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疯狂拍打着房门。
门内的人对此充耳不闻。
曲清池不受急促的声音影响,仍旧一本正经的在讨要奖励。
老实说,这件事情他干得不算漂亮,可不知是不是碍于他那双不再沉静的眼眸,还是服从他那双传来热度的大手,陈生并没有拒绝他索要奖励的动作。而随着对方绑好的腰带一点点松开,陈生的眼神控制不住地看向他,眉眼间带了几分难得的无措,一时不知手脚应该放在哪里比较好……
心跳声大了起来,陈生紧张地低下头。在今日之前,他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他见识过的风浪里从不包括他不擅长处理的情意。
接着,唇齿碰触,红色交融,迷茫的羔羊轻吻着难以接受的新奇事物。
抗拒的声音被压住,白皙修长的手指穿插在黑发之中,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力度,紧紧抓住此刻短暂的幸福。
一前一后的变化勾勒出形态各异的虚影。此刻风浪袭来,事情逐渐往不受控制的发现发展,过深的牵扯也让曲清池少了几分对陈生的尊重,多了几分失控的病态危险。
今日的曲清池有些过于放肆了。
因为不适和恼意,受控于人的陈生眼尾微微泛红。他想要像平日里一样凶恶地瞪着曲清池,以此来让曲清池收敛一些。
可因如今缺少底气,他怒瞪的眼神气势全无,隐隐还在散发着可怜的示弱信号,似乎在祈求曲清池的宽和与怜爱。
眼底黑云翻涌,完全没有放手念头的曲清池凝视着开始示弱的陈生,一张脸因情绪过高覆了一层充满热气的粉。
许是对方呼吸的节奏过于强烈,最后牵动着陈生的呼吸也乱了起来。
凉意顺着嘴角低落,麻痛逐渐占据口舌。
陈生眯着眼睛,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房中的声响低低的,却持续了许久。
“有件事他没有说错。”
曲清池从陈生身后拥抱着他,捏着陈生发红的嘴,蹭过对方还在痛的嘴角,回想昨日云馜来时的一幕,压着声音说:“你确实变了许多。”
陈生懒得动脑子,活动着十分不适的舌头,“我?”
曲清池“嗯”了一声,道:“我们之中,你的变化许是最大的。”
陈生哼了一声:“不知所云。”
陈生说完这句,转而看向响个不停的门,推了一下身侧的曲清池:“把衣裳整理一下,屋外还有一群等着你给他们解释什么情况的……”陈生说到这里顿了许久,“大孩子?”
这句话其实不算对,可也不算错。
与陈生和曲清池相比,其他几人确实很像是了无心事的孩童。
曲清池听到这里支起身体,翻身来到床里将陈生困在身下,态度散漫,“要是觉得他们麻烦,一棍子打出去就是。”
陈生没好气地打了一下他的头:“领了钱不干实事说的是不是你?”
曲清池弯起眼睛,也不与他争论,只说:“谢赏。”
陈生一听他这样说更加生气了。
而曲清池尝了甜头,自是不会一直气陈生,免得下次不好得手。因此他黏着陈生没多久便起身来到门外,看着心神不宁的那几人,其他事情一概省略,只提意外发现虚泽灭世一事,刻意说起如今快到了虚泽灭世的时间。
他这人聪慧,知道事情利害该从哪里切入,故而省了那些复杂的过程,只加重灭世一事的分量。而这点至关重要,足以让郭齐佑等人的心里惊起可吞万物的巨浪。
他三言两语下来,轻轻松松的将郭齐佑等人的思维带偏,顺便还将生出心魔的事归算此事上。
如此一来,因得到画卷遇见天尊执凤、意外得知赤鸿尊的往事,经此发现虚泽灭世一事,为此心神不宁入了魔,入魔之后还为了众生之苦勇敢反抗虚泽,期间还被不知名人士陷害的苦情首座就有了。
陈生听着曲清池恬不知耻的说法,在心中再一次刷新曲清池脸皮奇厚的认知。
看出陈生眼神含义的曲清池则面色如常,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像在说谎话。
陈生眯着眼睛,眼看曲清池将所有的事情推给执凤和虚泽,大有一种曲清池就是仗着执凤不能说话,虚泽无法开口,所以才如嚣张。
郭齐佑等人听到这里是满心震惊,其中最是不能接受这件事的就是莫严。
莫严一直以天狐的身份为荣,此刻告诉莫严他先祖灭世的真相,让品行良好的莫严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莫严面如白纸,一双黑亮灵动的眼眸失去了过往的温柔,只剩下明显的惊慌。
“这是真的吗?”莫严下意识看向陈生,只想从陈生这里寻得是与不是。
陈生点了点头,诚实地说:“之前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不能接受。可如今情况复杂,不告诉你们又怕你们遇上危险……”
然而不等陈生把话说完,莫严先接受不得的突然起身。
莫严表情复杂,眼神慌乱,只留下一句他去静静,之后就走了。
陈生见莫严离去,对一旁的薛离说:“跟上去看着点,别让他到处乱说引起慌乱。”
薛离大脑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他飘忽的走了出去,因心神不宁险些被门槛绊倒,瞧着是没能消化掉虚泽灭世的消息。
