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上的茶水沿着破碎的瓷片滑落,魔王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被打碎了。
“对不起……”魔王忍不住握紧手心，“可我不想和你变回原来那样。”
陵玖蹲下来，小心接过魔王手里的碎瓷片扔到垃圾桶里,见魔王崽小可怜似的垂着头,好气又好笑。
被冷落的人不是他吗？
他试探地勾住魔王的手指,低声说：“清让,把头抬起来。”
手心里的手指一僵,在陵玖打算松开时突然被反握住了。
魔王抬眸看着他,又蹙着眉将视线移开了，手紧了紧，“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但我真的接受不了被摸那里……”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委屈。
果然是这个问题。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陵玖反倒是松了口气，晃了晃牵着的手，轻笑，“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会强迫你的人？”
魔王一怔,摇头。
陵玖拉住他站起来，“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魔王偏头看他,神色淡淡的,“我没有怕你。”
陵玖忍不住笑了,“那是哪个小朋友一直避着我,生怕我吃了他的？”
“我怕你又想摸……”魔王眼神躲闪,“怕拒绝多了你会不高兴。”
这话在陵玖脑子里转了两圈才完全理解。
魔王接受不了，害怕他下次还会有这样的企图，怕再次拒绝会让他伤心,同时又对自己接受不了这种行为感到愧疚和自责。
“能不能换成别的？”见他不说话，魔王神色低落，“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不想失去你。”
陵玖面上看不清什么情绪，“你觉得做不到这事就会失去我？”
魔王紧了紧手心，双眼凝视着他，“这一个月你对我不再渴望了。”
陵玖轻叹了一声，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你那样躲着我，我哪敢乱碰啊，这不是怕把你逼急了吗？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一边不敢让他碰，一边又怕他真的不想碰了。
真是条纠结的小龙。
“只要不是摸那里，怎么碰都行。”魔王低头靠在他肩头，犹豫了片刻，“要不……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再……”
这话说得很违心，哪怕睡着了，被碰到那种地方也会瞬间惊醒。
还没说完，头顶就被粗鲁地揉了。
“胡说八道。”陵玖笑骂了一句，“趁睡着偷袭伴侣？你把我当什么了？”
魔王眼神失落，“这段时间我已经努力在接受了，可还是不行……是我把伴侣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伴侣间做什么都会像亲亲抱抱那样，能让人感受到甜蜜。
可为什么非要摸那里，不是很奇怪吗？完全无法理解。
对他这种没常识的地方，陵玖已经见怪不怪了，拿上资料和车钥匙牵着人往外走，轻声哄，“接受不了就不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你躲着我，让我心里很不好受。”
“可小昀说是男人都喜欢……”魔王弱弱地反驳。
“那你喜欢吗？”进了电梯，陵玖偏头问他。
见魔王摇头，表情呆呆的，陵玖笑了，“其实我也接受不了被摸那里，咱们都一样。”
魔王双眼微微睁大，眼底闪过惊喜，偷偷将手指卡进陵玖的手指间，和他十指相扣，低声问：“你也是？”
见他主动靠过来，陵玖心里甜滋滋的。
只要表明他也抗拒这种行为，那对魔王而言，他的危险性就解除了。
这一个多月来，别说亲亲，连抱抱的福利都没了，现在只牵个手他竟有种心都化了的感觉，还有哪个有老婆的男人过得比他苦？
“每个人能接受的事物不一样，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没必要什么都学。”陵玖和他肩并肩靠着，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随口扯了个例子，“他们肯定也没有用兽形在被窝里捉迷藏过。”
