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背着末夭躲在一侧,即便上三界的人都来了,她也没敢放下末夭。
金羽在走前嘱咐过苏河,苏河想着金羽的话,害怕等下有大妖过来,担心不是天尊分量的人拦不住大妖,因此不敢离开末夭半步。
而眼睛的痛令末夭神志不清,只能无力的靠向苏河。
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末夭神情恍惚地看向空中,此刻他知道苏河守在他身边,也知道上三界来了人,可他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他无法根据这件事做出任何反应。
他在嘈杂不休的环境里凝视天际,见天空上方似乎有一条线出现。
那道线有时像是极光,有时像是浅青色的青烟。青色在空中漂浮,没过多久与另外一道青色连接在一起。
“不好了!”
先主腾蛇望向窗外,心急如焚地与重檐说:“云母已存死志,她的力量也认为她要死了,现今这份力量没有归入神柱,不知去处只能寻找合适的宿主,因此连到了这代的眼,也就是末夭的身上。”
长君顿时也紧张起来:“末夭不是完全体,他接受不了云母力量的寄宿。”
重檐听到这里一下子拉起云母,他一边保持着治愈的力量,一边贴在意志消沉的云母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知重檐都说了什么,只见云母紧闭的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
而威后坐在殿上对此充耳不闻,像与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
此刻房屋里一边吵得要命,一边静得诡异。而窗外,两股撞在一起,让下方的末夭吃尽了苦头。
末夭头顶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天尊这边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之前的每代先主都会在死前将部分力量传给下代的先主,再把余下的力量交给神柱,很好的分配自己所有的一切。故而在今日之前,从未有未成年的天尊接触完整的先主力量。
如今这情况,相当于末夭身上担着两个天尊的力量,因此他现在的预见能力不止是他的,还有一部分是云母的。是以,他看到的东西比云母都多,牵扯出的东西也要比历代预见者多。
而先主的力量有太多小天尊不知的未知数。其实每一代天尊都有不同的自保手段,云母的预见就是一个保命的招式。因此当预见出现,云母可以用预知延伸出阻挡不好未来发生的“替代”力量。
简而言之,当云母预见了不好的未来,当这个未来里有人要遭殃,或者有人要死去,她就可以用左手握住将要遭遇不幸的人,用“替代”改写对方的气运,从而改变对方会死的未来。
不过这个招式有一个坏处,毕竟想要无端改变一个人的命格是很难的,特别是生死大关。为此,为了能够救下即将死去的人,云母的力量会去寻找可以顶替对方去死的替代品,从而保下她要保住的人。
虚泽的借物,便是云母替代术的一种招式。
而苏河末夭对此毫不知情。
他们并不知道云母在预见的时候不会轻易触碰旁人,是以,当听到末夭的一声嘶吼后,苏河毫无防备的靠近了末夭。
末夭晃动的视线停在苏河的身上,注视着苏河模糊的脸,眼前忽然出现了许多画面,只是那些画面进入昏昏沉沉的脑子,什么也没有留下。
苏河见他不好,抬手拉过他的左手,将自己的灵力传送过去,想要安抚他。而当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时,天上的绿光转动位置,替代开始了。
两种相同的力量凑到一起,加强了预见,悄悄拉开了一场“意外”。
春英睡着了。
今日威后说要远行,在走前给了她一碗甜汤,难得同她说起过往。
午后,她们两人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说话的声音不敢太大,像是在担心声音大了会惊扰睡去的旧友。
话提往事,春英还记得,威后年轻时经常闯祸,那时的她带着春英天南地北的跑,想一出是一出,来去如风,跑惯了,就不愿停了。
话说了许久,威后放下玉碗又去了云母那里。春英目送她离去,后知后觉的想到其实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
如今的威后总有忙不完的事。
春英早年还可以一直跟着威后,可近年威后不再带着她,就连两人坐在一起这种稀松平常的事都会让春英恍惚许久。
这些年威后变了许多,唯独来去如风这点威后没变过。春英慢慢地喝完了一碗甜汤,即使喝的速度再慢,碗底终究也有变空的时候。而一碗甜汤入肚,春英莫名有些乏了,她走回房中,很快合上了眼睛。之后当侍女喊着春英,说着殿里的小殿下遇上危险时,那将三人视如己出的女子却一动不动,睡得十分安稳。
侍女叫不动她,咬着牙转身离去。
视线转动,那碗甜汤一滴不剩,为春英带来了片刻的安宁。
威后殿中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他们从上三界冲向断界,誓要阻挡大妖对上天尊。
此刻天上绿光转动,从空中飞下一个影子,影子落到威后殿中,无视身旁经过的人群,慢慢地走向春英,躺在了春英的身上与她合在了一起。
春英知道自己正在做梦,梦中的她坐在院中,记下今日是日桥他们离开的第几日。如今殿里没有那三人,没有威后,着实有点冷清,而她就像是盼儿归家的老母,想着想着自己都笑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春英一直念着那三人何时归来,在梦中还真的梦到了他们。
梦里有个好天气,她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碧衣坐在镜子前,慢慢地描眉,等画好了眉毛,春英问一旁的侍女:“快回来了?”
