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为难

出师未捷身先死……

背对谢归的陈生算了一下,纵观全局,此间最强的肯定是端肖雪。但端肖雪现在是只狗,什么用都没有。

萧疏倒是很强,可陈生不敢用萧疏,怕萧疏会反咬他一口,让他直接死在此处。而除了萧疏端肖雪,这里最有潜力的是谢归。

但……

陈生回头看了一眼,在心中补了一句,但谢归在他的身体里,没灵根,断了腿,动都动不了,已经废了。而他则是变成了一只连话都说不好的异兽,还是发育不好的非完全体,处境比谢归还差。

说句难听的,如今他们四人凑在一起,只能拼出老弱病残这一成语。然而这才刚刚开局,此间的地缚还什么都没做,他们却伤的伤残的残,连第一日都没熬过去,险些死于队内互杀。

想到这里,为了避免血压上升,陈生闭上了眼睛。

冷静下来的谢归这才发现陈生不是修士,知道自己方才过于轻率,险些害了对方。可夺舍之后若要将身体还给对方,是需要灵根惠法在,如今他入的这个身体并无灵根惠法,所以他就算知道如何换回去,也没有办法换回去。

事情不好办了。

谢归冷着一张脸,心里算着还有什么法子把身体还回去。

陈生观察他片刻,轻易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因谢归并未变成完全体,导致了他的兽身未成型,器官发育不好,陈生说不出话。他说不出话自然是没有办法告诉谢归,这一招只不过是在稳定他的力量,打断他的变化暂时进行对换,三日后就能换回去。

不过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陈生深知此路不通便换一路的道理。知道没有办法说话,他回过头,用谢归的爪子在地上艰难地抠出几个字,因这几个字累的是满头大汗。

谢归身体并未发育好,爪子也不是很锋利,半软不硬的只能看着玩儿。

陈生写了半天,才勉强写出几个字。

“稍安勿躁,三日后归位。”

谢归的目光扫过这一句话,眼中出现错愕的情绪,这才知道不是他在思绪混乱时抢了陈生的身体。

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想到其他的问题。

要想强行夺走他的身体,必然要有比他强的神识鬼道,而且夺舍一事,若无灵根根本无法成功。

可这个身体没有灵根惠法。

他是如何成功的?

还有,这个人为什么要与他换身体?

谢归心里清楚,知道他身世的人不少,等着看他热闹的人更不少。如今师兄对他下手,他在这人门外出事,按照道理来讲,对方若是见到他情况不好,又看他师姐找来,肯定会将他交给他师姐。

可这人却没有这么做,他将他藏了起来,好像是知道他不想让师姐看到这一幕,也像是知道异兽的身体他掌控不好,所以才与他对换了身体。

可他是谁?

他为何会知道如此多的事?

他又为何不掩饰他知道的事情?

谢归表情不变,他摸向这个人的腿,藏起心中的疑惑,只问:“足下认识我?”

陈生想了想,点了点头。

谢归一愣,“可我好像不认识足下。”

陈生用爪子在地上划了几下。

“我认识你,这不代表你就一定会认识我。”

陈生完全不慌。这是修真界,修仙界里高人多,修士这一生经常会遇见一两个说话只说一半,总给你留下无数悬念的高人。

虽然陈生自认不是个高人,但面对他不想解释的问题,他都会选用这种说话说一半,意思不明显,再问不吭声的态度敷衍对方。

而修真世界里的人基本上都吃这个套路。

之前他说他是凡人,东珠不信,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凡人会参加择生期,也没有凡人能进入修士的队伍,因此她怀疑他是在隐藏实力。这个误会也不错,如今谢归在他的身体里,他灵根惠法全无,却能与谢归互换身体确实有些奇怪。

他不信谢归不起疑,可他并不慌张,这时只需要轻轻带过,由着谢归自己脑补就行。

不解释不负责,陈生不负责任的下了决定。

得不到准确的答案,谢归躺在地上,半阖着眼,轻轻摸了摸陈生断了的腿,与陈生说:“我的身上有药……”这话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因为转换兽身而撑坏的衣物,与陈生一起找了找,在地上找到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但因谢归行动不便,也恐自己的身体伤情加重,陈生没有允许谢归去拿,自己对着那小小的瓶子努力许久,笨拙地捡起,给谢归递了过去。

谢归到了一声谢,动作轻柔地拉开陈生的衣裳,挽起了宽松的裤腿。

自己的身体里住着旁人是个奇怪的感受。

陈生歪着头,打量着对面给他身体上药的谢归,发现脸还是他的脸,但此刻的气质却有了改变。

与他不太一样。

谢归清雅阴郁,这种气质放在他自己的身上是独一无二的厌世美感,但放在陈生的身上就成了满是算计的阴沉,瞧着可不像个好人……

不太喜欢,觉得这气质挑人的陈生移开眼。

谢归掀开了陈生的衣物,然后他顿了顿,陈生也顿了顿。

总是忘了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谢归慢慢皱起了眉。

陈生到不觉得有什么,他只想,谢归怎么说也是出自宗门,带来的药肯定比他身上的药效果好。所以他静下心等了等,等谢归上好了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状一旁的端肖雪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显然是在嘲笑陈生。