魔王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话有些道理，可还是有些忧虑，“可这样的话，会不会不完整？”
别的伴侣能做的事，他们却做不了，就像是缺憾。
陵玖微微歪头过去和他蹭了蹭，“只要开心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这话的意思就表示确实会不完整吧？魔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晚上，夜修一家从魔界回来，还没下楼就闻到了一屋子的香味，凤凰当时肚子就叫了。
“是哪个贤惠的小厨娘在勾引我？”一眨眼功夫，他就飞奔到了楼下，刚好看到陵玖系着围裙，端着一大锅汤到餐桌上，“师父，这些都是你做的？！”
陵玖见他们回来，笑盈盈地招手，“来得正好，马上开饭。”
凤凰转头看向老五，惊呆了。
老大什么时候这么贤惠过？除了陛下他还没给别人下过厨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五扫了眼那一桌的好菜，引着夜修他们去坐，“别管那么多，吃就是了。”
凤凰：“有道理。”
他们刚走到餐桌旁，魔王从厨房端了一盘巨大的蔬果沙拉，顶着众人惊愕的目光，淡淡地说：“这是我做的。”
众：“！”魔王亲手做的沙拉？！
陵玖拉开椅子让魔王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招呼他们动筷，“清让现在做的饭团和沙拉是一绝。”
说完又补充来一句，“不过饭团只有我能吃到。”
众：“……”骗狗坐下来杀？他们也有伴侣的好吗？！
景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垂眸轻笑了一声，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饭后，凤凰和老五两个小辈包揽所有善后工作，老五刷碗，凤凰拖地。
陵玖和夜修坐在前院的木台上下棋，讨论南部其他城的建设方案。
过两天要去西部了，南部剩下的城池全部交给夜修一家四口负责。
聊着聊着，陵玖突然想到什么，余光朝房门口瞥了一眼，捏起一颗白子下到棋盘里，低声说：“你当年是怎么骗景昀心甘情愿做下面那个的？”
景昀当年好歹也是少年国君，一身傲气可以想见，怎么可能甘愿给人压？
他现在面临的状况也差不多，魔王比景昀当年的地位还高，是魔界主宰，连摸一下就炸毛了，更别说后面的事。
捏着黑子的夜修：“……”为什么话题突然变了？
陵玖显然很感兴趣，用好奇宝宝的目光凝视着他。
“……”
出于编辫子同好的惺惺相惜，夜修落下黑子，面无表情地开口，“趁虚而入。”
陵玖：“……”
夜修老神在在的看着棋盘，“刚开始会闹着要反攻，后来发现做下面的更好，就不闹了。”
陵玖：“……”你是怎么让他发现做下面更好的？
眼前有画面了。
同一时刻，景昀和魔王坐在后院里闲聊。
“好几天没见着小光了，她情况怎么样？”魔王抱着一大杯甜品吃。
景昀随手剥着桔子，笑道：“宝宝很健康，看样子再过三五个月就能生了。”
自从贸易公司的业务扩展到帝国后，他们就在帝国也设了一个分公司，目前由夜风派人管理内务，夜光监管。
魔王颔首，默默道：“你很幸福。”
景昀轻笑，“怎么说？”
魔王：“伴侣，子女都很优秀。”
“那倒是，我运气一向不差。”景昀没否认。
二十岁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他会跟男人结婚，还顺利做了国王，还生了孩子，还从人变成了魔族，还在各个世界自由走动，还能坐在微风习习的后院里和魔界主宰闲聊。
“不过我们彼此彼此吧？”景昀掰开桔子递给他一半，压低声音问：“终于和好了？”
说到这话题，魔王把杯子放到了桌上，接过桔子随口道了谢，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抵触？”
景昀：“什么？”
魔王：“互相碰后面。”
景昀：“……”互相？
魔王疑惑：“不会生气吗？”
他原以为能为玖玖做任何事，结果对方只是摸了一下他就崩溃了。
陵玖见他这么认真地在烦恼，笑了笑，也认真地回想当年的情况，“是会抵触吧，当年第一次被他压在下面还挺害怕的，像被野兽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哈哈哈……”
