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是谁

破损的盏目,与以往不同的态度。

眼前的萧疏与陈生记忆里的人相差甚远,不管是手中的剑还是此时他的气势,都与日后的他不同。还有,盏目的剑身是日桥天尊的龙骨所做,烛龙强悍,在天尊战中,虚泽都没能在盏目上留下伤痕,盏目又怎会出现破损?

想不通这点,陈生从不知道盏目受损一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萧疏八成是赤鸿尊心魔神识里的萧疏。不管是从他的神态,还是他手中的盏目来看,他都不是那个陈生认识的萧疏。

其实入画没多久陈生就发现了不对之处,他还记得乾渊尊曾说过,尘华卷会引出心魔的神识,刻画心海,让心魔沉迷其中,以为自己活在当年。而这话的意思是尘华卷的用处是根据心魔的记忆,画出心魔所知的过去,是复制了画中心魔的记忆。

然而当陈生站在画中,接触了画中世界,他却觉得与其说是尘华卷复制了心魔的记忆,不如说是尘华卷复制了当年的那段历史。

这点还是陈生在当山匪时发现,在来到洛南之后确准的。

简单来说,如今的洛南是赤鸿尊走后的洛南,如果心海是按赤鸿尊的记忆所打造的世界,那么此时洛南发生的一切显然不应该出现在心海之中,毕竟这群修士来到洛南之时赤鸿尊已经走了,那以记忆作为取材的尘华卷根本不该刻画出这段过去,尘华卷应该刻画的是围绕着赤鸿尊所发生的一切,而不是距离赤鸿尊很遥远的故事。

而且一个人的记忆容易存在偏差误区,而此刻的心海比起赤鸿尊的视角,更像是旁观者的视角。来到这里的他们代入的开头并不是围绕着赤鸿尊,而是围绕着当代所发生的事。

而这也就是说,画卷的主人并不是很清楚尘华卷的内情。乾渊尊也没有足以从历史长河中,摘取一段有关过去见闻的力量。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他也不必让人入画。所以陈生想了想,这画卷之所以能困住心魔,这份能勾画有关心魔过往的力量,很有可能不是来自乾渊尊,而是来自……那位在入画之后一直保持着清醒,拿自己去练器的执凤天尊。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那些无所不能的天尊们。

不过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想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突然出现的萧疏。

看着萧疏,陈生的脑子完全转不动了。

陈生认识萧疏是在一千年后,而萧疏在修士中年纪算小,绝不可能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而且萧疏的生辰八字掌握在陈生手中,陈生能够用借物将萧疏封住,这说明陈生知道的生辰八字是对的,萧疏的出生时间确实是在一千年后。

那一千年后才出生的他,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赤鸿尊的过往里。

还有,之前在山河镜的轮回路里,陈生亲眼看到轮回路上没有萧疏的影子,而这也就是说萧疏没有所谓的前世。他为萧疏,这便是他的第一世,所以在他身上并不存在转世前身之说。

可现在的情况是,本不应该出现在一千年前的人竟然出现在了一千年前,手中还拿着女主的那把盏目。

盏目为何会在萧疏的手里?

女主的盏目难不成是萧疏给女主的?

这人到底是萧疏,还是与萧疏长得很像的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萧疏,陈生的脑子因为他的出现都要炸了。他想不通这点,于是转过头去看那个身上缠满绷带的人。

不知为何,明明看不到眼前这人的样子,明明这人的声音沙哑陌生,可陈生却总觉得他与这人是认识的。

没有给陈生多看的时间,萧疏把陈生举起来送到面前,眯起了那双金色的眼眸。

陈生与萧疏对视片刻,忽然发现萧疏的眼睛有点问题。他的瞳孔中有一个灰点,看人时的样子有些吃力,显然是眼睛有些问题。

萧疏抓着他端详许久,然后微微扬起嘴角,忽然笑了。

他这一笑可把陈生吓了一跳。

萧疏性子冷,为人冷漠无情,很少有情绪变化,别说是笑,就是生气他都懒得去气。陈生认识他多年,见到他的笑容的次数两只手数的过来,而且多数还都是讥讽的轻笑,不像现在这个有些深意的笑颜。

慵懒又傲慢的笑容出现,是以往陈生从未看到过的表情神态。此刻出现在萧疏脸上的轻笑,若是要陈生找一种说法解读,那就是——崩人设了。

这人虽是与萧疏长相一样,但完全不像是萧疏。

“可惜还是看不清楚。”萧疏眯起眼睛,平静地说:“想来你也是进入洛南的人。”

陈生一愣,眼睛转了一圈,没有说是,没有说不是,只是沉默的打量萧疏。

萧疏将陈生捏在手心,并不在意陈生是否回答他的问题。

他说:“可惜了。”