“走了大半年了,也不知回来的时候会不会沉稳一些。”她一边笑一边埋怨:“出去就玩疯了,走了这么久。”
“酒菜备好了吗?还有,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你去摘点过来,我给他们做点桂花糕。”
她事无巨细地吩咐侍女,侍女笑着应下,转身拿着红木盒摘了许多金灿灿的桂花。
大概是因为人在梦里,那些桂花像是镀了一层金。春英伸出手指拨了拨,嘴角勾出一个浅笑,人在阳光下,连发丝都带着一份柔和温暖的味道。
这时威后回来了,春英起身和威后说了一会儿的话,威后给了她一碗甜汤,她喝了之后睡得很好很好。只是她睡得太好,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天都暗了,而像是在生她的气,桌子上的桂花颜色转淡,不似早前那么鲜明。
她念着时间,不知那三人回来了没有。心中记挂着这点,她坐起身,转而在桌子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即使是在灯光不足的环境中,春英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身体的轮廓是谁的。
她心中一喜,痛快地笑了出来,“回来了怎么不点灯。”
她走了过去,正要点起明珠,这时对方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春英视线移动,盯着对方的手。
苏河的手很冷很冷,就像是一块冰。
春英反握住苏河的手,忍不住埋怨地说:“是不是又跑出去疯了?”
苏河笑了笑,片刻之后才说:“不冷,只是晒黑了,等下回去洗漱一番,收拾好了你再看。”
春英没有多想,坐在她身侧,笑道:“你还在意这个?”
“我们苏河也有在意美不美的时候?”
“信里说当了女将军,还得了一身漂亮的铠甲,穿回来给我看了吗?”
“在外边都遇到了什么?”
“有没有遇见喜欢的人?”
“不用不好意思说,不是神族也没关系,威后那里姑姑帮你去说。”
“姑姑跟着威后的时间最长,她不好说姑姑,你就算在外闯了祸也不要紧。”
春英一连问了很多问题,苏河静静地听着,等春英不说了她才说:“在外遇见了许多有趣的事,信里没有细说是想回来说给你听,我想回来后闹你给我做吃食,到时候我们躺在床上,我慢慢说给你听。”
春英点了点头,刚要说给苏河准备了许多的吃食,就听到苏河带着点哭腔声音:“姑姑……”
“嗯?”
“我想你了。”
春英也想她了,但她不太好意思说:“行了行了,人都回来了还说这个!”
她有些害羞的转过身,去拿给苏河日桥金羽做的新衣服,一边拿起苏河的那件,一边说着一些抱怨他们迟迟不归的话,而就在她拿着衣服转身时,苏河从她的房间里消失了。
“苏河?”
春英有些奇怪,她拿着衣服推开房门,正巧瞧见门外威后的狮兽带着殿里的其他人灰头土脸的回来。
看到了身受重伤的金羽,春英心里一惊,当即上前问道:“怎么了?”
狮兽说:“大妖袭击,金羽殿下重伤,日桥殿下被重檐帝君带走了。”
狮兽如此说则表明这两人都无性命之忧,可春英听到这句却没有办法开心。她盯着四周亮起的火把,看向金羽惨白的脸色,想到方才的苏河,突然间意识到他们刚回来,苏河不可能先他们一步,而经历了太多死亡的她立刻明白过来方才的那幕是怎么回事,眼泪因此落了下来。
“苏河呢?”
“我刚刚看到苏河了,她这会儿又去哪了?”
