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与城北现在乱作一团,陈生自是不能带这位身娇体贵的小县主去城北,只能带着她在城南城东四处转转。而城南有陈生的几个家仆看护,情况还算不错,生活在城南的人没有受到三魔的影响,天亮后日子一切如旧。
不过望着前方身姿妖娆的越河县主,陈生犹豫许久,一点点慢下了脚步。
“你们跟过来干什么?”
许久之后,陈生到底是忍不住,他纳闷的回头,问着身后沉着脸的三条尾巴。
京彦的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他冷笑一声:“你忘了你是在用谁的嘴说话?”
陈生:“……”
京彦随行是为了看护自己的身体,确实正常。
无话可说的陈生将郁闷的目光放在下一个人的身上,问着郭齐佑:“你不去与郭子相见?”
郭齐佑在老父与逛街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逛街。
他听陈生询问,气定神闲地说:“不急。”言语中有一种爹哪有街有意思的感觉。
陈生:“……”
知道郭齐佑和郭子关系不好,陈生没法多说,最后把目光放在莫严身上。
莫严没用他问,直接说:“我想顺路去墨斋,行吗?”
而他乖巧的模样堵住了陈生的推拒。
陈生心想:你都跟过来了,他还能说不行吗?
最后纠结一番,陈生终是妥协的抬起脚。
前方的越河县主倒是不懂得后方陈生的心情,因带着几位美男出门她心情极好,一路上脚步轻快,一会儿瞧瞧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最后走到一个饰品摊子前,喊了陈生一句:“陈生,过来一下。”
陈生上前一步。
眼看他要接近饰品摊子,京彦黑着脸用身体挡住他的步子,随后拿出手帕按在他的手上,说:“就站在这里看。”
“……”站在这里能看什么???
陈生欲言又止,但想在这毕竟是京彦的身体,他只能退一步伸着脖子往前看去。
越河县主等了片刻,等不到陈生过来,回头一看只见陈生站在五步远的位置,双手拿着白色的手帕,正像是某种动物一样伸长脖子观望世间……
老实说,京彦的那张脸实在有些吓人,越河县主多少有些胆怯,因此她忍下了京彦不解风情的举动,柔声对着陈生抱怨:“你站那么远能看到什么?”
京彦说:“怎么看不到?我们就是站在这里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闻言郭齐佑凑过去,“啧啧”两声:“还真能看到,只不过……这人卖的东西不怎么样啊!他骗傻子的吧?”
傻子居然会骂傻子……
在此刻,陈生心情十分复杂,他咳嗽了一声,心说郭齐佑的话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对面的县主还没听出来。
而那看县主穿戴不俗,正想抬价的摊主一听这话立刻火了:“这位郎君你会不会说话!”他说完这句,挤出个笑脸与越河县主讲:“这位娘子你莫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这的东西全是好货!就拿这块玉讲,这可是东洲最出名的真玉!”
“是吗?”越河县主低头打量了两眼。
这时莫严靠了过去,“咦”了一声,耿直道:“你这不是真玉,是青宁石。”
而真玉价高难寻,青宁石随处可见,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用青宁石骗人的摊主被莫严拆穿,当即脸色大变,磕磕巴巴地说:“这怎么不是真玉!公子怕是不懂玉吧?”
莫严一脸困惑:“可这就是青宁石啊,真玉质地细腻温润,里面云纹很淡,我家用来铺地的时候我趴在上边看了许久,所以我能分清玉石之别。”
真玉要价不低,说拿真玉来铺地这话摊主完全不信。
平日里靠着坑蒙拐骗为生的摊主以为莫严在撒谎,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当即骂道:“我说这是真玉,这就是真玉!你不懂货莫要乱说!什么拿真玉铺路!这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话音落下,上方乌云来袭,闪电和雷声同时出现。
来不及多想,陈生和郭齐佑立刻冲了上去,两人分工明确,陈生负责拽开越河县主,郭齐佑一脚踹烂摊子,将摊主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抱着必须救人的心,郭齐佑下手极狠,等到天上乌云散去,满身是汗的他终是松了口气,拉起被他打到鼻青脸肿的摊主,豪爽地说:“不用谢了。”
摊子被踹坏不说还被打了一顿的摊主:“?”
越河县主见他们如此凶恶,吃惊的移开了眼睛。其实她买东西不过是个借口,她真正想要的是与陈生相处的时光,以此来培养两人的感情。
如今见买首饰一事不成,越河县主又想着让陈生带她去做衣裳,因此寻了一家不错的铺子,带着这群人走了进去。
店家见他们过来,十分热情的迎来,越河县主在铺子里走了一圈,拿起红布往身上比划了一下,歪着头问:“陈生,我穿红色好看吗?”
陈生张开嘴还没说话,一旁的郭齐佑先说:“好看是好看,但这几日不建议你穿红的出门。”
“为何?”
莫严说:“近日望京不太平,邪祟中的凶煞喜红,因此县衙早早贴出晚间禁止披红,以免招煞一事。”
一旁插着手的京彦这时上下打量了一眼铺子,见越河县主在的地方是店中光线最暗的地方,又见越河县主看好的红布就在暗处,皱着眉上前,拉开越河县主手中的红布。
红色的软纱在空中飞舞,等拽出三米,在店家心疼的叫喊声中,眼神锐利的京彦一把抓住里面的黑影,众人这才发现摊开的布料上躺着一个像是纸片一样的死人。
异物一出吓得越河县主花容失色,她顿时尖叫一声,赶忙跑了出去。
京彦一只手清除了布料上的纸人,一只手掐着店主的脖子说:“今日城中明明写了明令,让你们把带红的用黄纸包上你为何不听?”
