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薄如蝉翼的青色纱衣在空中一晃而过,似蜻蜓灵动地掠过水面。
“殿下来这!”
青纱堆积在草地上,茸茸的绿草被纱衣盖住,支起的地方像是连绵起伏的丘陵。
“殿下来这!”
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金光流动,浅青色纱衣里掺着细如发丝的金线。华美的金线与素雅的青色交融,既不会艳俗抢眼,也不会简朴得毫无特色。
春英外边披着绣有白芍药的青纱衣,里面穿着干净大方的广袖托云裙,鬓角上两个宛如玉质的白色海螺旁围着六颗珍珠,珍珠个个珠光莹润,一看便知不俗。
而与美艳强势的威后不同,春英五官清丽,细眉圆目,气质温柔,一眼看去便知是个极好相处的柔弱美人。她的美虽不如威后大气,却像是林间溪流清澈平和,使得旁人在面对她时,心里会不自觉地多出一份亲昵。
而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
“殿下?”春英弯着腰,手中的皮鼓晃了又晃。她满眼笑意,虽是表情亲切,可手上“来啊来啊”的动作却像是在——唤狗。
瞧出这点,春英身侧一群穿着白衣的侍女们忍不住掩唇一笑。
日桥和金羽与苏河站在一起,三个孩子都用相同的复杂表情凝视春英,似乎并不愿意屈服在春英的逗弄里。
这时的春英还未发现最大的问题。
她虽是一脸宠溺,可有时嘴里的话却不自觉地发出“啧啧”等唤狗的短音。
苏河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小嘴微张,一脸认真地对着身侧的金羽说:“啊啊啊。”
——杀了吧。
金羽面无表情的推开苏河的小短手,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啊、啊啊。”
——不行,你还靠她喂饭。
像是在睁着眼睛睡觉。
日桥不管身旁动静,对此毫无反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得理的冷漠。
身旁的兄妹啊了半天,念着自己到底是个孩童,又想着威后放养式的态度,最终不情不愿地屈服了。
“来啊来啊。”
春英还在叫。
金羽和苏河为了生活,只能移动着自己的小短腿,用最平静的表情,跑出最欢快的步子,将被迫营业式的敷衍挂在身上。
而他们年岁小,加上灵体不稳,来了许久不止无法说话,身体的协调性也比寻常孩子差上许多。因此欢快的步子没跑几步,苏河先是腿一软,接着扑向前方的金羽,两个人全部跌倒,把原本在看热闹的人群吓得手忙脚乱,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见此日桥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不知该说这些人什么好。
他不喜欢吵闹,如今已经不想再过孩童生活,时常怨恨自己不能一夜长大。
漫长的成长期实在太烦了。
夕阳西下,威后坐在窗前看书,三个孩子坐在桌子前拿着小小的汤匙挖着碗里的蛋羹。
只有两岁孩童大小的三人吃得很香,对食物的要求来自对生活的享受,并非是饿了。
金羽喜欢大口吃东西,因此挖了一大汤匙的蛋羹往嘴里送。一旁的苏河见状伸出自己的汤匙,企图抢劫兄长的蛋羹。而她的动作自然且熟练,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抢劫。
此刻她毫不客气,往前探着身子,呼哧呼哧地出着气,银色的汤匙直接放在了金羽的汤匙上,抢走一半,弄撒一半。
眼看苏河上桌,日桥表情不变,动作优雅且迅速地移开苏河前方的碟子,避免奶糕被苏河按扁。随后他又端起自己的碗,心平气和地将蛋羹送到嘴里,完全无视了不同的汤匙在自己眼前动来动去的画面。
蛋羹甩得哪里都是。
春英端着软肉进来,抬头一看金羽碗里的蛋羹被苏河抢走了,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三殿下不能总欺负大殿下。”
闻言苏河疑惑地看了过来,长长的睫毛下,水亮的眼睛宛如宝石一般流动着迷人的光彩,既无辜又可爱。
她听到春英的话不吵不闹,只握着汤匙,瞪圆了眼睛,两撇浅色的小眉毛往上扬起,红润的小嘴微张,微微歪过头,似乎在问春英你在说什么。
春英无法,只得摇了摇头,劝导金羽一句:“大殿下也不能总是退让。”