“嗯！”魔王对后半句非常赞同，“你后来怎么克服的？”
“克服……”景昀摸了摸下巴，“倒是没这么严重，顺其自然就搞到一起了，有了第一次后面就没这么大心理压力了。”
魔王想象了一下，感觉脊背都凉了，又问：“第一次怎么克服？”
“……”几百年来，景昀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给别人传授这种心得，一时心情非常复杂，要不是知道魔王真的非常烦恼，而且没有别的讨论对象，他绝对不会跟对方聊这些。
“第一次的时候我意识不太清醒，等我清醒后就已经成定局了。”
想到当年的事，景昀还是气得咬牙切齿。
那小狼崽子面对奄奄一息的他竟然下得了手？！若不是错过了先机，也不至于成了后来翻不了身的局面。
见魔王半垂着双眸在思索，景昀笑笑，“要是实在不行，你可以试着把自己灌醉。”
魔王摇头，“我喝不醉。”
景昀托着下巴，“除了酒，魔界就没有什么东西吃下去会醉的吗？”
魔王眼前一亮，“有。”
得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建议，魔王心情好了些，随口问：“你们为什么要选这种游戏？哪里好玩？”
景昀以为已经点通透了，也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笑，“很好玩啊，玩过后你也会喜欢上的。”
魔王：“……”是吗？互相摸后面，好玩？
人类的想法果然没办法完全理解。
只听景昀又补了一句，“这可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行为，是伴侣专属的哦。”
魔王：“专属？”
心、心动了。
不知道是出于炫耀还是单纯不想被比下去，魔王淡淡地说：“你们一定没玩过捉迷藏吧？”
“捉迷藏？”成功引起了景昀的注意，“怎么玩？”
一直请教景昀，魔王终于有可以传授的心得了，有点开心，“首先要变成兽形，躲在一条被子底下……”
听到用兽形，景昀眼前一亮，他还没想过用兽形和自家小朋友做过。
“好玩吗？”
魔王：“好玩，就是有点累。”
那边，收拾好厨房的凤凰和老五走了出来，抱着篮球去了后院旁边新建的篮球场。
凤凰对景昀招手，“爸爸，陛下，要不要来一起玩？”
不多久，夜岚和太叔弘也回来了，一个去前院围观下棋，一个去篮球场打球，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深夜，大家各回各的房间。
打篮球流了一身的汗，景昀洗了澡从浴室走出来，刚好对上夜修深沉的视线，他勾起一抹浅笑，“来玩吧。”
夜修一把将人抱起，就听对方在他耳边低声说：“去床上……玩捉迷藏。”
夜修：“……？”捉迷藏？
二楼书房，陵玖把晚上讨论的结果记录下来，敲门声响起，魔王湿着头发走了进来。
“头发还在滴水。”陵玖起身迎过去，拿起他手里的毛巾帮他擦头发，余光扫到他脖子上的水珠，无奈道：“穿衣服前先把身体擦干。”
“麻烦。”魔王双手搭在他腰上，视线从他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漂亮的薄唇上，“今天是我们和好的第一天，要早点睡。”
陵玖忍不住笑了，“什么和好？我们吵过架吗？”
魔王：“闹别扭？”
“只有你在闹……”见魔王眉头蹙起，陵玖话锋一转，“这是正常的磨合。”
魔王的双手环住陵玖的腰，在他唇角啾了一下，声音又轻又缓，“不管是什么，你快去洗澡，我等不及了。”
明明是清冷的嗓音，却莫名有种撒娇的味道。
陵玖：“……”这小色龙。
陵玖将毛巾盖他头上，将人拉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拖着嗓音说：“知道了~”
知道魔王有绝对接受不了的事情后，他主动提出的要求变得更让陵玖心动不已。
他家魔王崽崽是真心喜欢和他腻歪一起的。
之前，他偶尔会想，魔王是不是一直在勉强自己，在这份感情面前特别卑微，什么都不敢提不敢反抗，他任何的要求都会满足。
一味地迁就他来得到那一点点爱情。
可现在他没有这种担忧了，魔王有自己的坚持，做不了的事会直接拒绝。
魔王抵触跟他碰触的前面几天，他确实非常失落，但过后却又有些开心，因为双方都不是彻底迁就对方的感情才能持久走下去。
后来他选择适当保持距离，并不纯粹因为置气或者受打击，而是想给魔王一个自己缓过来的空间。
想站在原地，等着这只迷迷糊糊的小龙想通了，然后走过来重新牵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