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一直在想曲清池喜欢自己的理由。
曲清池这人心狠手辣,心机颇深,从不是那种看你长得好、你心善、你聪慧、你风趣、你对我好,我就会对你好的人。
其实在五日书中,对曲清池好的人不在少数,倾心于他的人数不胜数。可不管这些人怎么对他好,他都无动于衷,他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冷硬到让陈生一度怀疑他看重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就像上一世陈生知道,曲清池虽是收下了郭齐佑他们,但只要有一瞬间,他的谋算中只要有一点点需要郭齐佑等人赴死的因素,他都会放弃郭齐佑他们,能做到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这点不是陈生夸大,这就是前世曲清池前期的状态。曲清池的薄情从不是陈生胡说八道。
陈生曾看过不少人为曲清池疯狂,可无论这些人是用真情,还是用其他手段,最终得到的都是无用的结果。
曲清池的聪慧和过去让他与常人不同,他是那种你单纯他笑你傻,你善良他欺你,你凶恶他杀你,不管你怎么做都无法打动他的类型。
因此十分了解他的陈生一直都搞不懂,搞不懂他为何会看重自己,搞不懂初遇时他复杂的态度,搞不懂他被救后的沉默和若有所思,也搞不懂他们分别时他看自己那一眼,更不懂这个男人为何后来又找到了自己,对自己格外不同。
话到这里,其实陈生一直都不能否认,曲清池对他好。在这世间,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对曲清池指手画脚的存在。只是他虽是知道自己在曲清池心中地位不同,但要问他原因……就像刚重生那时一样,陈生根本叫不准原因。
而那一直猜不到原因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你长得很像他?
——像谁?
一种被冒犯的怒火压制不住。
其实陈生不觉得曲清池会养一个替代品,曲清池这人活得清醒,从不需要虚假和谎言来麻痹自己。
他不止不需要虚假来欺骗自己,他甚至会不断直视自己最惨痛的曾经,然后像是旁观看戏,细细算自己都失去了什么,又要讨回什么。
所以像这样的人,绝不会养什么可笑的替身,他也没有时间和耐性去养一个替代品。
可即使知道这点,陈生也无法从曲清池刚才的话中听出什么好的意思。
因此他不可能不计较。
而他一旦计较,曲清池通常很难翻过这一篇。
此刻,陈生手中掐着小三千,凝视着曲清池的背影,等曲清池转过身,他忽然收起了凶狠的一面,脸上的笑容宛如和煦的春风,表情和善的像之前的冷漠不过是曲清池的错觉。
他压低了声音,改换了自己的视角,从那一直被捕捉的猎物转为猎人,幽幽地说:“何必急着走,夜还长,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他说这话时,开始的声调加重,到吃人时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轻柔的慵懒,尾声像是藏着一个钩子,惹得人很想再听听他的声音。
他与曲清池说:“而且刚才你说过,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医好我,现在我开口了,你难道想不帮我就走?”
“你在生气?”
曲清池似笑非笑,答非所问。
“我没有生气,只是你说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一个人,我自然是会好奇,会想知道那人是谁。怎么,问问不可以?”
也是有心与陈生闲聊,曲清池见陈生主动,便从门前走了回来,他蹲在陈生身旁,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话一点也不像是心存疑虑。”
陈生平静地贴近了曲清池的脸,一双眼睛往下看去,他似乎在看着曲清池挺立的鼻子,也像是在看着曲清池的嘴唇。
此刻的距离有些过近。
这个动作看似暧昧,可其实正在对视的两人眼神清明,交换的呼吸中完全没有一点情意。
不止没有一点情意,陈生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砧板上的肉,正在想如何下刀比较好。
“我人蠢笨惯了,自己说时没听出什么差别,”保持着贴近的动作,陈生轻轻张开嘴,眼睛往上移动,盯着曲清池微微卷起的睫毛,像是在哄着孩子一般:“你不妨学给我听听,让我好好品一品,是不是我错了。”
曲清池红唇微动,扬起一个不善的弧度。他素来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即使此刻陈生语气温柔,但话中逗弄的意思到底是让他感到不快。
陈生自然懂得他的心思,也懂得画中的曲清池不是小三千中的曲清池,画中的曲清池看他嚣张未必会忍他。按照常理来说,为求稳妥,眼下他不该如此与曲清池说话,而且他也知道,他若想弄明白他到底像谁,这件事只能从画中的曲清池口中得知。
还有定罪还需证据,他不能只听了只言片语便否定了曲清池之前做过的一切,其实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误会这词都很少出现在他和曲清池之间,他也不想被所谓的误会掌控,因此他很想弄明白,曲清池待他不同的原因到底跟那个与他长得一样的人有没有关系。而这事问小三千中的曲清池八成是问不出什么,小三千里的曲清池一定会避开让他生气的答案,不像是面前这人。
因此,为了得到真相,陈生暂时按住火气。他拍了拍腿,话锋一转:“你能治好我吗?”