她自认自己说的不错,客观公道,不料对面的两个小娃娃听到她的话之后迅速抱团,金羽将蛋羹全给了苏河,苏河又当着春英的面一口口的喂给金羽。
自觉被演了一把的春英说不出话,只得让人再送两分过来。
日桥这时已经吃完了蛋羹。
他默不作声地拿起手帕,既不闹也不吵的人在金羽和苏河的对比下,存在感低到可怕。
有着海兽肉的蛋羹十分新奇,蛋羹里像是蟹肉,但比蟹肉更加鲜甜的白嫩肉质日桥很喜欢,因此他今日吃得比平日多。
春英收走空碗,盯着日桥干净的碗筷,笑道:“我认识的仙树亲水禁食,比起吃食更喜欢仙水灵泉,起初我还以为二殿下吃不惯这些肉食,可如今一看,二殿下好像更喜欢肉食。”
威后听到这句撩起眼皮,但没说话。
日桥听到这里想了想,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他确实变得极为喜欢肉食……他这棵桦树怕是变异了。
比起苏河,他更像是个喜好分明的食肉动物。
等吃完饭,春英拿过来几件新衣服,小殿下们来了两年,时间一长脾气渐长,都不喜欢穿那些过于可爱的衣裳。
春英见此有些失望,可她不敢说旁的,只能按照几位殿下的“喜好”,将他们带到不同的房间,交由侍女照顾换上新衣裳。
片刻之后,坐在窗前神情不变的威后翻开下一页,耳边忽闻哒哒哒的声响。她和春英抬头去看,看到了急忙跑来的日桥。
身体融合度不好的日桥平日为了走路不跌跌跄跄,一向是走得又慢又稳,像是如今这般走得又快又急的时候不能说很少,要说没有。
不再看重自己的仪态,风风火火冲过来的日桥险些被门槛绊倒。
在威后和春英的注视下,他勉强稳住身体,抿着嘴唇,头上顶了两个女子才梳的单螺髻。
而因孩童的头发细软,有不少碎发梳不了,只能乖巧地贴在脸侧颈后。
此刻两个小小单螺髻立在头上,像是两个青涩的杏儿。发髻左边被他抓倒,右边保持完好,看上去又可怜又好笑,像是他极力反抗后的成果。
不在意威后的目光,日桥不管自己如今的样子,手中拖着与苏河同款的衣裳,小小的人拖着笨重的步子,拽着比他还大的粉红色襦裙走到威后身边,举起那件衣服,瞪着一双橙红色的眼眸,张开了嘴巴。
“啊!”
“啊啊!”
“啊啊啊啊!”
他愤怒地扯着衣服,一边抖着手一边啊个没完。
春英给威后倒水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在日桥脸上停留。
那位从出生以来一直都很安静的小殿下脸色涨红,一双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肉肉的鼻子上出现的红晕像是被冻伤,也又像是哭了一样,此刻张着嘴凶巴巴的不知在说什么。
“这是?”春英一点也不紧张地问威后。
威后拿着书的动作不变,眼中带了几分笑意:“在骂人。”
春英愣了,随后像是有些伤心地问:“殿下在骂我?”
日桥原本气势汹汹的表情一僵,他举着手臂,张开的嘴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短音。
他在春英的注视下迟疑了片刻,接着别别扭扭的扭过头,春英再看他的时候,那张脸便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其实日桥不是在骂春英,他只是不喜欢这条桃粉色的裙子。
而因日桥太安静了,久而久之威后差点忘了日桥身为男子,许是有自己介意的雷区。更何况春英给日桥的衣裳还是那种——有些一言难尽的艳粉色衣裳。
以春英给日桥的衣裳,是个人都不会喜欢。
威后了然,放下书籍与春英说:“给他准备些款式简单的衣裳,别弄那些看着乱眼的,还有,头发简单的梳一下就行了,别给他做些复杂的打扮,我看着也累眼。”
日桥竖着耳朵,并未察觉到问题所在的他见威后打圆场,立刻放下手臂,拖着衣服往回走去。
夜里威后带着狮兽离去,春英守在殿前,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困惑地回过头。
不知何时,身后的殿门开了一条缝,小小的日桥一半身子藏在门后,一半身子露了出来,正躲在她身后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被日桥看得发毛,春英忍不住站了起来,“殿下?殿下怎么还不睡?”
日桥听到春英叫自己,一张可爱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他板着脸,一点点从门缝移动,很快消失不见。
“?”
