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肖雪是河鯥,河鯥算鱼,所以端肖雪不喜欢看人吃鱼。
莫严是天狐,自然看不得人族去穿狐狸皮。
白烨是三尾猫,就是侄女口中那种他最不喜欢的猫。
而且这猫脏的要命,只需一眼就能点燃了京彦的火气。
陈生举着酒杯,心说人艰不拆,可为何陈家人每一位都能精准踩雷?
现在一位好友已出,一道鱼与一只猫又跟了过来,狐狸皮放在手边,如同催命符一样,一旁是脸上红疹子越来越多但京彦……陈生深吸了一口气,在外边乌云来袭的前一秒先是稳住莫严。
毕竟其他人生气,顶多是陈宅消失,而莫严难过,消失的不止是陈宅,还有陈宅里的人。
为此,担忧家人成灰的他立刻沉下脸,与母亲说:“我与表舅说了多少次不许猎狐!他怎么就是不听!这般漂亮的狐狸死的如此凄惨真是让人惋惜。快!拿出去,请一个大师好生超度,再以家亲的礼格办一桌丧宴,就说家中狐狸去了,知会亲友过来奔丧。”
陈夫人:“???”
说完这句,陈生果断地推开陈夫人,又说:“大嫂,我要吃的是糖醋芋,是芋头,不是鱼,我都叮嘱你多少次了,我们靠鱼镇宅,怎可对鱼不敬。”因为没法对死鱼说放生,陈生只得说:“快快端出去,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陈家大嫂:“???”可你明明最喜欢吃鱼啊!
话到这里,陈生转头对着侄女和颜悦色道:“叔叔怎么可能不喜欢猫!只是那时你们还小,因猫比狗要聪慧,叔叔怕你们养不了,这才让你们养笨一点的狗,以此打发时间。”
侄女:“???”可你当时明明说的是猫滚啊!
最后他对着刚刚叫来的陈四说:“赶紧去请个大夫,把西厢整理出来,多打扫几次。”
等这话说完,细品了一下陈家人话里的意思,本以为陈生只暗示了自己,其他人是偷偷跟过来的端肖雪现下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陈生心细,如果真的有意找他入府拜访,绝对会在事前吩咐好陈家人不在席间备鱼,因此察觉到不对的端肖雪在一旁冷声道:“只请了一位挚友?——那你是请了谁?又不想请谁?”
陈生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
京彦算了算:“这里是不是有多余的人?多余的人又是谁啊?”
陈生的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莫严这时候倒是来了聪明劲,居然说了一句:“齐佑,好像是你最先来的?”
听到这里,陈生心里咯噔咯噔咯噔一连响了几次。
郭齐佑说不出话,倒是一直很毒舌的白烨在侄女说完讨厌猫后安静了下来,此刻似乎神魂已经离去,只在席间留下一副空壳。
陈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要是说他只邀请了一个人,其他人怕是会问他邀请的是谁,到时候说谁都不好,稍有不慎,之前的谎话就会成了隐患。
眼看要翻车了。
陈生沉吟片刻,这时陈三走了进来,对陈生说了一句:“二爷,有客到。”
陈生一愣,不知来客是谁,抬首瞧见陈一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穿着一身浅色的素雅衣装,生了一张完美到让人无法形容的脸,人是端方雅致,瞧着气度不凡,超拔脱俗宛如月下仙人。
似乎不敢相信这人会出现在眼前。
陈生惊讶地站了起来,本想说你怎么来了,可后来他想想现在的局面,硬生生拐了个弯,说:“你怎么才来。”
这话的意思是他一直在等曲清池。
而陈生与曲清池的关系特殊,越过席间这几人一层,若是只叫了曲清池过来,这几人就算不喜也说不出别的。
险些翻车的陈生因此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台阶,不过他确实不知曲清池为何会出现在陈家。明明前天他与曲清池闲谈,曲清池还说需有三日才会归家,怎么一转眼人就回来了?
曲清池的目光扫过中堂众人,先是与陈生笑了笑,接着与陈父陈母打了个招呼,将手中的礼物交给了一旁的陈一,然后来到陈生的面前,小声与陈生耳语。
“有件事说了不能生气。”
陈生大惊失色:“你又惹了什么祸?”
