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幕已经够乱了,若是这女子也上了榻……
——这还能看?!
顾不得其他,郭齐佑连滚再爬地冲了出去,硬是将这位女子从床上拉了下来。
越河县主被郭齐佑强行拉走,艳如桃李的面上带着几分羞恼。她甩开郭齐佑的手,本是有心要骂身旁这不识趣的人,可转头一看拉住她的是位丰神俊逸的修士,脸上的恼怒变成了不可言说的愁然,竟是疑惑地说了一句:“一起?”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险些把郭齐佑气死。
莫严何时遇见过这样的场面,自觉应付不来的他选择老实的待在柜子里。
郭齐佑与县主吵了几句,吵闹的声音把床上那紧闭着眼的三人叫了起来。
床上三人按照从里到外的顺序坐起来。
最里面的薛离闭着眼睛,一副困极的样子,被吵醒之后没有好气地说:“吵什么!”
中间的陈生闭着眼睛,一副茫然的表情,被吵醒之后柔声道:“小天孙,什么时辰了?”
京彦闭着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被吵醒之后慢声道:“齐佑你醒了?”京彦说到这里睁开眼睛,望向郭齐佑和越河县主所在的位置,又问:“身子还好吗?”
郭齐佑和越河县主一愣,总觉得他们三人有些怪。
别人暂且不提,就说陈生!
陈生几时用过女里女气的阴柔声音与他们说话?
而这点同时说话的三人也有体会。
察觉到不对之处,原本困得睁不开眼的三人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陈生”吃惊地看着“薛离”,惊慌失措:“这人怎么跟我长得一样?”
“薛离”看向“京彦”,面色阴沉:“你是谁?你为何在我的身体里?”
“京彦”则是看着“陈生”很快反应过来此事因何而起。想起了自己忘记的事,“京彦”拉开被子,发现他与另外两人的尾指上都带着一根红绳,因为这根红绳,“京彦”无力的捂住了脸……
整理好心情。
几个大男人坐在客堂面面相窥,郭齐佑与莫严沉默片刻,郭齐佑先是对着面前的京彦说:“你是陈生?”然后他看向薛离:“你是京彦?”他最后看向陈生:“你是薛离?”
面前的三人点了点头。
如今薛离的身体里是京彦,京彦的身体里是陈生,陈生的身体里是薛离……
听不得这魔幻的发展,莫严神情恍惚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顶着京彦壳子的陈生说:“这事说来怨我,是我疏忽了。”看其他几人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陈生硬着头皮与京彦和薛离说:“你们还记得在幻境那时,我把你们拉过来破境的事吗?”
那一幕实在过于震撼。
其他二人点了点头,陈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说清。
在幻境那时,他之所以能把京彦和薛离叫来,用的是开山卷里的同归。
使用同归的陈生只需拿到京彦和薛离的头发,以头发为引子,敬酒于天地,许下与头发的主人结拜为兄弟的愿望,就能叫来他想要结拜的人。而当他饮下那杯酒,立誓于心,同归即刻生效,因此开山卷的力量带来了薛离和京彦,薛离和京彦离开幻境,以此破了三魔设下的阵法。
而按照正常的顺序,同归咒起,带来了陈生所求之人,届时陈生应该举杯,问另外两人愿不愿与他结拜为兄弟,若是薛京两人愿意,三人当下饮酒成为结拜兄弟,从此共享运势,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盛衰荣辱皆在一起。
而此招理同借物,都是分灾借运的一种。
此招阴损,因是陈生立阵,因此陈生为兄,陈生为主,所以福祸主看陈生。只要兄弟誓言立下,身为起誓人的陈生就会得到好处,日后陈生若是不幸,其他两人身上的好运要是能替他挡掉,就会替他挡掉,若是挡不了,就会变成三人平分陈生的厄运,达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结果。
但陈生并未想与这二人结拜,所以他并未在术起之后进行三人饮酒的下一步。又因陈生身为起誓人,所以他不能在立誓之后主动拒绝与这两人成为兄弟,毕竟这术本身就是因他而起,他若叫来了薛京二人又不与他们结拜,只会被开山卷视为戏耍之举,到时陈生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在陈生是没有资格拒绝结拜,但京彦和薛离却是有权利推拒。只要陈生问他们愿意否,他们摔杯离去这事也就结束了。
而此事的期限为十五日,在这十五日中,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都需要定下。若是不定,在第十五天,同归将反噬与此术有牵连的这三人。又因兄弟誓约基本上都是同生共死,荣辱与共,所以咒术反噬的时候会把要结拜的这三人扭在一起。
今天是同归启动后的第十五天,在今日,三人会身体互换;在第十六日,三人的四肢会互换;在第十七日,三人的身体会搅在一起,到第十八日,他们三人肉身合在一起,变成一具尸体,自己买棺成尸,会成为没有脑子的走尸。
隐下同归和开山卷的细节,陈生只提了结拜誓言和之后的麻烦。
听他说到这里,薛离吓得张开了嘴。
京彦皱着眉:“你会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邪术!”