不明所以的春英往前走了两步,又看到一只小手费力地掐着比手大了六七倍的仙果,颤颤巍巍地送了出来。
被送出来的仙果外形像是桃子,表皮颜色鲜红,内里像是青色的橘瓣。
仙果产自海洲,数量稀少,内涵不少灵力,是难得一见的珍果,也是帝君重檐特意派人送来的。
几位先主都知晓,小天尊的身体与灵体重合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幼年时期身体脆弱,需要灵气滋补。
帝君重檐对小天尊很是看重,不管是不是出自自己这支,他都会定期送一些滋补身体的灵丹圣果,以助小天尊尽快成长。
这红色仙果就是重檐昨日送来的。
不过因产量少,他只送了三个过来,像春英这等侍女是没有资格品尝的。
春英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没有上前。
日桥拿了大果许久,短短的手臂开始承受不住,很快抖得不成样子。
春英看到这幕脑子竟是有些发傻:“二殿下这是?——给我的?”
她头脑不笨,立刻想到早前的事情,知道这位年幼的尊者怕是因之前凶她而难安,为此拿着好东西过来给她赔不是。
而日桥脸皮薄,躲在门后观察她的样子就像是年幼的奶猫藏在门后。他那别扭却又无害的表现让春英忽地笑了出来,等长笑结束,日桥手里的仙果落在了地上滚出老远。
日桥也不能看着果子滚走不理,见此连忙小跑跟了上去,拿到果子之后,脸皮薄的人又躲回到门后。
春英笑弯了眼睛,她心神愉快地想到——威后的宫殿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其实人活得时间长了,看到的真实多了,渐渐会变得又现实又真实,又习惯接受不现世与不真实。
生存很复杂,从早前的天真烂漫了无心事,到一步步成长,到失去了过往的轻松自得,是一段很快的旅程。
春英在外领着世人羡慕的职权,可在漫长的生命里,到底是得到的比较多,还是失去的比较多,她一直无法回答。
她是拥有很高的地位,可她拥有这个位置之后,她每日需要做的就是围绕这个位置,时间长了,她总是有些恍惚,恍惚活着与生存都是为了什么,为此逐渐开始渴望不一样的声响。
只不过因为看事过于通透,她反而很难给出信任和改变。而这份不同以往的渴求被三个新来的小生命补上,在今夜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没有难为日桥,春英脚步轻松的走了过去,她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像是在与日桥说悄悄话一样地告诉对方:“二殿下出身高贵,春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从,二殿下不必在意春英。还有这果子珍贵,不是春英能够奢想的,殿下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趴在门上的日桥想了想,伸出手拉着春英的食指,跌跌撞撞地走到拐角。
春英为了配合他,弯下了腰放慢了步子。
日桥小小的脑袋左右移动,他四处看了看,将春英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将春英拉到角落里,一脸稚气的拨开很容易去皮的果实,然后一块块的放在春英的手上。
片刻后,他做完这一切,伸出小手拍了拍春英的手指,看着这个一直照顾自己的人,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又站了起来,走到前方四处张望,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又回头对着春英扬起下巴,完全是在放哨,让春英趁现在吃了。
春英见此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他们两个一个是威后看重的小殿下,一个是随着威后四处征战,曾执过掌威后子族的女官,如今却躲在没人敢管他们的宫殿,鬼鬼祟祟的只为吃一个果子。
春英越想越想笑,很快起身伸手按在他的头上。
日桥见春英手中没有果子,松了口气。
这时春英轻声细语地说:“谢殿下赏赐,不过夜深了,殿下不能晚睡,殿下该回去安歇了。”
日桥乖巧地点了点头。
春英在他身后跟着他,送日桥回到住处,在日桥关门前突然开口:“殿下。”
日桥一脸茫然。
春英两道浅灰色的眉毛好似天上弯月,她眉目舒展,嘴角带着几分和善的浅笑,看着门缝里的小小孩童,在晚风停下的那一刻说:“殿下不用着急长大,春英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日桥一顿,懵懂的目光停在春英的身上,总觉得对方耳畔的珍珠过于优质,导致此刻说话的女人脸上都带着一层珠光。
而那夜的他并未细究这句话的意思,只在之后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地关上了那扇门。
等关上门后,身后的床幔晃动,金羽的头从床幔后探出,朝着日桥张开嘴:“啊?”