曲清池歪着头,左侧的琉璃耳铛因为这个动作来到他的脸上。他半阖着眼,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谁知道啊……”他学陈生,也拉长了尾音。
陈生不气不闹,听他如此说向他张开手,说:“那过来,”陈生仰起脸,指引对方:“不妨靠近一些,仔细瞧瞧,瞧好了在告诉我能不能医好我。”
曲清池也发现了,自从那句很像之后,陈生的性子像是换了个人。
似乎觉得有趣,曲清池还真的听从了陈生的话。
陈生并不躲避,重生许久,他第一次主动去拉曲清池的手,一边小心观察曲清池反感与否,一边将曲清池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然后闭上眼睛,小声问曲清池:“你看看。”他将脸贴在曲清池的手上,嘴唇靠在曲清池的掌侧,说话的速度很轻,语气轻柔,轻而易举的让口中的热气顺着说话的速度来到曲清池的掌心,留下不一样的温度。
“我的脸有什么不对?”他如此说着。
曲清池自然不会被他的动作吓退,他叫曲清池再看看,曲清池便顺势摸了摸他的脸,再次确认了一遍。
等他细细感受过陈生的脸部轮廓,陈生又拉着他的手,指引他摸上他上下移动的喉结,再问:“说话的声又有几分相似?”
曲清池挑了挑眉,五指突然张开,从被掌控引导的人转成掌控陈生的人。他掐着陈生的脖子,嗤笑一声,像是抓到老鼠的猫。
陈生不慌不忙,也笑了:“看来我的脸和声音都很像,只有性子不像对吗?”
出乎意料,曲清池笑了一声之后承认了这个说法:“对,只有性子不像。”
一个意义颇深的“好”字在心里出现。
陈生又说:“那是我的性子好,还是他的性子好?”
曲清池不知眼下陈生心中的想法,继续说:“他对我少有笑颜,并不愿意与我相处。”
陈生“哦”了一声:“这样一说,你似乎很可怜?”
曲清池听到这里压低声音轻笑两声,他用食指点了点陈生的脸,说:“可怜的是他。”
“为何?”
“因为被我看上可不是好事。”
一个“好”字再次出现。
——看上?
陈生眼中笑意散去,那拉着曲清池的手忽然松开,他厌烦的眨了一下眼,阴阳怪气地说:“这样的话我也听过。”
曲清池来了兴趣,他坐在陈生的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陈生,准备听听他都要说些什么。
“我的道侣曾说过,被他看上的我很不幸,事后我想了想,他确实没说谎。”
道侣一词一出,曲清池手指微弯,问了一句:“你有道侣?”他放在腿上的手指点了点,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满口谎言,狂傲自大的人。”
“他经常骗你?”
陈生嗯了一声:“不知该说是骗,还是该说他不想与我说某些事。他总是会隐下重要的事,用其他事来搪塞我。”
“可听你的声音你似乎并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陈生淡淡道:“我知道他有些事不与我说,因此我也会瞒下一些事不与他说?”
“比如?”
陈生想了想,“我曾对他说过,他是我最在意的人。”
曲清池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不感兴趣,因此他没有应声。
“可是他不知道,”陈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句话——我经常对别人说。”
曲清池这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其实曲清池不知道,陈生早前遇上的麻烦很多,无论是起初的郭齐佑,还是后来的端肖雪,对上一世的他来说都是不小的麻烦。那个时候的陈生跟这一世的他多少有点不同,他之所以能够在端肖雪、白烨、京彦手中苟到曲清池来救他,并不是靠端肖雪他们的心善,而是靠他这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是什么个性,也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为了稳住那些人,他心里想着要与端肖雪他们打好关系,因此与谁都是我们天下第一好的样子,看重对方的表现从不吝啬表达,只是其中并无情爱,只当亲友。
举例来说,若是曲清池在,他会不看其他人,眼中像是只有曲清池,可只要曲清池不在,那就是我和郭齐佑/端肖雪/京彦/莫严/白烨天下第一好。
至于萧疏?