陈生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正在幸灾乐祸,但陈生懒得在谢归面前与狗计较,所以没有理他。

谢归上完了药,笨手笨脚地给陈生进行包扎,陈生坐在他面前监督他,只要他动作过大,陈生就会冷哼了一声。

少年因此抿着唇,多多少少有些紧张,等包扎完毕,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生仰头看了一圈,他这里偏僻,一般人不会来,加上他变成这副模样根本不能出去。谢归断了腿走不出去,他们二人留在这里,相当于是两个废人凑在一间屋子里,暂时被困在此处。

不知谢归的师兄们会不会回来。

不知赵依依找不到谢归会不会寝食难安。

闲极无聊,陈生算了算如今他与谢归谁强谁弱,好奇遇见危险时,是一个半残能挡住,还是一个全废能挡住?

他这边还没算明白,忽地听到肚子叫的声响从对面传来。

这声有些尴尬。

陈生先是一愣,接着看向自己的身体。

一直都是一脸淡漠的谢归微微睁大了眼睛,奇怪的看着陈生的肚子,显然是有些意外。

谢归是修士,从九岁之后就开始辟谷,一个月只需要服用一粒固元丹,从不知饥饿的感受。但陈生是个凡人,吃喝拉撒一样都少不了。他在外时故意按照正常的习惯吃了饭才进来,目的就是想要以此推断进入的时间。

只不过……他平日饿了肚子也很少会叫,因此他一时叫不准现在是戌时,还是要更往后些。或者是今日体力消耗的大,饿到难受肚子就叫了起来。

不过还好,他事前早有准备,抬起爪子指向从未动过的右侧衣袖,暗示谢归衣袖里有东西。

耳朵有些红的谢归默不作声,他伸出手从衣袖中拿出几个小瓶子,猜到了这是什么,很快倒出来红色的丹药送入口中。

丹药的味道很好,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弥漫,不会过分的甜腻,也不是很寡淡的味道,看来练丹人费了一番心思。

见谢归服用了沉元丸,陈生摇了一下头,暗示谢归不能再吃了。

谢归放下了小瓶子,接着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找不到话的说陷入了沉默之中。没过多久,东边一个,西边一个全都躺了下去。

不知该做什么,干脆什么也不做,两人各怀心事,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躺着躺着,陈生和谢归突然同时张开了眼睛。

……陈生是人,饿了自然要吃,吃东西简单,但其他的需求呢?

脑海中飞出一句等等。

陈生慢吞吞地回过头,正巧对上了谢归的眼睛,两人一起想到——若是想解手……又该怎么办?

…………

“小……师弟没回来?”

“也没听到东边有声响。”

此刻,谢归的师兄们围坐在一起,不明白为何没有声响传过来。

“是不是云贝粉对小师弟没有用?”

迟疑许久,一人小声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小师弟非纯血,那位明明告诉过我,云贝粉能伤到小师弟!”

见他们怀疑,李浩楠拍桌而起,脸上挂着几分暴怒的戾气。

“可那人怎么就知道一定有用……”

其他几人见师兄情绪激动,畏畏缩缩的不敢与他争论,只是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说来这云贝能让谢归化形的事还是李浩楠告诉他们的。半年前他们出门游历,回来之后李浩楠便拿着云贝粉,神神秘秘的与他们说了这件事情。几人将信将疑,但李浩楠倒是十分相信这个说法,只不过一直想做又不敢做。

李浩楠跟相信告诉他这事的那人,只不过他从未说过那人是谁。

“闭嘴!你在质疑谁?”

听他们小声反驳,李浩楠露出了惊怒的表情,他说:“那位绝不会骗我!你们几个莫要在这里胡说!”

他见师弟不信他,想要证明自己与那人的厉害,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们,在入城前夜,那位还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像是那位那般厉害的人物,岂是你们能评头论足的!”

几人见他神情激动,总觉得他偏执就像是那些入了魔的魔宗弟子。

他们听到前半句时,只觉得他不正常,听到后半句时,几人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师兄……你在说什么?”

其中一人身体抖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瞧着李浩楠,低声道:“入城前夜你生了病,哪都没去,是我照顾了你一整夜……”

病的神志不清的人怎么可能去见了什么人……

明明这句话的意思简单,但李浩楠却像是听不懂这句话的一样。

他微微张开嘴,看向那些局促不安的师弟,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认为是他们记错了。

他欲反驳说话的那位师弟,但是一张开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对方哼着不成调的乡音,身披黑袍,在夜色笼罩此间风景时悄然到来。

他站在门外,愉快地勾起嘴角,用最轻柔的嗓音说出最诡异的声调。

“开门。”他一边哼歌一边说:“说话不算话的东西。我曾跟你说过,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不能让旁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