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酸了

黑猫顺着青瓦行走,身姿轻盈地来到写有沈字的破旧府邸。

金色的齿轮转动,类似鸟笼的金笼从地底出现,轻松的扣住繁华的京城,倏忽封住京中所有修士的功法,困住了尚在京中的人群。随后,金网出现在冷宫之中,环抱着陈生所在的那座宫殿,在水天之间留下精美的倒影。

不去看外面竖起的牢笼,陈生背靠着那幅金龙画像,郁气哽在喉中不上不下,提及过往到底是有几分不平。

现今世人提到龙时只会想到虚泽,好像除了虚泽外世间并无其他的龙族尊者。而在虚泽和金羽的光辉下,烛龙的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因此谁都忘了,那位曾帮着金羽夺位的烛龙名叫日桥。

世人从未在意过那位“龙女”,自然也不知道那位“龙女”并非是“龙女”,而是天尊代最大的意外。

要不是当年威后私心偏爱金羽,故意改了烛龙的气运,今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还真不好说……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陈生想,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不必再提。

他有意与过去断干净,三魔和昌海在他无意多说的时候悄然登场。她们二人向他行了个礼,随后带走了被阵法压制住的云馜。

云馜走前仍不死心地说:“你不能去找虚泽的身体。”他顿了顿,面露难色:“你也了解……”

陈生打断云馜的话:“我不了解,我也不需要去了解。”

他反驳的态度冷硬,不容人说话的样子让云馜不得不咽下口中的话。

云馜见他执意如此,知道多说无用。

云馜走后陈生慢步进入宫殿,随手拉下那幅金龙画像扔在一侧,迎着光站立许久,脸上少有情绪,不知都脑内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宫殿静悄悄的,背对着金牢水色的身影几乎要与周围的暗红色融为一体。

白烨轻手轻脚地靠近殿门,在瞧见正殿内有陈生的身影后他摇了两下尾巴,轻轻松松地越过门槛来到陈生的面前。

即使不看也知道是白烨回来的陈生问白烨:“他呢?”

陈生没有说名字,但白烨知晓他在问谁。

“自那之后没有反抗也没有理我,”白烨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有些不放心,所以把他关了起来。”

之后白烨又说:“沈府里什么都没有。”

陈生并不意外,只说:“虚泽和云馜就像是曲清池和萧疏。他们感知相连,云馜在这里遇到的事情虚泽都会知道,因此沈府里什么都没有才是正常。”

白烨见此不甘心地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生转身,冷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白烨听到这里侧过头,多少有些气闷:“抓来的那些人怎么办?”

白烨提到的事情也是让陈生感到为难的事情。

陈生不语,盯着前方沉默许久,终是去了宫殿的另一侧。

冷宫的地牢里来了几位新客。

几个性格各异的客人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吵闹的声音一刻不停,扰的人心烦。

地牢烛光微弱,越过生锈的铁栏看向牢狱深处,隐隐能够瞧见一个白色的模糊人影。

身穿白衣的曲清池闭着眼睛躺在地砖上,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

衣摆轻晃,地牢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影子。

陈生静静地凝视着曲清池,因等不到曲清池主动开口只能开口去叫对方:“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地牢里的曲清池表情不变,过了许久才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有。”

陈生额首,身后的金腰燕见状弯着腰送来一把椅子。

陈生慢慢地坐下,静心等待曲清池接下来要说的话。

许久之后,曲清池歪过头睁开眼睛,见陈生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再观他穿着一身气派无比的黑袍,只说了一句:“有、点冷。”

陈生许是没有想到他沉默许久要说的话只有这一句,当下剑眉皱起,不满的情绪并未隐藏。

见此曲清池轻笑一声,不过笑过之后,他很快不再说话。

陈生与曲清池僵持片刻,忍不住去问曲清池:“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有问题的?”

曲清池平静地说:“你从来没想过要瞒我,那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还重要吗?”

他话说是如此说,瞧着是冷酷蛮横,可到底不想两人闹得太僵,还是老实的补了一句:“早前我问过你,你是怎么死的,你没说话,我想了想,看你对虚泽的反感情绪不高,以此认定上一世的虚泽没有伤到你我。”

陈生不否认。

曲清池接着道:“虚泽没能伤害到你与我,说明上一世是我赢了虚泽。我赢了虚泽我便是最强,而我不会杀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是死了,只可能是你自己弄死了自己。”

“那你为什么寻死?”曲清池挑了挑眉:“我想,你要不是吃饱了撑着就是另有所图,之后再看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大概能猜到七七八八。

陈生了然,“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陪我演戏了。”

“谢倒不用谢,演戏不难,难的是收尾。”曲清池冷声道:“如今我别的不想,我只想知道你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陈生顿了顿:“去拿虚泽的身体。”

这个答案令曲清池眉头紧锁。

曲清池坐了起来,原本柔顺的黑发此刻像团杂草一样横在他的肩头,他晃了晃脚,以一种淡漠的口吻说着多少有些急躁的心里话。

“你要去云城?”