——萧疏太冷,他们好不了。
他在前世,曾在前期的偏心郭齐佑,这事闹的谁都知道。后期的他从曲清池那里学了一招,成了一位出色的端水大师,讲究着表面一碗水端平的技巧,端了多年的毒药,只有一次险些翻车。
当时陈生回望京去看家中父母,其实那次主要回去的目的是看陈秀秀。
那年大哥来信,说秀秀看上了一个男子,陈生接到信时本在处理虚妄山东边的事务,本是忙到焦头烂额,收到信只以为是普通的家书,因没时间翻看,让拿着信的莫严帮着读一下。
之后莫严一字一顿的念给他听,等念到秀秀之事时,陈生捏断了手中的毛笔,当时脸色如何他自己看不见,但能从莫严的表情中多少能看出点端倪。
得了这个信,陈生一颗心如被火烧,当时便坐不住了。他在临走前夜交代好山中庶务,等到第二天天亮,随便从宝库里拿出了一批东西,留下了一句要回望京的话走了。
路上的陈生归心似箭,脑海里想了许多。而多年前陈生辞官去了修士那边,没与在家中详谈在外都做了什么,陈父因此放心不下,总觉得陈生身为一个凡人,在修士的地界不会过得很好,担心那些修士看不上陈生欺辱陈生,一连愁了许久,送的信里常常提到此事。
莫严念了两次,也上了心,在陈生走后他随意提了一嘴。
这时本在院子里跟端肖雪互掐的白烨竖起耳朵,京彦刷墙的动作一停,大院曾静默了片刻,等过了一会儿,这群人又都做起了自己方才在做的事情。
吵架的吵架,刷墙的刷墙,莫严回到自己的房间,沉吟片刻,一双眼睛转了几次,之后将目光放在了衣柜上。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莫严抿了抿唇,忽然小步跑到衣柜前,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半天,拿出里面的衣服反复的比划了几次,之后看着柜子里那三件相同的白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莫严随性,素来不喜欢打扮,而他底子好,就算不打扮也是俊美儒雅的样子,因此也没有人就此说过他什么,导致他的衣服就四件。数量是不多,可平日换洗也够了。
而且身为修士,随意掐一个净身的法决基本不会有脏乱差的时候,一件衣服就算穿一百年也能像新的一样。
若按照陈生的解读,这大概就是纸片人的快乐。因此莫严曾对这几件衣服很满意,或者说他很少有不满意什么的时候,可此刻他决定出门去陈家,再看这两件衣服总觉得不顺心。
还有,就算不关注外界的事物莫严也知道凡人和修士不同。修士喜欢白衣,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十分符合修士追求的超凡脱俗,基本上浅色是各大宗门的首选。可在凡间,穿一身白衣的人都是在奔丧……
考虑到这点,莫严有些发愁,他对着衣柜想了许久,最后万般不舍的从衣柜中的隔层里拿出了一件深蓝色的外袍,披在白衣外。
这身瞧着确实不错,有种读书人的文雅之气,只是这件衣服拿出来穿他有些心疼。
毕竟这件衣服是陈生的。
他能得来也是不易。
他本来是想把这衣服当一件藏品,若不是因为现下缺少衣物不好去陈府,他绝不会把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不过也没有纠结很久,想着自己还要去陈家,莫严穿好衣服,悄悄离开了房间。
虚妄山的山门从不轻易打开,守着山门的风彻坐在门前昏昏欲睡。
正对着山门,一脸呆相的风彻眯着眼睛,刚刚对着蜻蜓打了个哈欠,转眼便看到少府君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经过他身前时还朝他点了一头,说了一句莫告诉旁人,然后打开了那扇轻易不会开的门走了。
“……”
风彻懒得理他,毕竟曲清池给风彻的任务是看门,此刻门还在,风彻便不算失败,他蹲在石墩上正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山门发呆,不多时,那俊美妖冶的河鯥便走了过来。
路过他身侧时,那个河鯥什么都没说,等从他身边经过,那个河鯥忽然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霸道地说:“你敢拦我?”
