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
朱莽和九头蛟斗得难解难分,一蟒一蛟在云层里上演一出惊天动地的大戏。
下方
陈生和狗斗得难解难分,狗咬陈生,陈生踢狗,一人一狗争斗许久,令人不好分出他们谁占上风。
薛离:“……”
一觉醒来,世道变了。
昏迷前惊心动魄,苏醒后狗叫人闹。
薛离捂住嘴,眼看那狗冲向陈生,心中虽是知道它不怀好意想咬陈生,但因它实在是小的可怜,腿又短的几乎看不到,所以比起冲过去咬人,薛离觉得它的样子更像是冲过去撒娇。然而它对面站着的男人自称无情一男,上拒首座,下避县主,面对美人都能心如止水,又岂会被小奶狗左右。
等着小奶狗靠近,陈生长腿一踢,将毛球一脚踹飞。
端肖雪滚了两圈,因为太肥,身体不受控制根本停不下来。眼看狗越走越远,忽然想起不能离物太远的陈生又拎着衣摆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场面用一个乱字根本形容不了。
薛离抿着嘴唇,实在无法理解在他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生虐狗,狗咬陈生,很想打扰一下对面这一人一狗,想要卑微的问一句如今是什么情况。
端肖雪呢?
狗哪来的?
薛离一头雾水。
要不是知道端肖雪是河鯥,要不是知道河鯥是异兽是怪鱼,其状如牛、蛇尾、有翼、其羽在胁下,外形跟狗挂不上钩,薛离都要认为这狗是端肖雪了!
大概是疯了!
今夜受惊过度的薛离两只手抱住头,扭过头四处看了一圈,一脸惊恐的发现另一件事。
之前端肖雪出了牢笼,一掌将他们打晕,想杀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如今伤人的端肖雪没了踪影,这里只有受了轻伤的陈生与狗。在观天色,似乎他昏过去的时间不是很长。前因后果连在一起,薛离只能认为是陈生打败了身为尊者的端肖雪,而且赢的好像还挺轻松……
身上没有什么伤。
能轻松赶走端肖雪。
打了魔主之后还有心情打狗!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尊者!
凡人怎么可能对这样小的狗痛下杀手!
薛离表情复杂地看向陈生,在此刻彻底坚信了心中的猜想。
陈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抓着端肖雪的狗头,抬头看向塔顶。九头蛟虽然强悍,但终究是个死物。而朱莽是千衫佛的坐骑,虽是修炼的时日不如九头蛟长,但它毕竟是个活物,又常年享受寺中香火供奉,打赢九头蛟尸首不是难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只不过它们斗得激烈,若长时间留在此处,多半要被殃及。
想到这里,陈生连忙去叫薛离,两人带着郭齐佑与莫严准备离去。
就在两人刚扶起伤情较重的郭齐佑与莫严时,空中巨蟒摆尾,猛地抽在了九头蛟头上。九头蛟被打中眼睛,一时控制不住身体往下落去。
而它落下的地方正巧站着陈生等人。
这庞然大物砸下来的后果让人不敢想象。
陈生瞧向头顶黑影,微微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头顶上方忽然一暗,如有乌云在上遮天盖日。紧接着,重物带来的强风袭来,吹动着身旁树木猛摇细枝。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暗处一道金光闪过,锋利的剑锋直指黑色的鳞片。长剑与鳞片碰撞,剑身划过一米时鳞片上只出现了轻微的划痕,等再向下划去,剑锋火星四起,白刃一点点切入腹部,没入其中。
紧接着,宽袖被风吹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爆发性的美感,白皙细腻的如同质地极好的美玉。
手臂开始用力,九头蛟的身体被人一剑劈开,一分为二。在身体分开的瞬间,尸首如同烟雾一般散去,连半片鳞片都没有留下,好似幻影。
这一幕发生的又快又突然,快到陈生还没来得及看清,危机就已经结束了。
他与薛离转过头,顺着闪着寒光的剑锋一直往下看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为他们驱走乌云那人手拿一把细细的长剑,掌中紧握着黑色的剑柄,剑柄上面画着金色的鱼鳞细纹,纹路中还缠着一只金色的眼睛。
白衣飘飘,黑发散乱,胸口被人横砍一刀,血顺着伤口流出,染红了白色的衣物,瞧着好似一幅雪中傲梅图。
发丝凌乱,表情冷漠的曲清池站在九头蛟消失的地方,额前黑发随风轻轻飘动,微微遮挡住发红的眼眶,却没能遮得住犀利的眉眼。
“首座!”
薛离先是惊喜的大叫一声,然后又看了看曲清池手里的剑,脸上死里逃生的激动喜悦一点点消失不见。
如果他没看错,首座刚刚一剑就把天雷都奈何不了的九头蛟尸体劈开了………………
这、像话吗?
