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池改口的速度过快,气得陈生笑了起来。
陈生笑过之后有意跟对方算算总账,敲了敲桌面,说:“你有没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曲清池想了一下,因作恶太多,一时不知陈生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故而问陈生:“你指的是什么?”
陈生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背着我没与我说过的事。”
曲清池诚然道:“那可太多了,为了避免说了不该说的,你还是直接问好了。”
他坦诚又无耻的态度让陈生目瞪口呆,陈生先是气了一下,接着懒得同他绕弯子直接问他:“化龙是怎么回事?”
曲清池奇怪地看了陈生一眼:“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他姿势放松了一些,抬手给陈生倒了杯茶,意味不明地说:“因为一些原因我的身体没了,而我跟日桥同族,身骨相似,大战之后过于虚弱的我只能并入盏目之中,寄宿在日桥的龙骨里修养。可不知是不是我寄宿的时间长了,我的元神逐渐与日桥的剑身融合,为了阻断融合,我离开了盏目,把与盏目融合的那部分分离出来,顺便找了河蛟,占了河蛟的身体。”
陈生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转而想到他曾经说萧疏是剑灵的话,疑惑地说:“所以,萧疏就是你与剑身融合的一部分?”
“没错。”
他这说法让陈生更茫然了。
按照道理来说,当初日桥铸剑,本体成为剑身,元神成为剑灵,神剑从头到尾都是日桥所化,支撑盏目的只可能是日桥,就算期间日桥消散投胎转世,曲清池应该也无法顶替日桥与神剑融合。
陈生想不通这点,有意要问萧疏的脸又是怎么一回事。可曲清池似乎不想他继续问下去,特意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止住他的声音。
其实陈生在很久之前就发现了,曲清池从不回避过往,却特别不喜欢陈生提到过去,因此曲清池很少主动与陈生说他正在做的事情。
陈生了解这点,只得压下心中疑惑,随后瞥了曲清池一眼,拿起曲清池的长剑收起,免得曲清池出去惹事生非。
见此曲清池挑了挑眉,未曾言语。
等陈生放好了剑,曲清池忽地拍了一下桌子。陈生回过头,瞧见曲清池歪着头单手撑着下巴,眼中带笑地看向自己。
有种不妙的感觉。
太过了解曲清池,陈生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曲清池目光不变,懒洋洋地问陈生:“你没什么想说的了?”
陈生确实没什么想说的了。
这时曲清池又说:“可我有想说的。”
“可我不想听。”
不想看到曲清池带着深意的黑眸,陈生浑身不自在的走了过去,他撩起曲清池脸侧的头发,把手中的头发左右交错,挡住了曲清池深邃的眼眸。
然而被他挡住眼睛的男人却露出一个浅笑,白皙的手臂突然用力抱住陈生的腰,大手扣住陈生的腰部,将陈生拉了过来。
心脏骤停,陈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多出被狼咬住的畏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悸动。
等陈生一靠近,曲清池将脸贴上去,把脸埋入陈生的腰腹,闷声说:“我换皮了。”
陈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曲清池张开嘴隔着布料咬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曲清池的这个动作暗示性很强。
被曲清池咬过的皮肉不痛反而很痒。
此刻他们的距离过近,曲清池说话时的轻震和呼吸穿过温热的衣物,清楚的留在皮肤上,慢慢地点起红色的火光……
陈生抿着嘴唇,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但耳朵却开始慢慢红了起来。
曲清池看陈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得寸进尺地说:“你我之间意外过多,我想,在意外来临之前,不留遗憾总比留下遗憾要好。”
本是在害羞的陈生听到这里忽地冷下脸,他不知道曲清池是不是故意的,只觉得刚才那点暧昧气氛全都毁在了对方手里,当即气到把曲清池扔出房外。
末了陈生还不忘说一句:“什么不爱听说什么!”
陈生这句话音量不小,就是故意说给曲清池听。
门外的曲清池听得清清楚楚,却爽朗一声,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等到晚间,曲清池爬到陈生的床上,一只大手搭在陈生腰间,将鼻子埋在陈生的勃颈上,故意朝陈生哈气。
温热的呼吸打上来只叫人人心烦。
陈生翻来覆去,因为睡不着干脆推了推对方,将自己的发现讲给了对方听。
曲清池双目紧闭,漫不经心的人掐着陈生的腰,在听到有第三方势力时,完全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陈生见此颇为意外,当即推开他从床上坐起身,追问着:“瞧你这样子,你心里有数了?”
曲清池眼睛睁都不睁一下,只懒洋洋地说:“玄司来此是听了末夭的指引,末夭有一双能够看到未来之事的眼睛,末夭既然能叫玄司来此,自然不会只做这一个安排。”
陈生听到这里心中惊惧,“你的意思是……剩下的第三方势力是末夭的人?可如果今日来的真的是末夭的人,他为何不让玄司直接将眼睛交给自己的手下?”
