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君!”
“蒙江君!”
手礼加寒暄。
来望京参加择生期的修士很多,在这里相遇的熟人更是不少。
陈生望着眼前人群,只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某大型认亲节目,可悲的发现周围的人都在抱团,唯有他一人孤独的站在原地。
“这人是?”
等组队完毕,未能融入小团体的陈生变得格外突出,身旁的人见他又戴着面具,难免多看两眼。结果看的人多了,他是个凡人的事情自然也就暴露了。
“这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也来了?”
“简直是胡闹!”
不敢相信凡人会来参加择生期。
周围的人指着陈生议论纷纷,活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动物。
“可要去劝一劝?”
“劝什么劝!他想自取其辱便让他去,等他看清了仙凡差异,自然会老实下来。”
“不说这个凡人了。我们宗门今年来了十一人。”
“梁河的宗门来了三个人,这三人可是门内佼佼者。”
“若是我能当选就好了……”
没有在意他们方才的话,陈生静心听了片刻,发现这次已入宗门的修士来了许多。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怪事。
小圣峰在修真门派中地位极高,有些修士虽是入了宗门,但因宗门分三六九等,小门小户的门派就算招了修士为内门弟子,也会让其参加四大宗门的招生,想由此攀附四大宗门。
这些宗门很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
虽是入了小圣峰的人便不再是他们的弟子,但弟子与他们原来的关系放在那里,斩不断连得紧,一旦选上,原来的宗门也能借到几分光。
因此,有些修士就算前期入了其他宗门,若是宗主允许,他们也可以参加小圣峰的择生期。
有些门派甚至以被选上为荣。
不过事事都有两面,有愿意的,自然也有不愿意的。
有些门派并不愿意自己优秀的弟子离去,因此往年散修与宗门弟子,散修占多。但今年收徒的是曲清池,曲清池又即将入尊,考虑到世间尊者本就难寻,若是谁能当了曲清池的徒弟自然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原本的宗门也能跟着借上不少光。因这一点,原本不愿放出优秀弟子的宗门如今也将弟子放了出来,每个人都想寻求新的机遇。
抱着拜尊者为师的期许,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
辰时三刻,一阵清香传来,几位身穿白衣的女子从天而降,动作轻盈地来到万来香上方,负责看守四周。
与此同时,笼罩着万来香的阵法解除,身穿浅金色流云服,外披浅灰色宽袍的郭齐佑出现在万来香门前。他先是看了一眼对面的修士,然后冷着一张脸退开,让身后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这样,身披黑袍,黑帽遮脸,手拿书籍的男子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是瀚朔君!”
人群中有人认出黑袍男子,惊讶的大叫一声。
瀚朔君沈元,郭子的二徒弟,前朝重臣之子,曾一人击退沧洛鲛人,是个眼里只有书的奇人。
沈元捧着书,视对面修士如无物。听到有人叫他,他敷衍的“嗯”了一声,然后拿着书籍退到一旁,继续静心看书,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一眼四周。
等他退开,曲清池从旁出现。今日他穿了一身乳白色绣青松的窄袖华服,外披黑色镶金线的白鹤朝云服,左腰侧一上一下带着两把短刀,后方腰侧放着那把盏目,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比起往日的清冷贵气多了几分决然英姿。
他一出现,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向他,惊叹他的完美。