狮兽没有说话,它身后的人群则自动让出一条路。
泪眼朦胧的春英越过火光看向那条通道,瞧见了她那还没成年的小殿下并未调皮的躲在人群之后,只看到了一位侍女端着冰盒,里面放了一根断指。
那爱说爱笑的人难得安静下来。
她其实没有黑,只是看上去有些惨罢了……
“嗯。”
春英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她点了点头,像是在与狮兽说她知道了,而后便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苏河死了。
死在大妖的袭击里。
为了保证大妖不会吞下自己,她把自己当做年节时的烟火,金羽飞身赶去,只保下了一根断指,还为此受了重伤。随后看到苏河自爆而亡,一向稳重的日桥第一次有了过激的情绪。
他们说,日桥红了眼,听说无法熄灭的浊火瞬间烧毁了所有的事物,上三界的人都死了不少。当时若不是虚泽挡着,那火海必然会吞噬一切,人间会变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可此次之后,不说日桥与上三界其他殿结仇,只说日桥的力量便是不对的。
日桥是桦木,树木避火,可日桥的火却是那么的强大。
这毁灭性极强的力量一出,让春英想通了什么,她望向威后的住处,知道了症结所在,也知道了为何重檐会带走日桥,更是知道日桥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一连失去日桥和苏河,梦里的春英接受不得,她晃着头,赶忙往前跑去。她厌烦这场梦,只觉得苏河他们只是出门玩去了,等玩够了他们就会回来,为此她努力地跑向前方,寻找着醒来的契机,接着她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宫殿,面对着数不尽的红木门与西下的日头,被困在了此处。
因为想要出去,春英随手推开一扇门。
“苏河死了。”
红木门后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跟着她有着相同的面容,眼睛盯着前方,暮气沉沉,冷淡地说:“八月苏河去了海洲,与其他小殿下交手,被对方失手打死了。”
“胡说!”
春英用力地关上木门,心说这梦境是越来越不靠谱。
离开这里,春英慌张地推开下一扇门,本以为可以逃离此处,却又在下一面门里看到另一个自己。
“苏河死了。”
“你没看住她,她偷偷跑了出去,遇上了大妖。”
哐当一声。
春英用力地关上这扇门,继续前往下一扇门。
“苏河死了,死在了桐洲。”
“苏河死了。”
“死了。”
春英脚步虚浮,原本整齐的发饰因为不断开门关门快跑的动作变得凌乱。她的脸色惨白,在苏河不同的死亡结局里走向最后一扇门。
她在这扇门前停了许久,正在想要不要进去,最后还是里面的人打开了这扇门。
门后的她抱着年幼的苏河,一见到门外的她便说:“苏河死了。”她把怀中的孩子送到春英面前,“她突然病了,就这样死了。”
“胡说!”春英气着气着就笑了,“苏河是尊者,怎么可能病死!”
“你还不明白吗?”门内的她静静地看着她:“你跟着威后一起征战,眼看着她从天尊坐上天主位,还不理解苏河死亡的意义吗?”
这句责问让春英头脑发昏。
门内的她一句接着一句。
“威后那代不是也有许多的小殿下吗?威后起初不也是个小殿下吗?可最后那些小殿下都去了哪儿?”
“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心存侥幸。而苏河是不是尊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威后和苏河是一样的人。她们来到这里,是病死是战死不都是一样的结果吗?”
“苏河和威后唯一不同的是苏河无法成为先主,而不能成为先主就只有死亡这条路。”门内的她说到这里放下了孩子,“就像威后那代一样,苏河就是这一代中第一个死去的小殿下。”
“一如既往,就像是那些故去的尊上一样,苏河的命早就定好了。不管你做什么,不管是什么死法,什么时候,苏河会死这件事都不会有变动。”
“仔细想想,苏河的命还不如威后。”
门内的她如此说,身影如梦如幻,很快被一阵风吹散了。
春英在对方如此说后想了很久。
此刻风大,风吹散了困住她的宫殿,可她却像是依旧被困着。
她在这里站了许久,耳边忽地响起一道声音:“要去吗?”
去哪儿?