郭齐佑也急了:“你怎么不早说!”
陈生也很后悔:“当时情势危急,没有倒酒摔杯的空闲,事后琐事又多,一时间忘了此事。”
莫严说:“如今摔杯不行了吗?”
陈生说:“没那么简单,结拜的誓言立下,我是主杯人,是起誓人,因此要不要结拜的事只能由我来问,他们来回才可以。可如今我不在我的身体里,肉身与魂魄不符,此刻去问也没有结果。”
薛离用着哭腔问:“那怎么办?”
陈生说:“不用急,今夜午时一过,在第二次异变之前,我们会暂时回到自己的身体。只要我们提前准备好起誓的酒杯,抓住这个机会摔杯就可。”
众人听到这里点了一下头,变得不再紧张。
见此陈生也点了点头,不过他点完头看向身侧也在跟着点头的越河县主,不解道:“你跟着点什么头?”
越河县主噘着嘴看了过来,一张娇美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可怜,似乎再问陈生为何要针对自己。
陈生见此颇为头疼,只能缓下语气:“你怎么还没走?”
越河县主听到这里拿起手帕按住眼角,假意压着哭声:“我放不下你……”她说完这句见陈生眯起眼睛,心知陈生定是不信,因此按在眼角的手一顿,不再装模作样,粗声说:“行叭!我舍不得这一屋子的俏郎君。”她说这话的时候终于露出了本性,一双欣赏美男的眼睛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停下来。
“……”
陈生捂住眼睛,同归加县主的搭配令他头疼连带着牙疼,可他又不好对越河县主说些重话,只道:“县主若是无事不妨早早归府……”
“我有事。”
越河县主听到这里露出骄傲的小表情,她把脸一抬,显然是知道她一来陈生定然要赶她走,所以提前做好了功课,抱着绝不会背赶走的自信,她说:“我听县衙主薄说,你对百年前的水祸很是上心?”
听她如此说陈生的表情立刻变了。
察觉出他的在意,越河县主娇笑一声,拍了拍桌子:“我想着你挂念此事,得了信在府中连杯茶都没喝就赶了过来,只可惜来了陈府连杯水都没讨到,你就要赶我走。”
听出怨语,陈生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县主,本是十分冷漠的表情在与县主对视之后忽然一变。
陈生挤出一个自然的笑脸,拿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对待县主,他喊了陈五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县主可是皇亲贵胄!怎么县主入府之后你连杯热茶都未给县主敬上!这般没有规矩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陈五聪慧的接到:“都是小人的不是!只怪小人从未遇见过像是县主一般仙姿玉貌的贵人,因此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觉得自己低贱不配入县主的眼,这才未敢给县主奉茶。”
京彦看到这里却十分恼怒。他黑着脸,面容狰狞却难掩俊秀之颜。
其实薛离容貌本就出色,只是平时娘气做作,因此看上去不得人喜欢,而此刻京彦入了薛离的身子,眉眼冷傲的他撑起了薛离的皮子,纵使生气也是十分好看。
京彦见陈生将手放在桌子上,立刻理智全无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木桌。木桌顷刻间四分五裂,将众人下了一跳,而后他指着陈生说:“别用我的脸做出谄媚的模样!”他说完这句又说:“从现在起手不要乱摸乱碰!”
知道深度洁癖的麻烦程度,陈生头疼的松开手,转而却看到薛离翘着兰花指,嫌弃的捏着陈生身上的衣物。
薛离皱着一张脸,甚是做作地说:“陈生,你这身衣裳好老气,你就没有点好看的衣裳吗?对了!你用胭脂水粉吗?房间里有没有胭脂?你唇色太淡了,我看着别扭。”
……他陈生看着像是会涂抹女子胭脂的人吗?害怕薛离乱来,陈生黑着脸:“你给我把手指放下来好好说话。”
这时陈五端来热茶,郭齐佑和莫严端着茶杯往后靠去,两人眯着眼睛,瞧着很快吵到一起的三人——
陈生:“就一天,给我忍着点。”
薛离:“就这难看的衣裳——一天我都忍不了!”
京彦:“陈生你把手放下来,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陈生:“我碰什么了?”
薛离:“你说谁是东西?你再说一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用陈生的身体抱住你的身体!”
京彦:“你敢!”
薛离:“你看我敢不敢!你举手做什么?!你现在打我你就是在打陈生!”
陈生:“薛离闭嘴!你只活一天是吗?还有你说话就说话,别用我的手翘兰花指行吗?”
薛离:“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只要好看的衣裳,”怕是他们这群大男人不懂好看的衣物是什么样,薛离贴心地说:“我要小姑娘穿的襦裙!上面有花的那种。”
越河县主听到这里,掐着衣角展示了一下好看且有花的衣物。
薛离给她比划了一个漂亮的手势。
而陈生却眼前一黑,只想他的身体穿女装可还能看!