什么都没干的风彻:“?”
端肖雪见风彻不吭声,冷笑一声:“如果不想被我拔掉舌头,就要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风彻:“?”
送走了自说自话的端肖雪。
风彻不知道他们这是在闹什么,但作为一个守门的石狮子,只要门还在,他风彻就不算输。而且他修形不易,虽是有了人身,却不能理解人心复杂。
虽然眼前这两个……不能算是人。
但他想,兽心难懂,不懂也罢。
摇了摇头,风彻保持着原样,等过了片刻,他又看到白烨走了过来。见此他只想仰天长啸,问问今天是怎么了。
白烨是个疯子,风彻很怕这个笑眯眯的疯子,因此见到他来,风彻立刻低下头装死。
白烨不管风彻是什么样子,他来到这里,先是对着风彻笑了笑,然后弯起那双笑眼,与着风彻说:“哎呀呀,日头这么毒,你还要守着这山门也是怪可怜的,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偷首座的剑,事成之后我们杀大家(陈生),取代首座的位置,自己去斗虚泽如何?”
“……”跟这个疯猫没什么可说的,风彻完全不搭话。
见他没什么反应,白烨靠在石阶上,懒洋洋地动了一下尾巴,“说到大家,大家好像回望京了。”
风彻:“……”
“不是我说,就望京那小地方,也只配养出大家这种蠢笨木讷的人。”
风彻:“……”
“而那养出大家的陈府也是寒酸的要命,我看一眼都觉得想笑。”
风彻:“……”
“啊!说来大家今日回望京,也许我可以跟上去好好嘲讽一下大家。”
“……”
“只是,我没怎么跟凡人来往过,既然要去嘲笑大家,自然是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以此显出大家的不足,让他自惭形愧。所以……”白烨说到这里,扭头看向风彻,问道:“你说,凡人,”他抬起细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喜欢什么样的晚辈?
晚辈?
风彻一惊,心说你都什么岁数了!你怎么有脸说晚辈???
而且……
“你为什么觉得一个从未下过山的石狮子会知道这种事情?”
他是个石狮子,石狮子看门就够了!
闻言白烨看了一眼蹲在石墩上的卷发孩童,笑了片刻说:“确实。”
“我不该问傻子的。”
他到风彻面前说了一大堆,最后还骂了一句风彻才走。
风彻惹了一肚子气,转头却看到京彦走了过来。只不过京彦不如前三个痛快,他脚步很慢,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周身的怨念似乎都能画作黑气涌出,一张俊脸阴郁的吓人。
他似乎正在犹豫。
人走到了山门前又退了回去。
走到了山门前,再退了回去。
如此重复了几次,他最后到底是退了回去……
风彻以为事情到这里便结束了,所以他放心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片刻之后京彦又回来了,他捂得严严实实的,来到风彻身边“啪啪”拍了两下风彻,阴测测的开口:“山下哪条路人多。”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石狮子是看家护院镇邪气的!
你见过哪家看家的石狮子满地乱跑的!
从未离开过山门的风彻都要气笑了,他转而问道:“你问这件事做什么?”
“我想问问那些凡人,老头都喜欢什么?”他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事多的要命,烦死人了!”
然后这人不喜欢出门,洁癖的要命的矮子越看山门越生气,走前踹了一下石墩。
风彻因此摔在了地上,望着打完就走的京彦,他不知自己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能遇上这些神经病。
陈生此刻还不知道虚妄山上都发生了什么,他听说陈秀秀出门未归,一颗心放心不下,跟着陈父身后反复去问:“怎么回事?”
“什么人啊?”
“家世如何?”
“品行如何?”
“爹娘性子怎么样?”
“家里几口人?”
“以什么营生?”
“月进多少钱银?”
“是不是奔着秀秀钱来的?”
“难不成是看秀秀生的好看!——无耻之徒!”