对方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说:“去接你的小殿下回家。”
春英愣了愣,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她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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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分英俊异常迷人的男子一把拉住虚泽的衣领,眼神凶恶。
被对方的容貌晃了一下眼,虚泽盯着对方明亮有神的眼睛,看出对方上挑的眼尾夹带着几分怒气,有些不明白这都发生了什么,最后他脑子一抽,不自觉地将脸埋在日桥脖颈上,小心地嗅了嗅,发现对方身上的味道真的是日桥的味道。
眼前这人是日桥。
眼前这人不止是日桥,还是男日桥。
可一个好好的女殿下怎么就成了男日桥?
实在是消化不了,虚泽转过头看向慢步跟来的九头蛟,真心夸赞:“你很厉害。”一掌下去,把一个女殿下打成了男殿下。
这等绝活虚泽此前从未见过。
日桥也不惯着虚泽,直接抬手给了他一拳。
不过大敌当前,内部的问题可以往后挪挪,日桥不善的目光很快又放在了九头蛟身上。
九头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当着日桥和虚泽的面双手合十,再次调动周围的白纸。
眨眼间,飘散的白纸组成了不同的世界,围住了在齐盛的所有人。
见此虚泽神情未变,大手扣住日桥的手腕,先是将日桥拉到身后,随后抬剑放出五条白龙。
白龙腾空而起,搅乱了多个空间的融合,锋利的剑则分开了这些拼凑在一起的白纸。
在虚泽的干涉下,九头蛟布置好的阵型被破坏。彼时天塌地陷,虚泽和日桥一时不察,因脚下的地面坍塌,一同被扭曲的空间吸走。
而后穿过多个不同的建筑,日桥稳稳地落在了粗糙的石板上,等站稳之后,日桥抬首打量身处之处,发现这个被九头蛟拼凑重组的世界有点像楼兰。
而在这充满异族风情的建筑里,日桥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沉住气的他往前走了两步,很快在脚下看到了一个木栏窗口。
移开手中的剑,日桥蹲下来,越过窗栏看向对面,却见下方的人与他这边视角不同。此刻日桥明明是从上往下看,下方的人却像是站在另一个空间,他们立在日桥的面前,站的位置正是日桥的左手边的墙壁。
而下方的两个人日桥都认识,是虚泽和方才困住他的梦婆。
梦婆是一个蚌精,擅长用贝壳下达言咒困死敌手。她的力量很特别,全都在嘴上话里,遇敌时只要放出贝壳,悄悄将贝壳送到对手脚下,再对脚踩贝壳的敌人提出一个要求,她的言咒就会生效。脚踩贝壳的敌人要是做不到她的要求,就会被卷入贝壳中被活生生困到死。
不过她的能力要是不能埋好贝壳就用不了,而一旦贝壳贴上对手,言咒成立,不照办就破不了,算是很棘手。
不过说来好笑,日桥之所以这么了解这招,还是梦婆主动告诉日桥的。
其实以梦婆的能力,她本可借着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招式困杀旁人。虽然困人的贝壳只有一个,却足以为带来她必杀的成绩。
叫不准为何梦婆要把自己的招式说出来,日桥见下方两人凑到一起,虚泽一动不动,梦婆悄悄拿出一个贝壳,心说不好。
为了避免虚泽被言咒这种麻烦的法咒困住耽误时间,日桥立刻砸窗,果断地跳入下方的唐代建筑里。
下去时他想好了应对之策,拿起剑准备破了梦婆的贝壳。然而就在他离开上一个房间时,他的身体突然动弹不得。
九头蛟的阵法似乎不能强闯,此刻他草率出手不止没能破阵,还惊动了梦婆。
梦婆见到日桥来了,眼睛转了一圈,当即像是日桥一样飞身离开了这个房间。这时梦婆留下的贝壳立起,一个光阵出现在脚下,虚泽接住日桥,盯着下方的言咒,一时哑然。
日桥一动不动,见虚泽不看他,不知道这个蠢货在闹什么,只沉着声将自己的情况和梦婆的招数告诉给虚泽,末了忍不住训斥虚泽:“梦婆应该打不过你,你为何不动手杀她,还与她闲谈,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虚泽盯着其他方向,慢声说:“她确实打不过我,不过她也没想着跟我打。”
日桥挑眉:“什么意思。”
虚泽抿了抿唇,用十分冷傲的表情说出底气不足的话语:“她说她不想当妖,她让我看了看她的手,她说她身上没有血气,她没伤过人,也不想吃人。她让我带她走,她不要与大妖为伴。”
日桥皱着眉,并不信梦婆的话:“然后呢。”
“我说她难入海洲。”
这是实话,就算虚泽愿意带梦婆去海洲,重檐也不会许。
日桥想着方才梦婆悄悄拿出贝壳的一幕:“所以她对你下手了?”