陈生想到曲清池惹事的本事,咬了咬牙,声音一压再压,话中带着明显的火气。
面对陈生的询问,曲清池坦然道:“目前还没有,可马上就有了。”
“什么意思?”
将眼中多少有些轻浮的笑意一收,曲清池忽然起身,一本正经地说:“我今日是来提亲的。”
提亲?
听清曲清池的来意,郭齐佑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曲清池都说了什么。
陈生身体一震,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跟着曲清池很多年了,从最起初的虚情假意到现在的得过且过所用时间不少,不管其中都有过什么风浪,最后都归于了平静。加上两人都不是注重那些表面形式的人,因此多年下来陈生也没有多想什么,现今突然听曲清池说起提亲,陈生大脑一片空白,先是想了想谁向谁提亲,接着又有几分羞恼,觉得在人前如此说不好。
害怕吓到陈家二老,陈生有意斥责一句,可转眼想到曲清池这么大的人,在人前下他面子多少不好,因此还是咽下了怨语,纠结来纠结去,心中想着拒绝,开口却是:“这事等之后再说。”
曲清池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发尾,平静地说:“人就在门外,还是今日说清比较好。”
人?
什么人?
一头问号的陈生扭过头,然后瞧见了陈秀秀带着瀚朔君(曲清池的二师兄,出现在择生期开考)走了进来。而门旁那瀚朔君难得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换了一身华贵却并不张扬的衣装,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有些紧张。
“……”
陈生不知道自己看见瀚朔君之后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他脸上的表情让那几个格外关注“你挚友到底是谁”的人,在这一刻都闭上了嘴。
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想想陈生生气的样子,最先离桌的是陈父,紧随其后的是陈安。
陈生大哥抱着酒领着妻子带着孩子叫上母亲,小跑加疾走的离开了中堂。
郭齐佑坚强了两秒,随后对着京彦说:“我知道医馆在哪儿,眼下等着大夫过来也是无聊,不如我们自己去医馆,也可以顺势看看周围景色。”
京彦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走。”
莫严听到这里也跟着站了起来,生怕被他们扔下:“带我一个,我最喜欢看风景了。”
端肖雪听到这冷哼一声:“人都走了,这顿饭我吃什么!无趣。”话说完,他走在了京彦和郭齐佑的前面。
莫严眨了眨眼睛,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呆愣的白烨,拉着还没缓过来的白烨,跟着京彦和郭齐佑跑了。
这几人走时话说的漂亮,但脚步略有些急躁。
片刻之后,众人刚踏出中堂便听到中堂里传来雷声阵阵。
陈生要气疯了。
他没想到他妹妹这事居然是熟人作案!而他家秀秀才十九!瀚朔君都已经三百六十岁了!这人也好意思将伸手到秀秀这里!
还有,别的不说,秀秀生活平静安稳,有他看顾日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而这瀚朔君与秀秀不同,他姓沈,是前朝皇族,是曲清池准备好的傀儡皇帝,前途渺茫!这样的人怎么能给秀秀带来安稳的生活?!
越想越气,陈生背着手在中堂里转来转起,陈秀秀因他对瀚朔君说话的语气不好,气到带着瀚朔君走了,陈生从不与妹妹生气,只能将心里的火气撒给曲清池。
“你也是够可以啊!”
“人间帝皇掌握着龙脉,龙脉来自虚泽,你想断了虚泽在人间的龙游之地,破了帝皇身上的卫龙令我不说什么。毕竟皇帝与虚泽之间有些关联,是虚泽留在人间的眼睛,因此你想改朝换代我并不反对!”
“你要利用瀚朔君的身份,扶持瀚朔君我也不说什么!”
“你像个撒手没一样松手就走,来去如风,留了一院子的大爷我也不与你计较!毕竟我也知道你不容易!”
“可如今你是什么意思?!”陈生指着门外,吼着:“你师兄看上了秀秀,你帮着上门提亲!怎么,你是想送我妹一个皇后当当?——我真是谢谢你了!可我家小门小户,没有出皇后的福气!”
他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可从始至终曲清池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陈生骂了一阵子,见他没有反应,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说话?被骂很开心吗?”