“大概是梦一场。”
实在不能理解今晚发生的事。也找不到合理的说法来解释。
开不了口的薛离放下莫严,双手放平,安详地与莫严一起躺下,似乎认为如此闭上眼睛再睁开,一切就能回到今日之前,回到那个他还算了解的尘世。
陈生把郭齐佑放下来,先瞧了瞧女主手里的那把剑,接着嘴角一抽,这才想起一件事来。那把经常被女主扔来扔去的剑好像就叫盏目。是金羽天尊挖下自己的第三只眼睛,用神器灼衡灯盏加上亲妹骨血做出来的剑。
而造出盏目的金羽天尊则是唯一能与虚泽争抢天主之位的天尊。他与天主同母,本体是赤乌,妹妹是烛龙。赤乌的眼睛与烛龙的龙身再加上神物灼衡灯盏炼出的剑,要是砍不动九头蛟的鳞片便是怪事了。
不过关于这把剑陈生知道的不多,女主没说过这把剑是他从哪里弄来的,对剑的事他向来都是闭口不谈,起初也没告诉陈生他的佩剑是盏目,那时的陈生也不知道这把瞧着很普通的剑就是传说中的盏目。
而女主也比较随意,不止随手乱扔盏目这等神器,挑东西搭衣服,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他都拿这个剑做过。瞧他这样的态度,谁又能想得到这被人轻看的剑会是盏目。
还有,眼前这盏目确实没有神兵利器该有的样子,普通的让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出彩之处。简单的外形加上曲清池轻视的态度,总会让陈生忘了盏目的厉害。说来羞愧,陈生经常不自知的被曲清池同化,总觉得这不过就是一把破剑……
瞧见陈生复杂的表情,曲清池没有说话。他收起盏目慢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薛离的头将他拉了起来。那双黑亮的眼眸在对上薛离的眼睛时变成了浅灰色,上面像是覆了一层水雾,看上去有几分朦胧神秘的美感。
——曲清池在改写薛离的记忆。
这招陈生熟悉的要命。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曲清池将薛离的记忆改掉,接着将昏过去的薛离扔在一边,平静地擦了擦手。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别人知道你手里有什么东西。”
“我确实不在意。”
曲清池转过身,“可我也知世人贪念不可控。我若还是原来的我,我可以由着他猜想不计后果。但现在可不行。我要留在望京,自然是不能给你找麻烦,不能让你越来越厌烦我。”
曲清池说完这句抬起剑,问陈生:“知道这是什么?”
陈生说:“盏目。”陈生不需要女主给他解释盏目,他也懒得去装与女主不熟。他观察女主此刻的表情,反问女主:“打输了?”
曲清池知道他问的是他今夜出去与人打斗一事,他也不惊讶陈生这副了然的样子,他收起剑向陈生走去,爽快的承认:“嗯,虽是将它劈开,但杀的不是本体,不算赢。”
陈生问他:“是什么东西?”
女主是本文最大的反派,平日里很少有人能够打伤他,因此陈生见他受伤难免好奇。
曲清池坐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将剑放在左腿上,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虫子吧,它多目。”
“嗯?”
虫子?
听到这里陈生皱起眉头。他的记忆中就没有什么虫子之类的妖魔强到能伤了女主。而且上辈子望京也没出过什么特别厉害的妖魔。所以他对不上女主说的是谁。
“那是什么?”他忍不住追问。
“不好说,”曲清池脱下鞋子,倒出鞋子里的土,漫不经心地说:“在你房中,头上全是眼睛。”
陈生一怔,听他如此说立刻抓住他话中的重点,大声道:“你夜里不休息去我房间干什么?”
他指着曲清池,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曲清池,不自觉的偏了重点。
闻言曲清池弯起眼睛,说出的话有几分薄凉:“我是跟着他过去的,若我不去,你早死了。”
陈生听到这脸色不变,话锋一转:“那这虫子便很过分了,竟然打扰首座你安歇!”
曲清池不与他计较,反问他:“说笑的话说说就可,你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了吗?”
陈生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千衫寺不能住了?”
“没错,”知他听懂这一点,曲清池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寺内有古怪。”
这点陈生也察觉到了。水鬼一事明显是在针对千衫寺,若只是想要僧人恶杀水鬼,没有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这样也影响不到千衫寺什么。
陈生当时就觉得,有人要找千衫寺麻烦,水鬼怕是这人的第一步。
而曲清池好似也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到了千衫寺之后他一直都在观察寺内情况。要是今夜真的有东西进到他的房间,这说明异物能够经过佛门入内。而寺内蟒铃其实就是千衫佛留下的一只眼睛。朱莽留下元神,一直在帮千衫佛看顾寺院,若真的有异物不请自来,蟒铃必然有反应。
可现今水鬼入寺被恶杀,之后又有异物入内,朱莽又没察觉到异物入侵,甚至给了异物在寺内伤人的时间,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指向千衫寺将变得不安全。曲清池提醒他不让他留住是件好事,不过……
“异物为什么来我的房中?”
曲清池抬起眼帘,不咸不淡地说:“我也很想知道,”说着,曲清池擦了一把剑,垂着眼眸:“先搬出去,看看寺内之后还会发生什么再作打算。”
搬出千衫寺也好。
陈生点了点头,也想看看那东西是会跟着他走,还是留在寺中。
若是跟了过来,说明今夜的异物是冲着他来的。若是留在寺中,则说明是冲着千衫寺来的。
走了一来安全,二来好断定对方的来意。
想到这点陈生点了点头,觉得还是女主想得远。
结果这个念头刚出现没多久,又听曲清池说:“就算寺内要死人,也要死旁人,不能死我们。”
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