,各自的定论还都不同。为此我决定多看看。”
静静听到现在的虚泽问了一句:“所以你去当了乞丐?”
金羽点头,“多看多想才不出错,可如何去看很有讲究。”
话到这里,金羽虚泽九头蛟三人一改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们平心静气,似乎都在考虑对方的说辞。
而金羽直言道:“人间百态,有的时候站得高了,看的风景大多相同,为此还需要调转一下,不能总站在一个方向想事情。而贫贱最真,世上少有在乞丐面前假笑的人,故而我做乞丐,看到的真会多过假,这样也能想通我该做什么。”
九头蛟喜欢金羽的这个说法,他好奇地问:“那你最后看出什么了?”
金羽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之前的经历,在檀鱼对九头蛟出手的那一刻说:“看出来我们最好不要过问人间的事。”
攻向九头蛟的檀鱼这时穿过一张白纸,直接穿过九头蛟的身体,摔向另一侧,完全触碰不到九头蛟。
九头蛟不气不恼地,看都不看檀鱼,只听金羽清亮的声音响起——
“看出我们再也做不得人了。”
金羽的话让人有些意外,却对了九头蛟的心思。
九头蛟颇有些相见恨晚,他好整以暇地问:“为何如此想?”
金羽道:“仙凡有别,人妖殊途,人的命与我们不同,人都会老会死,而我们一生都会保持如今的样子。”
“日后我们若是选了与人相处,必然要承受相熟之后的分别之苦,而我们要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赠与长寿,却不知全了我们的意后,在漫长的生命里,被我们定下不老不死的人会不会后悔,而当这些人有一日也将送别亲友,不知他们是不是会因这份意外的插手变得格外难受。”
“其实,世间的风景就这么多,人生路长总有看尽繁华的时候。相守在美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会变得不知道守的是什么,唯剩枯燥乏味。”
“从风而靡,强风压弱草,尊者插手人间事物很简单,而人拒绝我们则很难。”金羽慢条斯理道:“如今尊者人数众多,若都为世间做主,我觉李好,你觉陈好,届时纷争一出,各自看法不同,必然会为日后埋下祸端,最后倒霉的只可能是人间,伤到的只有彼此。所以我想,我不作为最好。”
九头蛟被这句不作为最好逗笑了,他拿着书,又看向虚泽:“你是怎么想的。”
虚泽一言不发,单从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聊到这里,九头蛟觉得够了,他考虑了一下,对着金羽说:“可惜我们阵营不同,若是你在我这边,想来我不会如此累,而看在我们相谈甚欢的份上,我好意给你提个醒。”
金羽问道:“什么?”
一直在思考的日桥眼神犀利,抢在九头蛟开口前察觉到:“金羽能过来是因为他提前布置了飞羽,而你能过来是因为……”
反手挡住嘴巴,弯腰坐在梁上的九头蛟漫不经心道:“当然是因为此处能在全因我的法器,而我的法器我自是可以来去自如。”
而九头蛟刚才不止是自己来的,他还带来了梦婆。
就像金羽能带来檀鱼等人一样,如果九头蛟能带走梦婆,那在自己的法器中行动自如的人是不是也能将其他大妖放在一处?
想通这点,虚泽神色微变:“其他大妖呢?”
九头蛟愉快道:“这就是我要给你们说的事,我把其他大妖送到了一处,而那里有一个女殿下和一个病怏怏的小可怜。”
金羽和日桥顿时脸色骤变。
——苏河!
日桥动弹不得,心急的脸色变了又变。
金羽难得慌乱,他将日桥推向虚泽所在的地方,接着掐着一根银色的羽毛立刻离开了这里。
虚泽想了想,敏锐地说:“既然找到了薄弱的地方为何你不去那里,反而来了我这里?”
九头蛟病态的笑了笑,“我若留在那里不好死人。”
虚泽沉吟片刻,面上情绪不显:“你想大妖死?”
九头蛟一口承认:“没错。”
一旁的梦婆猛然瞪大眼睛,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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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刃相撞的声音一刻不停。
面上多少有些迟疑,千目蛛与十多个看似散漫的大妖站在高处,安静地注视着下方与苏河打在一起的大妖们。
九头蛟将上三界的人全部打散,目的是要他们趁现在吃了对面的两人,而对面势单力薄,自然是打不过他们,只是对于吃人他们尚有抵触,虽知如今的自己已然换了一副嘴脸,可却总记不住自己是人是妖。
其实千目蛛有些羡慕苏河。
这个世界上的大妖和天尊都是穿越者,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是天尊是活着的时候穿越过来的,而大妖则是死后穿越过来的。
然而就是这微妙的不同,却注定了大妖不能成为天尊,从此命运多舛。
彼时执凤不能理解九头蛟,诧异地说:“你不是大妖吗?你为何要害自己人?”