虚泽闻言看了日桥一眼,紧接着移开了眼睛,慢慢地挪开了步子。
日桥看出他的暗示,目光顺着往下走,看到了虚泽脚下的白贝上写着两个字——揩油。
“……”
嗯。
日桥冷着一张脸,讥笑道梦婆倒是很有想法,如此一来就是没有办法用清白挟持虚泽嫁入海洲,也可以占占美男子的便宜,横竖都不亏。
只可惜他不解风情,打断了两人的好事。
如今知道这贝壳的言咒目的何在,日桥啼笑皆非,很快说:“你把我身上的玉拿走。”
贝壳上写了揩油,但不一定要指动作接触,也可以说虚泽讨要他的东西,占占这个便宜。
文字的游戏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
日桥打了一手好算盘,而那贝壳却像是在跟他作对,固执的写出方才主子所求的事。
很快,贝壳上多出一行字。
虚泽又往后挪挪,发现揩油两字的下方出现了一句“举止轻佻。”
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日桥冷笑一声,又说:“你一边解开衣带,一边拿走我身上的玉。”
虚泽不敢苟同,这时梦婆留下的法器贝壳却像是与日桥杠上了。那句“轻佻”下面又多出一句话——“指风月场上,男子对女子做出的轻佻举止。特指动手动脚。”
“孟浪。”
“触碰身子。”
提示到了这一步越来越大胆,字体一点点加粗。
日桥如果能动,此刻肯定要将剑狠狠地摔在贝壳上,可惜他动不了,因此只将目光放在虚泽身上,冷声说:“还傻站着作甚?想被困死在这里?”
日桥并不拘泥这种小节,当下朝着虚泽额首示意,以逃脱为主。
许是被日桥的话吓到了,虚泽先是瞪圆了眼睛,接着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活像是被吓傻的兔子。而因情绪起伏过大,虚泽龙角冒了出来,分叉的地方可怜无措的向后背去,宛如是被主人训了一顿开始瑟瑟发抖的小狗。
片刻之后,在与日桥的对视中败下阵来,虚泽顶着一张贵气冷酷的表情,身体僵硬,慢慢地靠在日桥怀中。
等趴在日桥的胸口,虚泽的眼睛还不死心地往领口里面看了一眼,接着表情更加僵硬了。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在落针可闻的环境里,日桥想了想,移动着眼睛,注视着怀里心如死灰的人,又看了看对方的发顶和顶着他的龙角,没有好气地问:“你在干什么?”
“揩油。”想要做出靠入怀中的姿势,却苦于龙角太大始终隔了点距离的虚泽抿了抿唇,不死心的用角撞了日桥几下,险些将日桥撞飞。
日桥已经不愿意理他了,“你这就是揩油?”
虚泽乖巧地点了点头,慢声说:“我看了很多话本,每当话本里的人这么靠在一起,女子都会捶打男子的胸口,喊他孟浪轻佻。更有甚者。”他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可说到这里脸却红了起来,“会被叫小淫贼。而淫贼不就是经常占人便宜的意思吗?”
“……”
日桥真不能对他的脑子抱有什么期待。
不过……
“你看书就看书,为何代入的是女子角度?”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日桥眯起眼睛,见虚泽还想靠上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滚开。”
虚泽见日桥脸色不好看,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为此他想了想书里的其他片段,说了一句得罪了,接着一把拉起日桥,然后在日桥平静地目光里,带着日桥转了几个圈,还是特意转得很慢。
嗯。
不得不说,虚泽就像是拖麻袋。
日桥无语片刻,心平气和地说:“我现在不能动。”
虚泽淡淡道:“我知道。”
日桥笑了:“我要是现在能动你就死了。”
这点虚泽不知道。
虚泽忽然不说话了。
见虚泽一直推三阻四,不知虚泽在抗拒什么,日桥不耐烦,沉声说:“能不能快些?揩油占便宜不会吗?露出身子摸上去会不会?”