日桥点头:“啊。”
随后金羽叹了口气,让日桥过来,等日桥掀开床幔这才看到金羽把他走前打开的被子铺好,里面还放了一块暖石。不知为何,陈生畏寒,总喜欢周围暖洋洋的。
可苏河是鲛人,鲛人喜寒受不得热,因此殿内不能太热,否则对苏河身体不好。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这一冷一热理应分开,可因同枝叶的小天尊早期要放在一起养,以便互相巩固灵体,所以威后没法把他们分开,只好在日桥和金羽的衣服被子里填上一些灵石。
而日桥不喜欢抱玉石睡觉,因此睡前多半是以玉暖床接着在拿出去。
金羽心细,方才看他走了被褥翻开,担心等下回来他冷,为此帮他合上被子又放了一块玉。日桥见此默不作声地往前爬,等刚爬到他的被褥旁,一旁打着哈欠的金羽便自动自觉地给他盖好了被子,事后他又去看了一眼苏河,怕苏河睡觉不老实被日桥这边的暖石烫到。
苏河睡得好,可惜睡姿不好,此刻四肢舒展,头已经离枕头越来越远。
金羽见状摇了摇头,给苏河塞了枕头过后,他从枕头旁拿来自己的仙果,他拍了拍日桥的肩膀,将果子一分为二。
日桥并不贪这一口,可金羽却执意要分他一半。日桥无法,转过身子与金羽面对面,一人拿过一半。
他们分好果实正欲吃下,却见一个小脑袋哼哼唧唧地挤过来,直接躺在他们的中间。
苏河就像只刚睡醒的小海豹,一边在雪地里懒洋洋地卧倒,一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分食果子的金羽与日桥,无声对两位兄长撒娇。
并没有多想,金羽和日桥见此将自己手中的果子再分一半,送到了苏河的手中。
三个人挤在一起,慢慢地吃完一个果子,被床幔遮挡的床上时不时地发出一些啊啊的单音,气氛融洽。
临近天亮才回来的威后在他们三人的床边坐了片刻。
身侧的三个孩子性格各异,各自的睡姿都与性格相像。
日桥规矩的平躺,金羽随意的侧卧,苏河将腿搭在日桥身上,把头枕在金羽的枕头上,即使熟睡也不忘欺负两位兄长。
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挑起金羽的被子给他盖上,威后凝视着床上的三个孩童,心情竟是有些复杂。
她三个孩子里两个性格过强,唯有金羽脾气好,心胸开阔,处事圆滑,对事物的接受度高,从不以偏概全,看事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和看法。
而他也擅长去表达,愿意去表达。
这点就与日桥不同。
日桥不善表达。
而金羽更可取的是他为人仁义。
不管是有没有血缘关系,金羽是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把自身的温柔还给你。因此他真的有把日桥和苏河当做是自己的妹妹,也愿意去看顾这两个在他眼中没有自保能力的孩童,同时也用这个态度软化了日桥。
日桥看似冷漠,但内心柔软,只是情绪不外露,又有些别扭,是典型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的简单性子。
苏河则比日桥还简单。
许是穿越之前的日子过得安顺,苏河既聪慧又纯真,她有些娇气,经常使小性子,可她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的孩童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所以很擅长装乖买好,古灵精怪的让人即使知道她的心眼多也生不出反感。
平心而论,若无金羽调和,他们三人的关系或许不会变得这么好。
而像他们一样关系融洽的天尊没有几个。
其他人关系疏远的原因倒也简单。
按照之前的惯例,先主会在小天尊到来之后告诉对方,天尊全员都是穿越者的事情,导致孩童身体里的成年人无法将那些与自己在一起的孩童当做是普通孩子,为此充满了其他的考虑。
加上天道奇特,天尊招来的地方和年代不同,其中存在争议的问题不在少数,因此早前天尊的相处模式不如他们。
也许……当初没告诉他们所谓的真相,让他们都认为对方是个孩子,反而容易让他们学会退让与照顾,并用真心换取了真心,将最柔软的一面交付给对方。而这也算是她诸多谎言中最对的一个。
威后想到这里忍不住勾起嘴角。
只不过开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笑了一笑……
次日一早,春英哼着歌,给三位小殿下准备了羹汤软食。她备好给苏河和金羽的,等来到日桥这份时,春英从衣袖里拿出红果,将汁水挤入汤中。
殿内苏河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汤匙,一只手拿着金羽的汤匙,两只两拳头紧紧握住汤匙,一上一下地敲着桌子,就差喊出要吃饭了。
威后坐在书桌前,不嫌她吵,只与刚进来的春英说:“云母那边有些情况,最近我会时常去云母那里,这边的事你多上些心。”
“是,”春英一脸认真地说:“春英定会好好照顾小殿下。”
她信誓旦旦道:“小殿下在春英的照顾下,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的!”