京彦是这几人中最稳重的那一个。
得知这个消息,京彦沉着脸想了许久,让人无法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他的心思。
陈生凝视着傻了的郭齐佑,知道他们不能接受的原因,毕竟在他们眼中,虚泽是万物的起源,是他们的信仰,如今他们信仰崩塌,他们能好受才是怪事。
陈生知道要他们接受需要时间,为此他说:“如今你们知道了这件事,是留是走随你们,等一下婆婆和年鱼会到,你们若要走,最好让陈五送你们。”
陈生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随后揉了一下郭齐佑的头,转头看向曲清池:“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曲清池顿了一下:“我的事不急,我先陪你出去,等你回来再说。”
陈生说了一声好,然后与曲清池去了柏亲王府。
柏亲王府布局规整,楼阁交错,门前石狮子威风凛凛的守在两侧,端着一副门庭赫奕的气场。
陈生入了王府,见到等他许久的柏亲王与长公主。
若说待遇,亲王看重的礼遇旁人想都不敢想,若问亲王看重的原因……陈生是想都不敢想。
果然,一看见陈生,长公主和柏亲王立刻笑得像朵花一样。
柏亲王在府中备了一桌酒席,亲热的叫陈生入席。
陈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留下来。等他们到了水榭,陈生这才晓得今日的酒宴并不简单。
此刻酒宴上坐着五六个年长者,想来都是柏亲王的亲属。
察觉到柏亲王的意图,陈生一脸复杂的坐下,他刚与柏亲王客套几句,就见那牙齿即将掉光的柏老夫人问他:“你多大了?”
陈生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
然而老夫人刚问完,身旁的柏老爷也问了一句:“家里做什么营生?”
陈生抿了抿唇,正欲回答又听——
“家中几口人?”
“家里可有侍妾?”
“双亲俱在?”
“将来有什么打算?”
“怎么看待入赘一事?”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
陈生一时哑然,瞧着身侧的曲清池,见曲清池不气不恼方才放下心来,委婉的找了个拒绝的说辞。可此话一出却没有人听,桌上的人还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食不知味地吃完这顿饭,陈生寻了个理由不想久留。柏亲王客气地送他离府,在来到正门时忽地与他说:“家中老母糊涂,许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你活得清醒,该说什么才能不糊涂的过完一世,想来陈卿心里有数。”
陈生听出柏亲王意有所指,脸上的表情从随和变成了不露山水的从容。
柏亲王见此又提点一句:“你不傻就要做些聪明人该做的事情。在本王还能帮你收尾的时候清醒一些,别闹得太后不喜,大家都难看。”
这句话便是在明着指点陈生放下水鬼一案。
陈生心中有数,客气又疏离地再次谢过柏亲王,对此事不曾多言。等出了柏亲王府,陈生奇怪地看着身侧的曲清池:“你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曲清池伸出手指点着从旁经过的蝴蝶,专注的目光停留在蝴蝶身上,“怎么说?”
陈生奇怪地说:“我还以为刚才你会搭话,说他是没有侍妾却有我,没想到你竟然没说话。”
曲清池闻言惊讶地看了陈生一眼:“我在你眼中如此不知轻重冲动任性?”
陈生无语片刻,“不是在我眼中,而是你本就任性。”
曲清池听见这句却笑了笑:“那你可就错了,我这不是任性。”
陈生虚心请教:“那你是?”
曲清池朝着陈生眨了一下眼:“就是胡闹。”
陈生气笑了,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漠回:“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到也不是无可救药。”曲清池悠闲的跟在陈生身后,两人正欲回到客栈,这时却有一个仆从来到了陈生的面前,递给了陈生一封请帖。
陈生打开看了一眼,随后将请帖按在曲清池的身上,曲清池只瞥了一眼,兴致不高地问:“你要去?”
“想去,”陈生说:“想去看看是谁给我送的请帖。想去看看对方都要做些什么。”
曲清池沉吟片刻,忽地露出了一个让陈生汗毛竖起的笑脸,。他对着往后退了一步的陈生说:“那我们一起去,”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显然是在动歪脑筋,“把齐佑他们也带着。”
陈生:“……不了吧。”
曲清池笑道:“怕什么。”
陈生没法说怕你,只好苦着脸同他回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