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
“没有。”
“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话到这里全部聊死。
跟着日桥一天被打了五次,虚泽在疼痛中逐渐懂得如何与日桥相处。
眼看日桥出了城,虚泽慢吞吞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宗门。”
“去宗门做什么?”
日桥回道:“就是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才要去宗门。”
虚泽垂下眼帘,不明所以又不敢发问。
日桥看出他的困惑,与他说:“你家侍从没让你在凡间好好当个人?”
虚泽诚实地说:“他只让我好好的活着。”
可以。
要求到了虚泽这里放宽许多,而放宽的原因日桥能懂。
考虑到虚泽的真实情况,日桥一想到海洲人糟心的表情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虚泽不知他在笑什么,只扒着他的手指,好奇地看着他的笑脸。
日桥很少笑,即便笑也是很克制的浅笑。
他笑时嘴角弧度不大,却存了几分看淡得失的恬静。
虚泽将这份平静收入眼中,心境不自觉被他感染,如此瞧了片刻,虚泽放在日桥手上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不自觉也露出一丝笑意。
“你该多笑笑。”
虚泽忍不住开口。
闻言日桥收起多余的表情并没有搭话,只拎着他自找的麻烦继续赶路。而长台作为四大宗门之一,入门的考试一直都是严格又繁琐。
招生虽是每年都招,可一向都是参加招生会的人多,成功入门的人少。
据日桥所知,每年长台都会往各地派遣内门弟子,由这些弟子来决定初选的考题,只有初选合格的人才能参加长台门内考试,成为真正的长台门徒。
说来也巧,今年初选的地点正好定在附近,日桥赶到考场时,雪峰上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来这的人鱼龙混杂,一部分人是一身正气,一部分人则是趋时奉势,只想借一借长台的名气。
好似是在逛新手村的满级玩家,日桥只需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资质如何,他本身对这些小考试并不上心,来此只是走走过场,满足一下自己穿越前的好奇心。
前方,招生的修士说清考题,指向身后的旋涡门,朗声说已在山内设下结界,结界里面关了一只妖兽,在场谁能得到妖兽的血,谁就可以跟着他去往长台参加内门考试,人数不限。
而像这种考核,重在测试潜质,一般不会放很强的妖兽。
对此心中有数,日桥拿着剑往前走去,眼看就要走进旋涡门,前进的步子却被一个人挡住。
拦住日桥的人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姑娘’(公子),你一个人吗?”
日桥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稚气的少年,敷衍的点了一下头。
那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凑过来些,小声说:“太好了,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日桥无视对方,直接飞身进入旋涡门,随后平稳地立在山林上方,观察妖兽躲在哪里。
而不知是不是被日桥的动作惊到,原本闭着眼睛的虚泽睫毛轻轻颤动,很快从梦中醒来。
日桥放出神识查找林间妖兽,先是飞到河边,然后又飞向山峰,如此找了许久,才在山顶发现了一丝妖气。
那股妖气浅淡,顺着石缝飘到日桥的眼前,日桥找到对方,当即动身飞到山顶,来这的时候正好看到下方是肉虫、上方是怪花的妖兽伸出藤蔓,缠住刚才过来搭话的那个少年。
被困在此处的妖兽自知力量不够强大,索性拉了许多人当自己的武器。它一边绑着人质的四肢迫使他们挥刀保护自己,一边又将他们甩来甩去,以此挡住其他人的武器。
老实说,就这种等级的小妖怪,日桥轻轻松松就可击退,但想着自己如今是个“人”,还是一个正在参加宗门考试的“考生”,有意低调行事的日桥只好握着剑,将力量一收再收。剑未脱鞘,先用剑身横向少年的胸口,心知这招不会伤到这位少年,只会将少年身上的藤蔓震开。
然而,意外却在此刻出现了。
当日桥淡然地攻向少年时,他的手在碰到少年的前一刻如被雷击,一股极强的力量推开了日桥,瞬间封住了他的力气,让他体内的灵气全部散开。
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打从出生起还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日桥傻眼了。而那被日桥触碰的少年则皱着眉,忍不住痛呼一声。
少年身后的妖兽被日桥的剑气所伤,瞬间爆开。爆炸的冲击力带给了少年二次伤害,少年因此吐了口血,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微微瞪大眼睛,日桥见前方是悬崖下意识抬手拉了一下,结果两人接触,他的力气被少年全部吸走,浑身无力的他因此被少年带着一起落向山崖。
“啊啊啊啊啊!”