陈父被他念得心烦。
气急败坏的陈生老实说陈父还是第一次看到。但想到陈秀秀是陈生一手带大,陈生从小就十分溺爱陈秀秀,陈父以嫁女儿的心情很快释然了。
但陈父觉得,不管心情如何,做人还是要讲道理的。他放下杯子语重心长地说:“他要是看你妹妹长得丑才心仪你妹妹,你听了是不是更生气?”
陈生当下大怒,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杯盏一动,吓得陈父缩起了脖子。
“他居然嫌秀秀长得丑!是瞎了吗!眼睛不要怎么不送给有用的人!”
陈父苦着一张脸说:“爹不是那个意思,爹就是打个比方。”
“我不要比方。”陈生像是困兽一样,在地上走了几次,又问他父亲:“这人长相如何?”
陈父说:“丑……”
陈生瞪着眼睛:“那他配得上秀秀?”
陈父接着说:“——倒是不丑,相貌堂堂,我看着不错。”
陈生听到这里阴阳怪气地说:“你会看什么?!脸好看的不行,到时候招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秀秀看着也生气。”
陈父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没词了,他缓了缓才说:“你要讲点道理,这人长得丑也不行,长得俊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还有,我们先不说秀秀,你又是怎么回事?”
陈生听父亲提到自己,表情一变,沉稳严肃的他拿起一旁的茶盏,动作优雅的将茶盏送到嘴边,平静地说:“我怎么了?”
陈父也不敢多说他,只道:“你说你去小圣峰,去了多年也不说说在小圣峰具体如何,只说过得好。可我总念着你是凡人,心里七上八下,始终不能放心。前阵子你姑姑来家中,说镇子上有一个灵根还算不错的孩子入了宗门,可他离去多年,只做了多年的外门弟子,还因受不得师兄的欺压跑了回来,如今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待在家中,也没个正经营生。加上成了半个修士,得了那些修真的法令,一时半会儿不会老去,真叫人不知道等他家人去了后,他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我听这话就想起了你,心想这有灵根的人都过得这般艰难,你说你这灵根全无的凡人,是不是连外门都摸不到?你是不是一直找人骗我说你过得不错?你是不是在宗门只做些闲散的事?那些什么内门弟子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陈父越说越急:“你说说你!太尉看重你,你不好好当官,你去修什么仙!”
陈父也是老了,话到这里,多愁善感,竟是流下两滴眼泪。他出身平凡,知道的事情不多,可就算并不了解修士的事,如今却也知道东边出了一个什么魔头,说是要与天尊作对,他听到这事这委实不安,怕陈生这种小人物会无辜遭殃,因此总是睡不好。
知道陈父的性子,怕陈父睡得更加不好,陈生没法告诉陈父实情,多年来只编了一个简单的说辞,说是入了宗门,但师傅出身不高,没敢告诉陈父他的情况,怕陈父知道他就是小圣峰首座的那个心上人,到时候会直接昏过去。
也是为了安抚陈父,陈生与陈父说,他在小圣峰认识了一个朋友,他与这个朋友是生死之交,这人本领高强,是他如今最好的友人,等一下就会过来,让陈父备上一桌酒席,添上一双筷子。
陈父听到这眼前一亮,因存了向那人打听情况的心思,一连说了几个好,笑呵呵地吩咐府中下人,让人早作准备。
差不多到午时,守门的陈四去解手,陈六替他站了片刻,人刚来到门前,忽然见一人从天上飞来。
这人脚踩祥云,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装,头上戴着一个并不张扬的碧玉簪,眉眼如画似春水芙蓉,端的是一身平易近人的雅致。
等人来到门前,陈六想着陈老爷的话,立刻迎了上去,说:“敢问阁下是否从小圣峰而来?”
那人弯起一双笑眼,点了点头。
陈六做了个请的动作,与他说:“想来阁下就是二爷口中的那位一直照顾着二爷的至亲之友,”他为了感谢眼前人对陈生的照顾,还特意多加了一句:“阁下果真与二爷说的一样,是位品貌出众风度翩翩的仙长。”他说完这话往后边伸手:“请!”
“二爷在中堂已经备好了吃食,就等着仙长到。”
这人听到这话客气的点了点头,接着撩开衣角,慢步走进陈府,等到来中堂,这人推开门,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一旁正吃着葡萄的郭齐佑一愣,差点没被噎到。
“白、白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