可能是他说的太直接。
闻言虚泽的龙角竖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像是不能接受,竟是冷下脸拉过日桥说了一句:“我如今还能正色待你,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
自觉什么都没做的日桥不知道虚泽在说什么。
片刻后,躺在地上的日桥看着脱下自己鞋子,挠着自己脚心,打着听从他的指示却不干正事的虚泽,真心说道:“等之后回海洲,我肯定要把你那些话本都烧了。”
虚泽顿时如临大敌的看了过来。
日桥心烦地合上眼睛,声音冷了下来:“眼下形势危急,你有心思在这里不懂装懂,我却没有心思去看。你若认可被困在这里,我也懒得去说,随你。”
手上的动作停下,见日桥真的怒了,虚泽收起杂乱的心思。他目光沉沉,抬起头本想与日桥说上一声,可抬头之后瞧见日桥如今的样子,嘴里的话忽然卡了壳。
日桥躺在地上,因被他又抱又拽,发丝凌乱,脸上沾上了几块灰尘,活像是造了什么罪。
他为人高傲,此刻动弹不得,眼底起了几分恼火哀怨,因无法转动身体,即便生气也不能离去。
而那双含着怒意的眼睛被发丝遮挡,轻缓地勾勒出几分迷乱,贴在嘴唇上的发丝因为呼吸而微微移动,将可怜与强势堆积在欲望的色气上,让人看了总觉得心痒难耐,即想要擦掉他脸上的灰尘,又想要他脱掉最后的傲气,让他变得更加凄惨。
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盯着像在遭受侮辱的日桥,视线在傲气的人不忿的神情上停留,虚泽想到对方如今不能动只能忍受侮辱的事,喉结忽然动了一下。
为所欲为一词忽然闯进脑海,心底有些不能说的恶念涌了上来。虚泽收起眼中的情绪,他掐着日桥脚心的手改握住日桥的脚脖。
“我说……”
日桥撩起眼皮,对面保留着黑发却有着白龙角的男人忽地压低了身子。男子一边扣住他的脚,一边压了过来,眉眼上似乎有危险与邪气停留。
一丝担忧涌上心头,可还没给日桥张嘴的功夫,日桥先听虚泽一本正经地问:“你真的愿意让我碰?”
日桥刚才是愿意的,但打量现在的虚泽,日桥又不愿意了。
薄霜和元歌意外落在了一处,因没找到出口两人只得坐在一角警惕四周。
过了一会儿,不见人来,薄霜歪过头,拿出一张沾着血迹的名单,上面的名字是他的门徒费尽心机给他招来的新门生。
薄霜耐心读了一遍,坐在原地回想了半天,觉得这个几月的时间其实不算什么,这些跟随他的门徒是生是死他一点也不在意。
元歌闭目养神,沉稳的坐了许久,最后实在是忍不住,没好气的与身旁人说:“你哭什么?”
一脸凶恶,看上去完全是暴躁恶人相的薄霜哭了半天。
他一边委委屈屈的哭,一边凶巴巴地喊:“谁哭了?老子才不会哭!”
说完这句,这位“老子”背过身,肩膀一抽一抽,完全是伤心坏了。
心中无语,元歌不理薄霜,等过了片刻,元歌又听薄霜感叹一声:“今日之前我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这点元歌深有体会。
元歌能懂薄霜的意思,也能懂薄霜的挫败感。此话一出,元歌也控制不住不好的情绪,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请帖,细细地看了起来。
薄霜这时正好转头,见他拿着请帖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
元歌沉默片刻才说:“给你们的请帖,我下个月要成亲了。”
“跟谁?”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薄霜立刻问了一句。
元歌说:“千机阁的阁主。”他说到这里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人卖命?”
一向不说好话的薄霜难得说:“恭喜。”
“不必了。”
“什么意思?”
“人被石头砸死了,请帖白写了。”元歌说完这句将手中的请帖扔掉,先是闭上眼睛沉思片刻,接着又皱起眉毛去问:“你又哭什么?”
“谁哭了!老子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话说完,薄霜也放开了手中的那张名单,两人不再提之前的遭遇,正在想如何出去,却看一根羽毛忽然出现在墙壁的一角,紧接着一个男子慢步走了进来。
收起此处的羽毛,金羽来到此间,看到门内的两人终于笑了:“为了找你们可废了我不少力气。”
话音落下,执凤和檀鱼也跟了进来,瞧着两人都是被金羽所救。
金羽算了算人数,拿起衣袖里的一根红色羽毛,说:“走吧。”
“我们去找日桥和虚泽,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