陈生站在人群中,望着前方的曲清池,先是听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而后进入正题。
“今年择生期的考题便是这万来香,”曲清池吐字清晰:“规则也简单,里面有一个地缚,谁能解决地缚,谁便是我小圣峰今年的弟子。”
虽然他话说的简单,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想的简单。
小圣峰的考题每年都很难,因择生期而离世的修士不在少数。可即使清楚前路凶险,也挡不住众人心中的向往。
按照惯例,进场前会分组,小圣峰会给参加择生期的修士发送玉牌,若是遇到危急,捏碎玉牌便可以离开考场。只不过离去相当于弃权,修士轻易不会想用。
陈生站的位置不好,人排到了一百八十六组,组内有十五个人,等入内便等了一段时间,临近午时他才排到入门位置。
在进入前他瞥了一眼曲清池,对方站在高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无悲无喜宛若高洁的圣人。
似乎察觉到陈生的目光,曲清池朝这边看过来。
陈生想了想,做出个“别找事”的口型。
曲清池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表情虽是无辜,可看着并不像是会老实的样子。
……头疼。
陈生与他对视片刻,放弃了让他不搞事的奢望。等他入了万来香,他这才明白为何小小的万来香能容纳如此多的人。
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原本简陋的青楼如今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红木金玉极尽奢华,气势宏伟富丽堂皇的内里可比皇城贵居。楼内举架极高,精细的雕刻和彩绘撕开主体深红的庄重,添加了几分奢靡的艳色。而那原本粗糙的屏风都从木制变成了玉架,上面的牡丹镶着金边,盛开出勾人心魄的妖娆模样。
“诸位郎君里边请。”
花香浓郁的手帕在视野中一晃而过。管事的向滕夫人身着紫色云衣,面色红润,气色好到与初见时愁容满面的她完全不同。
见门口有客,她立刻迎了上来,身后是一群穿戴华美的姑娘。
姑娘们瞧见修士入内,有人拿着团扇故作羞涩半遮面,有人笑意盈盈地看向门前众人,模样出挑的可不像是陈生曾经遇见的那一批人。
陈生一愣,他本以为万来香被定为考题,里面的人都会离去,没想到入内后还能看到向滕夫人。
心中实在好奇,他忍不住上前拦住向滕夫人,问道:“向滕夫人近来可好?”
向滕夫人身体一震,上下打量陈生许久,始终没看出他是谁。
“你是?”
陈生说:“故事说了一半的人。”
向滕夫人起先没反应过来,还在想什么故事,而后等她想起这事,她嘴角上翘,一脸惊喜地喊着:“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接着她不理身后修士问话,直接拉过陈生,亲切的说:“怎么戴了这么个面具?”
“有些缘由。”
见他不想多说,向滕夫人识趣的不再询问。她前些天还在等他,如今见他来了,连忙与他说:“说来还没有谢过你,多亏你跟我说了那个法子,我这才找到了楼里的异物。可说来不幸,打死那物之后还没安生两日,楼里就又出了怪事。所幸后来有位仙长过来,说我们楼里东西多,有一个藏的深,本事不小,靠我们处理不了。”
“他说这事他来解决,”向滕夫人说到这里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你会因此出现。”
陈生听到这里问她:“你既然知道楼内危险,为何还不走?”
“因为仙长需要我们在此。”向滕夫人说:“不过郎君可以放心,你面前的我非我。那仙长一早就将我们肉身收起,把我们的魂体取出,放在了稻草人里。”
说到这,向滕夫人举起手臂,轻轻掀开手臂皮肤。只见表层的皮肤在她手中变成了白纸,内里是干燥的稻草。
她说:“这样不管楼中发生何事,我们都不会出事。而且仙长说了,只要我们在楼中充当引路人,他就会给我们一笔不小的钱银。”
她一边说一边笑,颇有种走在街上被钱砸了的喜悦。
陈生不知该不该说她心大。
心情复杂的他往前走了两步,意外瞧见了姑娘堆里躺着个人。
对方背着一把剑,人抱着一壶酒喝的酩酊大醉,虽然看上去不修边幅极为散漫,但身上剑气极强,一看就是道行很高的修士。
“这位是?”