九头蛟略有深意地垂下眼帘,他将手按在一旁的梦婆身上,温柔地摸着梦婆的眼睛,慢声说:“为了让他们看清,妖——就是妖。”他一字一顿,声音越来越冷,故意用不屑的语气讥讽来此的大妖实在天真。
“你说是不是,梦婆?”知道这个话题谁最适合听,九头蛟歪过头,毫不怜惜花容失色的梦婆,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不傻,可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言咒的用法告诉他们?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用言咒困住天龙吗?你为何先去了别人那里,还告诉了他你的言咒是怎么用的?”
梦婆眼神飘忽,没有回答九头蛟,而她很了解九头蛟的性格,见他此刻做什么都不瞒自己,心中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见梦婆沉默,九头蛟按在梦婆眼睛上的手微微用力,扭过头与虚泽说:“你看,这就是我明知此行是陷阱却也要来此的缘由。”他拍了拍梦婆的脸,惋惜道:“他们太蠢了,浅显易懂的话总是想不清楚,不懂妖吃人,人杀妖,人做人时就做人,做妖时就别想妄想为人。”
“他们总觉得有人会给他们退路,而谁会给大妖留下退路?大妖吃天尊,大妖是妖界的支柱,只要大妖活着,天尊头上总会悬着一把刀。即便今日的你们许了我们生,先主也会让我们死。可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总有人想不明白心存侥幸,蠢得要命。”
九头蛟说到这里颇为无奈:“为此,我只能带他们出来看看怎么当妖,等他们知道了自己没有退路,自然就会想尽办法赢下来日。而我出来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吃掉你们自然是好,吃不掉死几个全当买了个教训。”
他目的明确,也敢承受大妖死后两方实力不对等的后果。
对手是他这样的人不是什么好信号,而他言语中的狠劲则让日桥更加在意苏河如今的处境。
心急得无法保持镇定的一面,日桥开始后悔。他想,如果方才他不救虚泽,他现在可以跟金羽一同去找苏河,不至于困在此处……
……
苏河拉着末夭重重地摔在了石壁上,脖子上戴着的海螺项链因此从领口滑出露了出来。
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苏河的视线随着项链移动。
这条项链是春英在他们走前给他们的,说是防身用的,不过怎么用苏河并不知道,只知道她恐怕是用不上了。
想到这里,苏河不由苦笑一声,她眼看着石妖五指成爪朝自己的头顶袭来,此刻脑海里纷杂错乱的出现了许多画面,最后有些后悔没在死前见见日桥和春英。
而她的时间似乎要停下了。
无力反抗的苏河有意闭上眼睛,不去看逐渐逼近的石妖。然而就在这时,苏河脖子上的海螺亮起,一道光闪过,唰的一声过后,两把细长的剑拦住了石妖。
听到声响,苏河慌张地抬起头,瞧见了身穿碧衣的春英。
春英还是那副打扮,柔和的相貌一点也不像是那个陪着威后南征北战的女子,只像是宫里头饱读诗书彬彬有礼的女官。
见苏河看过来,春英笑了笑,接着又看了看苏河,再笑了笑。
“没晒黑,挺好的。”
她惆怅若失的声音在苏河耳边响起。
这句话也是她对苏河说过的最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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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转好,见云母伤势减轻,重檐不看身侧与他一起治疗云母的其他先主,只收起自己的力量,与还在传送灵力给云母的腾蛇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他说到这里,抬手扣住威后,怕她在使手段。
威后一动不动,并无反抗的意思,只在重檐离开房间之时掐碎了戒指上的一块红玉。
坐在梁上的九头蛟忽然眼睛一动,抬手看向自己的掌心,懂得是重檐过来了。
因重檐要到,九头蛟很快改了口风,他藏起眼中的不悦,笑着与虚泽说:“我们谈谈。”
虚泽抬手拦住冲动的薄霜,“谈什么?”
九头蛟说:“天尊这边现在有两个人落入了我的手里,其中有一个病了,另一个为了护他必然也会受伤。是以,即便金羽赶去,仅凭金羽一人之力也救不下那两人。”
恨得要命的日桥立刻说:“金羽本领不凡,不劳你担心。”
九头蛟转而看向日桥,说:“我承认金羽是强,可这不代表大妖这边没有与金羽实力相当的人。”
看出九头蛟有意退步,虚泽伸出手拍了拍日桥的手背,按住因为苏河和金羽开始变得焦躁的人,冷静地问九头蛟:“你要怎样?”
九头蛟痛快道:“我可以放了那两人,也可以带着大妖回府就此作罢,但你也要撤掉围着齐盛的白龙,收起分割这里的剑气。”
薄霜听不懂,冷着一张脸往执凤那边靠去,小声问执凤:“他什么意思?”
九头蛟自然能听到薄霜的话,他将头转向薄霜,慢声道:“你们的这位天龙殿下见我布阵,用剑气横断我的纸张,打乱了我的布置,还放了五条龙影围住了齐盛,弄得我不好出去。”
他如此一说日桥也就懂了,知道如果虚泽不放行,这些妖没法离开这里。
但……九头蛟为何话锋一转,开始跟虚泽讲起了条件?
他为何不等大妖吃了苏河,再用力量硬闯?