耳边尖叫声不断。
日桥被少年死死抱住,冷眼盯着少年大张的嘴巴,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开。
他不知原因是什么,只知道他一碰到少年便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少年抱着他,两人像是石头一样地往下砸去。
这时,日桥怀里的虚泽似乎有所感应,他从日桥的领口爬出来,睁着一双透彻冷静的宛如冰霜一般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日桥。
四周山石光影掠过,须臾间一条比天龙小了许多的白龙从半山腰突然出现,它出现后先是转了一圈,随后用尾巴圈住日桥的腰,没有让日桥摔下去。
谢谢虚泽并未迟到的关怀。
不过日桥要吐血了。
他倒不是气的,而是虚泽一半的龙身压在他的身上,带给他的压力比他摔在山崖下还要大。
痛到要岔气了。
日桥忍不住说了一句放开。
所幸一旁的少年受不了惊吓昏了过去,没有看到这一幕,免了日桥的耳朵再受折磨。
虚泽听话的松开日桥,见少年紧紧贴在日桥的身上,伸出龙爪拎着对方的衣领将对方扯了下来,然后放在眼前盯了片刻。
少年一走,日桥的力气又都回来了。
被这一来一回的变化吸引,日桥凝视自己的手掌,不知这少年身上到底都有什么秘密。
“虚泽。”日桥背对虚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这时,身后的白龙平静地瞪着眼睛,盯着手中的少年沉默许久。
“我刚才……”
日桥不知该怎么开口,所以停顿了一下。
身后的白龙表情不变,可他张开了嘴。
“力量被封……”
日桥一边说一边回过头,然后话未说完的日桥见到虚泽的嘴巴动了一下。
日桥一愣,四处看了一圈,心平气和地问虚泽:“那人呢?”
虚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向日桥。
日桥侧过身,盯着虚泽齿缝间留下的红色,无视龙头的威严,并不见外的拉过虚泽的龙须,捧着虚泽的大脸,盯着那尖锐的利齿一拳打向虚泽,拉出了虚泽嘴里的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无视虚泽眼中的委屈,日桥先是训斥虚泽一句,接着他又注意到虚泽如今是龙身,眼睛一眯,疑惑地问:“你可以用原身?”
“不是,这是化形。”虚泽一边说,眼睛一边跟着日桥手中的那个人移动,对吞了这个人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而这有些不对劲。
首先虚泽不是会伤人的人,其次虚泽性子懒散,对什么事情都不抱热情,怎么偏生遇见这个凡人便变了样子?
同时日桥也发现。自从他拉住这个人起,他的手臂又开始没了力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日桥心中起了疑惑,有意将此事查清,可因一身本事遇上对方全部被封,他只能做些简单的察看,用翻找对方身上的东西来看看对方的身份。
没有干涉日桥的决定,虚泽甩了甩头,从龙身变回了正常体态。他恢复人身后站在日桥的身后,冷眼打量日桥翻看少年身体的动作,不带感情的眼眸在触及日桥伸出手,慢慢探入少年的腰带时,动了一下。
像是看不得这一幕,虚泽微微仰起脸,精致的下颚线完美又冷傲。
他伸出手臂拦着日桥的腰,轻轻松松地将日桥抱到了另一侧,隔开了日桥与少年。
“你做什么?”日桥不喜欢他抱他的动作,语气为此冷了几分。
虚泽不紧不慢地说:“如此不雅。”
这有什么雅不雅的?
日桥不愿理他,故意绕过他来到少年的面前。
虚泽见此瞥了日桥一样,他想了一下,抬手折下身旁树枝,漫不经心地挑开少年的领口,像是知道少年身上都有什么,东西又放在哪里一样,他很快翻出了一个金牌子。
树枝上挂着的金牌子上写着谢归两字,一旁是龙图。
虚泽将牌子递给日桥,“不用看了,是谢家的人。”
他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谢家?”日桥愣了一下,转而想到当今的皇族姓谢。
侍从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句离人间皇族远些的话在耳边响起,日桥将两方联系到一起,不明白其中的细节,疑惑地看向虚泽,“你没事吗?”
虚泽摇了摇头。
日桥从此判定受影响的只有他,可同时他也在想,受影响的有没有可能不止是他?
有没有可能特殊的只是虚泽?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是虚泽,而是其他的小殿下,他们会不会受影响?
日桥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干脆拉起这个姓谢的少年,有意带着他上路。
虚泽伸出手挡了一下,不解地问:“你拉他做什么?”
日桥不想深说,只道:“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不是很好。”
虚泽眯起眼睛,故意上下打量日桥两眼,像是刚认识日桥一样。片刻后,日桥凝视着平躺在地上的少年,盯着对方身侧的几只兔子,听着虚泽冷淡的声音。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虚泽见日桥不是很满意,又说:“该走了,我们还要去长台。”
日桥冷睨了一眼虚泽,心里开始出现弯弯绕绕的事。
他与虚泽到底不是同一阵营,他们一人背靠重檐,一个背靠威后,威后与重檐互相防备,若说日桥一点都不防虚泽是假的。故而见虚泽有意分开他与少年,日桥不好表现的过于在意,转而想到少年要去长台,若是他实施手段帮助这个少年,到时候他们还能重聚。
还能以不惊扰虚泽和重檐的方式再见。
日桥留了个心眼,没有强行带走少年,只点了点头,趁着虚泽转身的功夫掐了个法咒,弄来了一滴妖兽血送到少年手上。
而等日桥和虚泽走后,虚泽的身上出现了一个重影。
影子落在地上很快来到少年的身边,将日桥留下的那滴血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