曲清池听到这里弯起眼睛,勾起一个轻笑,一双眼睛因为陈生转过身来看他而亮起,语气温和道:“我想你了。”
他说这话时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柔软的让人看了只觉得不自在。
陈生一愣,怒道:“别与我说那些没用的!我跟你说什么你有没有听到?”
曲清池说:“有啊,可我想你了。我前些天一直想多与你说说话,只可惜当时在与长夜打斗分不出空闲。现在回来了,能听听你说话,不管你说的是什么,心里都踏实很多。”
长夜天尊的名字出现,陈生脸上的恼恨变得有几分不自然:“你受伤了?”
曲清池不说受没受伤,只是背着手,慢声道:“没什么大事。”
陈生当下一听立刻上前,动作自然地去拉他的衣服,曲清池也不反抗,他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将腿分开,拉陈生到面前,任由陈生去拉他前边的衣服,并将后背紧贴在椅子上不动。
注意到他按住后背的动作,陈生脸色阴沉,“起来!”他想去看曲清池的后背,但因曲清池抗拒,他又不敢用力拉,导致两人僵持在一起。
“没什么事,只是想要早日归来,一时大意罢了。”
曲清池拉下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漫不经心道:“回来的路上正好看到师兄,他跟我提了这事,说也不认识谁,所以求了我来提亲,我也不好拒绝,你也莫要恼我。”
陈生听到这火气消了一半了,“真的?”
曲清池歪着头,用食指勾住陈生的衣带,故意逗陈生:“假的。”
闻言陈生瞪了他一眼,他笑了一声,又说:“你也不用如此生气,师兄的才智世间少有,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都说得过去,他虽是比不得秀秀豪爽大气,但该懂得人情世故也懂,没有像你想的那般只知道读书,不是个书呆子。”
“还有他为人赤忱,不会同我一样做些坑骗人的事。加上有我在,他这皇位十拿九稳,你也不用挂心他能不能给秀秀安稳的日子。若他不娶秀秀,我许是不会看顾他,但他若娶了秀秀,我必然会让他们从这件事中抽身。”
“到时候他做他的皇帝,秀秀当个皇后玩玩,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妃嫔无数,毕竟师兄的眼里只有书,他能与秀秀在一起,说实话我都很诧异。几年以美貌出名的南水女君看上他,他都没有给过对方一个笑颜,由此可见他并非是轻浮的好色之徒。而且有你我在身后,量他也不能欺负秀秀,秀秀会是家中说话做主的人。”
陈生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事也还可以,而且曲清池的说法听着让人心里舒服,他既夸了秀秀也抬了瀚朔君,而今秀秀又是真的喜欢瀚朔君……
陈生有点纠结。
他想了一会儿。
曲清池将唇贴在他的掌心,轻轻亲了几下,说:“好了好了,别想了,我们好不容易相见,我不想为了因为外人让你生气。而秀秀是你一手带大的,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好。只不过秀秀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要顾虑秀秀一些。”
话到这里,陈生完全不气了,他不止不气,他还真的被曲清池说服,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等到晚上他人还是晕乎乎的,只觉得顺着曲清池的话想瀚朔君确实是个良配。而曲清池说的也对,他也应该顾及秀秀心中所想……只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
陈生拿起木梳,梳了几下头。
曲清池在他身后脱下了身上的外衣,这时一封信从曲清池的衣袖中飘了出来,上面写着师弟亲启。
曲清池瞥了一眼脚旁的信,表情淡然的捡起这封瀚朔君五日前写给他的信,抬手烧掉了信件,之后看陈生不注意,他来到屏风后,拿着刀在蜡烛上走了一遍,接着在后背上划了几下,用外袍擦了一下血,又用冰封住伤口。
等陈生闻到血腥味过来时,曲清池解除了冰层,只说了一句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陈生看了一眼,骂了长夜天尊一句,彻底不气他提方才的事。
此刻,坐在门前的白烨终于从那句不喜欢猫中抽离,他猛地站起,不管身后正在吃东西的几人,像阵风一样的冲到了陈生的房中,质问着陈生:“你为什么不喜欢猫?”
陈生此刻去取药不在房里,曲清池坐在窗旁见他进来一脸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