陈生并不意外:“你猜到了?”

曲清池眉头越皱越紧:“龙族、天狐、梦鱼。虚泽留下三子,这三子各不相同,若说出身必然是龙族最高,可虚泽却越过龙族给了天狐听心引雷的本事,又让天狐住在云城。

我早前一直在想,为何天狐的待遇要高出龙族,之后我想了很久,忽地想起檀鱼吞了虚泽的身体,之后檀鱼的尸身不知去向。此后,天空中多出一座云城,上面住了一群引雷听心的狐狸,我思来想去,觉得其中怕是有些关系,虚泽之所以给天狐引雷的本事,怕的是想要天狐护云城,而不是天雷护天狐。

我早前曾前往云城,查的就是这件事。”

陈生明白,因此他默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曲清池看陈生不反驳,心烦意乱的往陈生这边靠了过来,一双攻击性极强的眼眸死死的锁住陈生。

他弯下腰腰,将两条手臂搭在铁栏之间,姿态慵懒,痞雅从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被困的人,反像是在看被困住的人。

他不慌不忙地问:“可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生抬眼。

曲清池语气不善:“早前我看你布局曾以为你是要害我,后来我以为你演戏是在帮我,最近我才发现你既不是在帮我也不是在害我……不过不要紧,只要你说清你想要干什么,我可以反过来帮你。”

陈生淡漠道:“我不用你帮。”

曲清池毫不退让:“那你告诉我,你都要做什么?”

陈生平静道:“取虚泽的龙身,上天杀虚泽取而代之。”

曲清池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废话多说有意思吗?云馜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力气?你饶了这么大的圈子布局你到底想骗谁?”

陈生抿紧嘴唇,片刻之后说:“与你无关。”

这一句与你无关点燃了一触即发的气氛。

话音落下,哐当一声响起。

像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曲清池搭在铁牢上的手臂开始用力,脸上笑意全无,眼中像是积着不可消融的寒冰。

随后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铁栏晃动,吓得牢笼外的金腰燕抖着腿,竟是开始担心这特质的牢笼关不住笼子里的野兽。

情绪短暂的失控,气到极点的曲清池不小心弄坏了陈生精心准备的牢狱,那能够关住龙等强者的金牢被曲清池压弯,一不小心露出了半个身子。

陈生见此眼神一暗。

曲清池则沉着脸,像是为了压制火气,他不去看陈生,抬手将被他压弯的铁栏掰正,压着声音说:“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你如今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我做不得的?明明我做也可以的事情,你何必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抢来做?”

陈生道:“你做和我做不一样。”

曲清池眼底的怒意掩不住:“有什么不一样?”

陈生说:“我是我,你是你。”

曲清池冷声说:“你是不是非要惹我生气?”他一边说一边压断陈生关他的铁牢。

陈生默不作声。

曲清池缓了缓,因陈生一直不松口多少有些不快。

他点着手指,心浮气躁地问:“这事暂且不论,那我呢?”

陈生移开眼睛:“明日我会去云城,至于你……你就留在这里。”

曲清池冷下脸:“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生仰起头:“自然是要做天尊该做的事情。”他说到这里狠下心:“你不是天尊,所以你不会懂我想要做什么。”

曲清池眼神一暗,等看陈生起身有意离去,曲清池又不甘心的在他身后问他:“那我问问你,等你杀了虚泽之后你要做什么?”

陈生眸光微闪,不在回答曲清池。

曲清池站在地牢中目送陈生远去,在看不到陈生之后,他忍不住一脚踹向关着他的地牢,第一次做出迁怒的行径。

砰的一声过后,那坚不可摧的寒铁整片倒了下去。

石板倒塌,引得地牢晃了几下。

精心布置过的监牢在对方的面前简直就像是孩童的玩具!

金腰燕瞠目结舌地看向身后。

第一次生如此大的气。

曲清池踹开围栏仍不消气,他高抬起头在地牢里站了半天,一张俊脸阴云密布,看上去十分恐怖。

少了牢狱的关押,那人站在那里就像是出笼的野兽。负责看守地牢的金腰燕心惊肉跳地看着曲清池,自从躲在幕后的陈生和白烨出现后,金腰燕便不再故作高深,因此是怕是怒都敢表露。

陈生不理身后的动静,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在经过金腰燕身侧的时候将黑色的方块交给金腰燕,冷漠地说:“我明日走后你把这个给他。”

金腰燕咽了口口水,小心紧张地与他说:“主上……我……他……”

陈生没说话,倒是一旁不知何时来的白烨见他这副样子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怕什么,阵法还在,他不过就只有些蛮力的纸老虎。”

谁家的纸老虎像他一样猖狂?