见他们迟疑,九头蛟补了一句:“只要你撤走剑气与白龙,我就让大妖停下,把那两个小殿下还给你们。”
日桥的眼神因为这句话立刻变了,他抢在虚泽开口前问九头蛟:“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万一我们照做你又反悔……”
九头蛟说:“我骗不骗你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没得选。你若不信我也可,大不了让不在这里的那三人死去,接着再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一直打量着九头蛟的虚泽这时开口了:“重檐来了。”他语速平缓,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被虚泽那双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睛紧盯,九头蛟选择拉起梦婆,考虑了一下,最终说了实话:“没错。”
面色不变的虚泽不紧不慢地说:“你让我解开龙影是想带大妖走,看来你很清楚重檐到了你们得不了好。”
元歌听见这句冷哼一声:“想得真美。”
九头蛟被人戳穿心思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说:“美不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来这里只想死几个人,并不想因为一份尚不知真假的力量让我的人全都死在这里。而你们也要想想,此刻我要是不走,不在这里的那三位肯定活不了,而我们走了,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这边死几个人,你们毫发无损,这笔账怎么算你们自己看。”
日桥自然是想要保下苏河,可他不知道虚泽会不会答应,毕竟苏河和末夭并非是海洲一支,虚泽没有必要为了这两人放弃一个可以困杀全部大妖的机会。
很快,他的心里因为这件事乱作一团,忍不住叫了虚泽一声:“虚泽!要是让大妖吃了苏河,大妖就会拥有……”
有关力量的话还未说完,虚泽打断了日桥:“苏河尚未成年,还没有继承天尊的全部力量,而大妖也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大妖吞了苏河会发生什么,九头蛟之所以想要在重檐来前走,怕的就是赌错了。”
这也是重檐犹豫再三的一场赌局。
如果在此的小殿下们是完整体,重檐许是不敢赌这一把。
听到这里,日桥眼中明显有了焦急的痕迹,他不知虚泽如今是想选等重檐来此杀了全部大妖,还是要保下苏河他们……
虚泽眼神微动,在日桥不安的目光中忽地说:“我要如何确定你不会骗我?”
九头蛟说:“重檐到我一定会走,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的判断。”
虚泽垂眸瞥他,不知内心经过了怎样的一番挣扎,最后同意了九头蛟的提议。
日桥见此松了一口气,九头蛟笑了笑,从房梁上站了起来,他拉起梦婆,在下方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前一刀捅进梦婆的心脏,把梦婆扔了下去。
梦婆重重地摔在地上,很快合上了眼睛。
眼睁睁地看着梦婆死去,日桥望着女子身侧流淌的鲜血,至此对九头蛟有了全新的认知。
虚泽不与对方多费唇舌,直接打开了外界的白龙影,九头蛟话不多说,当下打开书消失在几人面前。而在九头蛟走后,这个白色的空间一点点在扭曲,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好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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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此处的大妖已经全部撤离,蛇女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九头蛟的空间里穿梭。而她努力找了很久,才找到上三界的人。
看到那些人,她本想悄悄将孩子放到人群中,不料孩子见她松手突然拉住了她,闹出的声响惊扰到一旁本来没有发现她的人。
很快,一句妖女响起,对面的人不管不问,抬着武器刺了过来。
从没遇见这种情况,蛇女心慌的往后退去,转身却见身侧有人出现。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蛇女急忙跳出此处,虽是有意解释,可上三界的人完全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更没有人在意她怀里的孩子,眼中只有她这个大妖……
蛇女抱着孩子躲闪攻击,一不小心身上的外袍被长剑挑开,露出了她高挑丰满的身材,也露出了她长长的蛇尾。
瞧见蛇尾,周围人追她追的更厉害。
被眼前的阵势吓到,大惊失色的蛇女只能四处窜逃。
可明明她没想做坏事,为何周围的人如此厌恶她,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模样?
心情十分复杂,蛇女奋力地往前跑去,脑子里不可避免的乱成一团,保持着又气又怕的情绪许久,好不容易将身后的人甩开,哪曾想低下头却发现怀中孩子那双眼里充满了排斥与畏惧。
蛇瞳意外对上孩子湿润的黑眸。
像是被蛇女的眼睛吓到,那被她救下的孩子忽然抬手给了蛇女一拳。
小小拳头几乎没什么力气,却打得蛇女头脑发昏,险些站不住。
不知何时,手中的孩子哭了起来。
听着哭声,蛇女有些茫然无措。
她开始不知自己为何要带走这个孩子,只知道她怕是做了多余的事。
而孩子哭的声音越大,蛇女便越难受。
直至此刻蛇女才意识到她不再是人,也不可能在做人,也没有人会把她当成人。
想通了这点,蛇女的目光停在这个孩子身上,在手上孩子开始挣扎的时候,她把手放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慢慢地收紧了手指,蛇女不去看拍打她手臂的孩童,决绝地掐断了对方的生命。而后她抬起头,眼角有一滴泪滑落,看着是有些伤心,可表情却是十分冷硬,让人叫不准她伤心的缘由,只知她冷酷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