“那天你不是说让我们找个修士吗?”向滕夫人一脸嫌弃:“正巧这人在楼内,他说管吃管住就帮我们打一下。我一时找不到旁人,就让他试了试,没想到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
话说到这里,向滕夫人靠近陈生,压低了声音:“不过从他找不出楼里地缚这点来看,他也就是个不入流的货色。”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躺在地上的修士挠了挠屁股,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陈生心中并不认可向滕夫人的观点。
万来香中问题不小。
陈生清楚的知道,不是这人太弱,无法发现楼内异常,而是楼中地缚太强,压过了来此的强者。
身后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前方两人一直说些私话难免急躁。
“你这女子好生过分!来参加择生期的又不止他一人,你为何只与他讲,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就是!”
不怨旁人气恼,这事是向滕夫人和陈生做的不对。
择生期的引路人本该负责指引前来的考生,而不是将考生扔在一旁,只管闲聊,正事一句不提。
向滕夫人见众人不悦,这才想起她的义务,连忙赔笑:“诸位勿恼,诸位勿恼,”她清了清嗓子:“今年择生期的考题就是找出楼中地缚,而仙长说了,凡事先有因后有果,这地缚成了地缚的原因由你们自己去找,找到了,查清了,也就知道地缚在楼中何处。现今我唯一能告诉诸位的就是这地缚是被烧死的。”
她说完这句,将众人引到一扇门前,指着门说:“而楼内经由仙长改造,已然成了另一个天地,其中的乾坤奥妙我一个小女子自是不懂,只能由各位自己探查。不过仙长说了,推开这扇门就是另一个世界,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若是分不清真真假假,便捏碎玉牌出去,千万以性命为重。
还有,这里一共有七十二扇门,每一扇门代表的意思都不同,各位可自行选择你要入何处。”
这话一出,众人散开,纷纷打量起这些门都有什么不同。
陈生等人散开后,悄悄凑到向滕夫人身边,小声问道:“夫人,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他人长得很好看,背后带着玉箫。”
“有!”向滕夫人点头。
陈生一喜,他就知道,以京彦的本事,京彦必然先他一步入内。
他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问:“他入了第几道门?”
向滕夫人将他拉走,指着面前的门说:“三十五。”
陈生来到此处,想了想又问:“夫人,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白发,脸上有咒文的人?”
向滕夫人点头,又把他拉到第五十六道门,指着这里说:“入了这里。”
“……”
陈生一时间不知他该入三十五还是五十六,他对着面前的门纠结许久,又问:“夫人,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面容秀美,举止神态有几分女气,身着粉色衣裳的修士。”
这话说完向,滕夫人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你说那个东西啊……”她拉着陈生,走到第十二道门前,说:“进了这里。”
……他娘的……这三个人就没选一个门入!
陈生瞬间陷入了感情的旋涡。苦恼的想着他是该去找京彦,借着京彦的暴力通关?还是去找宿敌,看着宿敌别让他当了女主的徒弟?还是去找薛离,毕竟薛离是这三个人中最弱的那个……
掰着手指算了算。
陈生一下子犯了难,他站在门前许久,一旁的向滕夫人也不催他,只是他盯着门,向滕夫人便盯着他的后背。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一种微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陈生打了个冷颤,回想前两次身后有鬼的经历,他回过头,忐忑不安的问着向滕夫人,“你为何一直盯着我?”
向滕夫人欲言又止。
她抬起手指:“你……为什么把纸人贴在后背上?”
……纸人?
什么纸人?
陈生伸出手向身后摸去,废了一番功夫,最后在脖领附近摸到了一个纸人。他摘下去一看,纸人上写着“保命的”这三个字。
这是……什么时候放上来的?
陈生抿了抿唇,回想曲清池掐着他后勃颈的一幕,觉得又被耍了的他拿下纸人,用力地摔在地上。
“谁要你的东西!”
向滕夫人看他喊了一句,被他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一步,见他扔下纸人扭头走向门前,等开了门,他又气冲冲地扭头走了回来,动作自然地捡起地上的纸人,态度平和的再次推开了面前的门,带着纸人走了。
向滕夫人:“……”
不是说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