这一句可惜不知是在指可惜什么。

从这句话里陈生多少感受到了一丝不妙,但看萧疏知道他是人的反应,他猜八成外边的情况与萧疏有关。而萧疏擅鬼道,只要提前设好阵法,将人变成动物并非难事,修士不知这里情况,入内中了他的埋伏也属正常。

只不过……

陈生注视着萧疏俊美的脸,心中有种说不起的古怪之感。而萧疏也并未想给陈生太多思考的时间,他抬起大拇指,轻轻地按在了陈生的头上。

手下的触感柔软,小小的头带着几分稚嫩的气息,似乎只要轻轻一按,就会发出无法承受的脆弱声响。

察觉到萧疏的意图,陈生心中一紧,他紧张地抬起头,柔软的短毛蹭过萧疏的指腹,黑色的眼睛无措的越过萧疏的大拇指看向萧疏,心跳的速度因此快了几分。

感受到陈生的紧张,萧疏向他低下头,脸上先是出现一个漫不经心的浅笑,随后他淡漠的眯起眼微微向后,等着看当他企图捏死陈生后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碎石滚动的细微声响传来。

后肢蓄力,紧绷的肌肉似乎是拉满的弓。一只老虎猛地从萧疏身后冲过来,怒张的大嘴对准了萧疏的头,来势汹汹的好似脱鞘的剑。

萧疏向左侧移动,轻松的躲开京彦的攻势,人还未站稳,他又点脚跳起,躲开了甩尾的鳄鱼。

这时灵敏的狐狸蹦到一旁的石头上,朝着前方大喊一声:“陈生!”

听明白郭齐佑的急迫,可陈生被萧疏死死按在掌心,根本无法挣脱。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京彦让他先开路,只是想用他来放松对方的警惕,好方便他们之后突袭。可看着刚才萧疏脸上轻蔑的笑,陈生知道萧疏怕是早就知道了陈生的身后还有尾巴。

而变成动物的他们对上萧疏显然是毫无优势,陈生心知,如果不能好好处理,他们怕是会死在这里。毕竟萧疏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善类。

不知为何,那坐在石壁旁伤的很重的人听到陈生的名字动了一下手指,接着抬起头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萧疏踹开京彦,踩住鳄鱼的头,在鳄鱼的头上侧过身子,对着狐狸抬起他抓着陈生的手,大拇指按住了陈生的头。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完成的速度很快,姿态潇洒从容,显然是要当着郭齐佑的面按下手指,捏爆陈生的头。

郭齐佑瞪大了眼睛,立刻弓起身体准备扑上去。就在情势危急之时,那一直坐在萧疏身后的男人喊了一句——

“住手。”

手上的动作一顿,萧疏斜着眼睛,扭过头看向身后,似乎很意外对方会突然开口。

身后那人伸出手臂向前摸了一下,似乎在找萧疏,他说:“不可伤人。”

萧疏听到这里挑了挑眉,低下头看了看掌心一直很安静的小黄鸡,修长的食指微微一动,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按住陈生的头,左右上下移动,阴晴不定的摸了几下。

“你这话说得真晚。”片刻后,萧疏松开了手,他抬起脚,动作自然地坐在了倒地不起的京彦身上,一只脚踩着鳄鱼,一只脚放平,用嚣张霸气的姿态与那人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救这个——”他拿起陈生,用指甲掐着陈生晃了晃,露出了一个薄凉的笑脸:“叫陈生的人。”

这话说完,萧疏不去纠缠,他甩手一扔,将陈生扔给了坐在对面的那人。

那人歪着头听着风声,在陈生摔在地上之前接住了陈生。

萧疏瞧见他这动作,敲着盏目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性子还真是变了许多,跟原来好像不太一样。”

那人不理他,只是在接住陈生之后用双手摸了摸陈生的身体,等确定了陈生无事,他顿了顿,动作轻柔地捧着陈生,并没有放他下来。

陈生瞥了他一眼,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这身受重伤的人会帮他护他。

萧疏好似并不喜欢这种温情的戏码,眼前这一幕让他多少觉得无趣。他再次敲了敲盏目,说:“行了,你要是休息够了我们这就出发,我们现在动身,还能去魏都看一场戏。”

陈生听到这话注意到,一旁的萧疏虽是危险狂傲,但他好似很在意这个捧着他的人,这人说不让他伤人,他还真的停下了动作,也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

对于离去并无意见,拿着陈生的那人闻言点了点头,保持着拿着小鸡的动作,接着行动不便的他被萧疏抱起,眨眼间便从山洞之中消失了。

陈生作为被他们绑架的鸡,在临走前看了一眼京彦,最后选择了不去挣扎与他们离去。

萧疏带着那人与陈生赶路,路上的萧疏话并不多,那人也是沉闷的性子,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交谈,直到快到魏都,萧疏才开始有了新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