“谁知道呢?”曲清池听到这里眼睛睁开一条缝,目露精光,冷静道:“我曾以为过去是秋月春风,如今看来却是命与仇谋。”
曲清池说完这句也坐了起来,他沉吟片刻,看着陈生说:“云馜改朝换代必是有所企图,为此我要去次京中。你若要上京告御状,就和我一起走。”
陈生正有此意,点头说好。两人闲谈几句,之后逐渐没了声音。
“怎么……”
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房中安静的氛围。
此刻纱幔飘动,人影交错,光线转暗,被褥上拉出几道意味不明的褶皱……
当曲清池有意深探并为此靠过来时,陈生想着他惹自己不快的说法,故而抬起手臂挡了一下,让他的吻只落在手臂上。
然而他这人不要脸,竟是顺着伸出了舌头……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陈生躺在床上,将手擦了又擦,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点东西。
陈生想了许久,直到看到地上的衣物才想起玄司给的玉简和书籍,为此他急忙爬下床,没想到抖了一下衣物,先是掉出来了一只奶狗。
老实说……要是不是端肖雪掉了出来,陈生根本不会想起来端肖雪还在。
此刻陈生表情复杂,他先是抱起奶狗,见端肖雪还在沉睡,就把端肖雪放在了曲清池的脚下。
曲清池瞥了端肖雪一眼,在陈生转身的那一刻慢吞吞地抬起脚。
陈生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立刻喊了一声别闹。
曲清池听见笑了一笑,却还是抬脚将奶狗踢开。
陈生为此瞪了曲清池一眼,然而这一眼过后,陈生后知后觉的想到端肖雪昨日一直在此。而回忆着昨夜曾有的画面,陈生的脸突然爆红,气急败坏地指着曲清池:“你!”
迎着陈生责问的目光,曲清池不慌不忙地点头,慵懒地靠在床上,声音低沉道:“我故意的。”
然后他抬起头,美目半眯,红唇微张,意有所指地点了点耳朵,告诉了陈生此举为何。
这小心眼的……
明白了曲清池的意思,陈生当下轻咳一声,为了保全自身不再多言,也不再理会可怜的端肖雪。
他抱起衣服里的玉简和书籍,特别的好奇里面都是什么内容。可顾念着曲清池还在,他到底是没有当着对方的面打开,避免触及过去让对方感触过多。
为此他想了许久,忽然计上心头,与曲清池说:“上次入京我来去匆匆,未曾好好看看周遭景色,回来之后心中多有遗憾。为此,此次前往,我想同你一路走一路欣赏沿途美景,你觉得如何?”
曲清池看向陈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看透陈生心中所想,为此并未答话。
陈生倒是不管不顾,只说:“而如今宗门在找你,为了避免旁人察觉,你就扮作陈六的模样跟我一起行车入京怎么样?”
他这话说的没有道理。
如今曲清池上京是为了查云馜,而曲清池与天上的虚泽不死不休,为此曲清池此行本就该争分夺秒抢占先机,不应该有浪费时间的行径。
这事若放在常人身上肯定会想此举不妥,弃了车架快速入京才是正确的选择。可陈生和曲清池都不是常人,曲清池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陈生。
陈生心中一喜,准备看完玄司给的玉简就弃了车架,因此这次入京他带的东西不多。
一只狗,
一个郭齐佑,
一个曲清池。
为了保险起见,把年鱼带上,顺便请了家中的婆婆。
等着一切打量妥当,陈生派人知会了宁徽一声,转身去看了一下薛离。
薛离一听说他们要上京,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吵闹着也要跟去,不过陈生想着京中处境不明,就没有带薛离和莫严。
之后无视了莫严欲言又止的表情,陈生找来两辆马车,一辆放自己和郭齐佑,一辆放婆婆。
婆婆那辆驾车的是陈五,而陈生这辆驾车的自然就是………
“陈六?”
与双手抱怀的曲清池对视片刻,陈生将缰绳递了过去。
曲清池挑了挑眉,“我活了许久,还没有人敢把我当车夫。”
陈生挤出一个笑脸:“那是因为你之前没遇到我。”
等陈生将“陈六”赶出马车,郁郁寡欢的郭齐佑这时还不忘了插一句:“你家下人不是很受管教。”
他指的是陈六不愿驾车的态度。
陈生听到这里看了郭齐佑一眼,说:“在他面前可别这么说了。”
郭齐佑乖巧地点了点头,犹豫片刻,想着陈生音量不小,忍不住指着布帘说:“你这样说他听不到?”
陈生惊讶,“他自然是能听得到。不然我说这话做什么?你以为我是说给你听的?”
明白过来其中意思,郭齐佑讪讪一笑,随后瞧见陈生比划了一个收声的手势,鬼鬼祟祟地从身后拿出一本书。
见此郭齐佑好奇地凑了过去,陈生则是毫不留情地推开了郭齐佑。而那本来不易翻动的书籍在玄司交给陈生的那一刻起,便变成了可以随意翻看的书。
陈生的手摸过书页,发现书页上什么都没写。
书籍的第一页只是随意画了两笔,之后他又翻开了一页,瞧见了玄司的笔迹。
对方似乎是临时起意,刚开始书写的时候心境不定,因此字迹潦草。而在看到玄司字迹的那一刻陈生也懂得,这本不是什么书,怕是玄司的日记。
果不其然,第一页开头记录的就是年份。
纸上玄司留下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决定去做些什么。”
“大齐三年,我醒了过来,此刻天地已然变了模样,前往天宫的天梯已断,上面的人下不来,下边的人上不去,如此倒也好,省了许多麻烦,只是念着死前听到的话,我开始寻找宁州,也是从今天起,我察觉到了一点不对的情况。”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道我该写些什么,但我现在没有可以闲谈的对象,所以我选择写下来。我也怕日后会出意外,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此举也能记下来一些许是对后世有用的事情。”
“如今距离天尊争位已经过了很久,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但我总觉得我们那时的征战才是事情的开端。”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争吵的细节记不住了,一开始是日桥问大道何方,如何定世间秩序,万物规律?
这个问题简单,可难在每个人心中的定义都不同。
很快,因为意见不能统一,我们吵了起来,这时末夭提议不如假想妄论,先设想一下各自为主的世间,在进行对此,看看由谁主宰世间会更好的一些。
当时觉得这也是个法子,不曾想此次之后大家不欢而散,吵得越来越厉害。后来不知怎么的,吵来吵去就争论到了神柱之上,情况越发的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