然而她话刚放出,威后和春英忽然听到“吧嗒”一声响起。
在回头时,金羽拿着汤匙点着日桥,心急的叫个不停。
春英急忙回头去看,因为担心,她从日桥身后扑去,一个饿虎扑食锁住日桥,然后像是拎起小鸡一样地扣住日桥的肩膀,毫不避讳地当着威后和金羽等人的面将日桥拎了起来。
日桥平静的小脸上透露出几分疲惫的无语,他皱着眉,鼻血一直流个不停。
春英一脸慌张,当下掐着日桥转过身。
小小的日桥在空中转了一圈,头晕目眩的只觉得春英这一下险些送走虚弱的他。
春英心急如焚,竟是问威后:“二殿下怎么流血了?”
威后刻薄地撩起眼皮,心平气和道:“补过头了。”
春英闻言松了一口气,又听威后说:“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就成要命的东西了。重檐送来的东西都是静心考量过的,给多少吃多少才不会出错,补过了头谁都受不了。”
金羽和苏河听到这里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日桥。
在他们宛如被背叛的目光中日桥有些委屈,但他无从说起。
威后见春英了然,又说:“你再掐着他,他就不止是流鼻血了。”
春英回过神来,连忙将日桥放下。
日桥被放下时可比之前看上去憔悴许多。
威后对着这幕沉吟片刻,走前扭过头与金羽说:“我宫里的人都是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他们没养过孩子,只打过仗,杀过人。”
“春英自幼跟着我,杀人是把好手,看顾过的——只有狗,还死了。”威后说到这里点到为止。
“……”金羽莫名想到了之前春英拿球逗他们的样子。
他听明白了威后的意思,顿时有些慌张。
他看着自己身侧两个“纯真懵懂”的妹妹,觉得自己未来的压力可能要大过春英。
也是从这日起,金羽开始了当哥又当爹的生活。而他家的孩子并不好照顾,苏河疯疯癫癫,三岁弯弓射大雕,一直喜欢舞刀弄枪,时常拿着一根棍子在他身后追着他打。
日桥喜静却喜怒无常。金羽想着三妹不像寻常女孩喜欢红妆簪花便铆足了劲,在看到日桥对着窗外的花沉思许久之后,找了侍女学了几日,做了一朵粉红色的花簪送给日桥。
当然,他也送给了苏河,却被苏河绑在了长棍上,拿着带着花的棍子追着他。
花簪送给日桥的那日日桥曾经高兴过,高兴的前提是他不知道金羽拿来了什么。
当金羽拉着他来到树下,一脸笑容地把什么东西戴在他的头上时,日桥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接着他保持着方才的笑脸,一把拿下花簪,随后瞧了瞧那朵给女子带的花簪,扭了扭脖子。
金羽此刻尚不知危险,他捧着日桥的脸,少年气重,行为潇洒痞雅,俊美的面容继承了威后和重檐的五官优点,脸上既有英气,也有少年的轻松明朗,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郎。
日桥眼睁睁的看着,看着这个好看的兄长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爽朗的笑脸,可惜对方那句送你花花还没说出,日桥手中的花簪便精准的插在了他的头上。
“……那个,不喜欢?”
“嗯。”
“那个……是不是力气有点大了?”
“流血了?”
“嗯。”
“太好了,我故意的。”
“……”
金羽顿时觉得,他这两个妹妹没有一个喜欢他。
他回头沉思许久,猜测许是日桥嫉妒她和苏河有一样的珠花,而他又先送了苏河,因此本着一碗水端不平的心思,金羽又去学了绣花制衣,悄悄给日桥做了一身衣裳。
——女装。
日桥收到衣裳时甩开一看,先是看了看上面的图案和款式,又看了看自己脑子不对劲的兄长,语气淡然道:“你身上这身白衣服挺漂亮。”
金羽一头雾水,看不出日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说:“你喜欢白衣裳?”
“不是,你先把衣服脱了。”日桥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金羽虽是不懂,可还是老实地将外衣脱了下来。
然后,日桥在不弄脏衣服的前提下,把金羽打了一顿,导致金羽很长一段时间没敢再给日桥送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