店家吓得腿软,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声有人想要,他一时贪心,想着等人取走之后再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例子。
心叹人性贪婪,陈生摇了摇头,与莫严等人一同走了出去。
门外的越河县主白着一张脸,本是有些想要回府的念头,可转念想到陈生能应约实在不易,因此咬着牙继续坚持。
她看了一眼手心,说:“罢了罢了,不看了不看了,我们去茶楼听书。”
陈生想要从她嘴里套话,只能是由着她的性子胡来,等他入了茶楼,陈生发现因这几日望京事多,新故事的题材不少,故而近来茶楼生意都很不错。
如今说书人刚开讲,楼中就已经来了不少熟客。
环视四周,陈生一边走在楼梯上,一边听着坐在中央台上的说书人道:“那人躺在病榻之上,容颜沧桑到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之后他们一群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陈生等着京彦反复擦拭过椅子之后才坐了下来。
只不过他刚坐下就听到——
“李家娘子端着药走来,看着病榻之上的陈郎君,玉面上带着几许愁绪,她想,这陈郎君之前是何等人物,他从农户到书生,由乡贡到进士,本是有着大好的前程,谁知最后却是落得悲京而出,缠绵病榻的下场。”
话到这里,周围人唏嘘声不断,坐在桌前的几个人却隐下了情绪,谁也不去看面无表情的陈生。
“……”
“而守着这样的人,李家娘子也是越想越悲,最后她叹了口气,端着药碗来到陈郎君的身旁,弯下腰,柔声说——”说书人说到这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当他喝完这口水,他看了看手中的茶碗,拿着茶碗做出女子娇俏的动作,眉目温婉,语气轻柔:“郎君,该吃药了。”
陈生:“…………”
他来这里是想要从县主的口中听到故事,不是为了成为别人口中的故事才来的!
陈大郎听到这里实在忍无可忍,他拿出一个银锭子,叫来了茶楼活计,淡漠地说:“换个故事。”
活计见陈生出手阔绰,立刻笑着接下,连忙跑了过去与说书人耳语,说书人听到钱之后眼睛一亮,朝着陈生这边拜了一下,接着清了清嗓子,改口道:“上回书说到圣峰首座曲清池——”
“………………”
这话一出,除了越河县主外其他几人又都陷入了沉默。
陈生等人被迫听了半天曲清池的成功与伟大,除了郭齐佑,其他人基本上都在走神,包括那位提议要来听书的越河县主。
抽空看了一眼,陈生注视越河县主呆呆的脸,猜到她并不爱听书,只是不知为何她明明不爱听书还要来此。
越河县主也是走神走的厉害。
她一双手绞着衣角,如此坐了片刻,听周围传来一阵叫好,她眼前忽地一亮,连忙问:“说完了?”
陈生说:“没有。”
闻言越河县主轻咳一声,随后拿起了一旁的茶杯本想以此掩饰尴尬,可在茶水入口后,移开茶杯的她又叫了一声。
陈生听她惊呼扭头去看,发现茶杯上有着墨痕,他顺着县主葱白的指尖看了片刻,在县主检查自己手心的时候他刻意瞥了一眼,发现县主的手心中写着,第一步是什么,第二步应该去哪儿,第三步又要说什么……
而回忆一下越河县主从入陈府到现在的表现,陈生发现她做的每一步都能与那上面模糊的小字对上……
仔细想想,这完全就是一套完整的约会流程。
只是走流程的人比较娇憨,完全没有走出谈情该有的甜蜜。
想到这里陈生扶住额头,而此刻越河县主皱着脸,捧着掌心看了许久,实在不知之前掌心里还写了什么。
她有些为难,加上被茶楼吵杂的环境弄得心烦,干脆说:“算了!今日就这样吧,你接下来也有事要忙,我就不闹你了。”
不想再玩了的越河县主直接与陈生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要查水祸之事?”
陈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他放下银子带着他们离开了茶楼。
他在下楼时小声说:“我有我的缘由,县主不会又不想说了吧?”
越河县主拉着陈生他们走了许久,目的达成却又不说只会令人生厌。
懂得这点,她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在想你查这事做什么?”她在走出茶楼之后站在街口拍了一下手,说:“当年水祸之事闹得不小,若问书写此事的卷宗……确实是没有了,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当年的东州刺史(详情在41章)下狱离世,刺史之职自然是空了下来。”
越河县主说到这里,见一辆挂着金玉铃铛的马车走来,整理了一下衣物:“你也知道,刺史之位不可能有空缺,特别是东洲地处复杂,部族诸多,刺史与地方都督与互相掣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东州刺史的罪书一呈上,朝中就定下来新的刺史。”
陈生见马车停在几人的面前,知道越河县主多半是累了想回府,也不磨蹭,直接切入问题所在:“新任刺史是谁?”
“就是东洲刺史身旁治水有功的原佐官。”说这话时越河县主登上马车,等入了马车,她撩开布帘,露出那张明艳的脸:“你知道那佐官是谁吗?”
其实这事陈生心中隐隐有了底,但他还是问了:“是谁?”
“当朝中书令的祖父——李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