金腰燕见白烨不悦不敢多说,只得苦着脸咽下这句话。

白烨在金腰燕走后来到陈生的身边,笑着说:“我看他未必会听话。”

陈生自然知道曲清池轻易不会听话,为此沉吟片刻。

白烨慢吞吞地踩着陈生的影子前行,一边盯着陈生一边不忘去说:“你若不给他点厉害看看,我怕他会缠着你。”

陈生还是不理他。

白烨见此不甘心地说:“你为什么不说话?难不成你不想甩开他?”

白烨笑容可掬,可惹人厌烦的话语却一句接着一句。

陈生前行的步子慢慢停下,他侧过头,一双眼眸宛如深不见底的水潭,沉声道:“你越界了。”

白烨闻言笑容一僵。

陈生直言道:“不该你管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随后陈生不再看白烨,把白烨扔在身后。

白烨对着陈生远去的身影,气闷的咬紧了牙关。

像是刻意与陈生置气一般,白烨转身去了别的地方。

“喂——!有人吗?!”

郭齐佑双手拍打着紧关的木门,一张俊脸又气又急,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喊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竟然敢关我?”

“白烨呢!那个死东西胆敢骗我!等我见到他,我非要把他扒皮抽筋了不可!”

他骂骂咧咧许久,因不见有人过来,在最为舒适的房间里放声大喊:“——来人啊!”

“吵什么。”

闻言郭齐佑身体一震,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意外在身后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白烨。

对方不再扮作薛离,穿着打扮变得正常许多。

没有穿那些修士都喜欢的仙气宽袍,此刻的白烨穿着一身干练帅气的窄袖华服,他的衣服简洁大方,衬的人越发俊俏精神。

郭齐佑一看到白烨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挽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白烨很了解郭齐佑,直接抬手封住了郭齐佑的声音。

他动作干脆利落,先将郭齐佑按在椅子上,接着抬脚把椅子往后踹了一些,随后一只脚踩在座椅把手上,俯视着郭齐佑的嘴脸将嚣张跋扈变现得淋漓尽致。

见此郭齐佑的眼睛怒瞪,好似有火焰喷出。

白烨见郭齐佑生气心中多少开心了一些,晃了一下头,想了想,先是嗤笑一声,用温柔的声音说:“瞪什么瞪,再瞪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他说到这里转了一下眼睛,一双带笑的杏眼里面满是恶念:“你何必如此生气?”

白烨拉着郭齐佑的发尾,边笑边说:“你是不是在气我骗你?——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如此生气,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笨。”

白烨似乎有意与郭齐佑长叹,此句结束直接拉过椅子坐在郭齐佑对面,随手拿来一个橘子剥开,指着一旁的水果糕点说:“对了,这些都是我叫人给你准备的,被关的几人里你是独一份,我对你好不好?”

郭齐佑气得双目赤红,只想朝他的脸上吐口水。

白烨摇着头,剥完橘子先把橘子瓣放到郭齐佑的眼前,然后再当着郭齐佑的面眼带笑意地吃下去,还一边吃一边气郭齐佑。

“再瞪小心眼睛掉出来。”

“就是眼睛掉出来也不给你吃。”

白烨吃完一个橘子,拿郭齐佑的衣服擦了擦手指,也不管此举幼不幼稚,只想要看郭齐佑生气,末了还不忘说:“对了,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讲过我为谁卖命?”

郭齐佑皱了皱眉。

白烨说到这里放轻了声音,似笑非笑的表情配着那双带有深意的眼睛,让人看了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有种在被愚弄嘲讽的不快。

“那人可是个‘好人’,当年我家出了意外,我被人害了。”白烨慢声给郭齐佑讲着过往:“之后我侥幸逃脱,一个人在世间流浪,带着对仇家的恨意,不知该如何自处……后来那个人找到了我,他默默地跟在我身后,不管我做什么都帮我,久而久之,我便接受了他的存在。”

“我们的关系不似他与那些外人,他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会告诉我让我帮着他一起做。他对我很好很好。”白烨话到这里,刻意加重了语气,眼角眉梢全是挑衅的味道:“跟他对那些外人不同。”

郭齐佑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郭齐佑翻了个白眼懒得去看白烨。

若是郭齐佑能够说话,此刻他必然会骂对方一句,有病。

不同就不同,何必跑到他这里来说。

白烨说完这些心里舒坦不少,他在走前问郭齐佑:“你想不想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是谁?”

郭齐佑看了过来。

白烨张开嘴,带笑的眼睛对上郭齐佑干净明亮的眼眸,迟疑了片刻,随后笑道:“自己慢慢想吧。”

说完,白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不知他来此原因的郭齐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