喘不过气但陈生瞧着对面京彦身上那身又花又绿的衣裳,自觉眼睛受辱的他无法再忍。他生怕薛离用他的身体乱来,立刻叫来了陈六,吩咐陈六:“把他的嘴堵上,”陈生说到这里想了一下,他想与其都已经这样做了,不如……“让婆婆按住他,让他跪在水缸前,等他跪好你去与年鱼说……我来给它赔罪了。”
这话有些缺德,但陈生从不怕自己缺德。
要是他如今还在他的身体里,他会换一种方式给年鱼赔不是,肯定不会选择跪着请罪。但眼下他身体里的住是薛离,就算薛离用他的身体跪了,他也不觉得是自己在跪。如此一边念着让薛离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一边享受薛离赔罪后的成果。
很快,薛离就被堵住嘴带走了。
不过到底是心疼自己的身体,陈生在他走后不忘叮嘱一声:“记得给他放几个垫子,别跪坏了。”
陈六应了一声。
等过了一会儿,沉在水缸底,气的一直吐泡泡的年鱼听到有人敲了敲水缸。陈六等了一会儿,见年鱼慢吞吞地露出一个头,与它说:“郎君说了,此次的事是他不对,事后他也十分后悔,只是郎君想,他与你的关系要比他与其他人亲近许多。他对旁人做什么都要想着两方远近,客气之余难免要顾虑颇多,少不得疏离拘谨,所以看起来对旁人事无巨细关切有加,但这不过是些表面的功夫,哪能用如此敷衍的方式对待你。
郎君把你当做自家人,因此少了些顾虑,与你相处不止自在,还因你可靠十分依赖你,只是不知竟会因此伤到了你的心。”
“你也莫气,你不想想,郎君心善,就是阿猫阿狗躺在他面前他都会怜惜一分,更别说是大活人了。再说,你实力不凡,自是不像那些弱小的人族,郎君知道那些人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自然不觉得你会被那小小手段难住。你说是不是?”
“不过想是这么想,可郎君一看你生气,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你瞧瞧,你看过郎君对谁如此低三下四?郎君这般做还是最看重你。”
年鱼听着这话,在水里歪过头,它本意不看陈生,可矜持了不到两秒它又忍不住转过头。转头就转头,偏偏还要装作自己并不在意,像是探头只是为了换换气。最后它靠在水缸边,看到对面陈生双膝下跪,顿时惊得瞪圆了那双本就很圆的眼睛。
它也知道这个凡人表面懒散则是傲气,从未见过对方如此低三下四的年鱼很快又想到陈六的话有道理。
它心想,的确如此,这群两条腿的怎么能比得过它!
陈生家底如此多,陈生遮遮掩掩到今日,什么都没当这群两条腿的说只说给了它听,显然是与它的关系要比寻常人好上一些!
这道理就像是——它是自家人,其他人都是外人!所以对它少了几分客气也对,毕竟谁会对自己的家人毕恭毕敬。而且这下跪赔礼的事情陈生能做得出来,想来也是十分愧疚,它也不好抓着这事不放。
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
两条腿的有两条腿看重的事情,它也不好太过。
“……”陈生站在门前,注视着水缸中的年鱼一边开心,一边还要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了然的背过了手。
而院中的年鱼游到水缸边缘,不时换着左右角度,露出半个头看着跪在它面前的薛离。
陈生看到这一幕知道这事翻篇了。
纯真的鱼果真能带给人纯粹的快乐。
摇了摇头,陈生用京彦的脸露出一个宠溺的笑颜,随后被京彦瞪了一眼。
越河县主此次前来显然是做过功课,知道蛇打七寸的好处,难得的端起了贵人的架子。
将薛离叉出去,他们这群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事关生命,陈生不得不在意,他说:“县主对百年前水祸之事了解多少?”
“总比你多。”越河县主抬起手放在眼前,做出一个妖娆妩媚的姿势。
“那陈某可有幸听县主说说此事?”
越河县主说:“可以是可以,但陈郎君应该也懂,这世上坐享其成难,陈郎君既然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自然该给我相同的还礼。”
陈生沉吟片刻:“县主想要什么?”
越河县主听到这里立刻控制不住表情,笑颜甜美:“我要的不多,我要你今日陪我上街,去看看望京都有什么好风景。”
陈生不愿意:“可望京昨日被毁,如今没有什么可看的。”
“残毁之美也是美。”
“县主应该也知道,如今我不在我的身体里。”
“这个身子挺好看的,我不介意。”
一旁的京彦黑着脸:“我介意。”
然而说话的这两人谁也不去看京彦。
见县主坚持,陈生垂死挣扎:“方才县主也听到了,我们三人如今出了事,搞不好今日之后会死。”
越河县主一拍大腿,恨声道:“没听说这事之前我还没急,听说这事之后我想万一你夜里没熬过去死了……我今日与你同游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