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璀璨的烟火下,那人仰着头,看着自己,轻声说,温廷筠,我喜欢你……
她那精致漂亮的五官,被满天散落的星火映上了一层银霜,仿佛在发着光般,美?得让人挪不开眼,漂亮的杏眼中全是迷恋,微微张着的樱桃小嘴上,残留着一丝晶莹的糖浆,让人莫名的想要?品尝……
那人颤抖着身子?,窝在自己怀里,轻声说,那是你保命的底牌,不能因为我暴露;
那人趴在船舷上,不顾身份形象,声嘶力竭的大喊,快去救他;
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扑进自己怀里,只为跟自己说一句,幸好你没事;
茫茫夜色下,那人独自坐在水榭里,孤寂脆弱的身影;
烈日艳阳下,那人扬起手中的鞭子?,彪悍霸气的模样;
清风徐徐下,那人含娇带嗔,漂亮可爱的样子?;
那人就在这?满天烟火下,看着自己说,温廷筠,我喜欢你!
往日的一幕幕,也?许平日里未曾注意,可却早已经深深印入了自己脑海中的回忆,此时如?潮水般涌来,温廷筠的心渐渐软了下来,看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慢慢低下头去……
长公主看着慢慢靠近的俊脸,缓缓闭上了睫毛微颤的杏眼,脸颊浮起一片片红霞……
然而,当温廷筠以为自己已经心动,慢慢吻了下去之时,脑海里却又不知不觉间涌上了另外一些画面……
那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满眼的鄙夷;
那人漫不经心的站在那里,看着满头银发的太夫人和?温家众人,给她磕头请安;
那人是公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一不二的公主!
她的婚姻是牢笼,她高兴时,可以伏在你的怀里,说她喜欢你,她不高兴时,你甚至连见她一面都难!
那种倒错的婚姻模式,不被尊重的夫妻关系,好似寄居在别人家中,小心翼翼的生活,他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温廷筠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底,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抗拒的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长公主,后退一步,拉开了与长公主的距离。
站在一旁嘴角含笑,偷偷围观的曲笺和?流素两人,都被温廷筠的反应给惊呆了,就连那些假装在观察四周情况,没在看他们两人的禁军护卫们,也?都惊讶的面面相觑,刚才两人不是差点就亲上了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长公主,猛地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廷筠,刚才他明明是要?亲自己的,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推开?!
“为什?么?”长公主盯着温廷筠有些躲闪的眼睛,喃喃的问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奉若珍宝的心爱之物吗?”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被你亲手打碎了!”温廷筠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说过,当你懂了求不得之时,才会明白我的心情!”
“所以,你现?在不喜欢我了?”长公主的眼中已经升腾起了蒙蒙雾气,她拼命睁大眼睛,不让泪水流下来,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温廷筠,一字一顿的问道?。
喜欢吗?也?许吧,刚才那一刻的心动,是那样的真实,可是喜欢并不代表就要?在一起,两人之间横亘着巨大的鸿沟,他不会傻傻的再跳进火坑一回!
其实,不过是喜欢的还不够吧!
温廷筠看着仰头睁大了眼睛,拼命不让泪水掉下来的长公主,暗暗叹了口气,轻声回道?:“是,我不喜欢你了!”
从一出生,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唯一的两次意外,都是发生在温廷筠身上,一次她不想要?,却非要?塞给她,一次她想要?,却被当面拒绝的长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是木的,仿佛一瞬间丧失了生气,有如?被人扯得支离破碎的布娃娃,痛得不能呼吸!
泪水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羞恼、伤心、不甘、愤怒……
从来没有如?此狼狈难过的长公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痛苦难堪的男人,她下意识伸手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温廷筠,提着裙子?快步跑了出去。
“长公主!”担心她安全的温廷筠忙转过身去,想要?去追她。
谁知,站在一旁的流素,见他居然拒绝了长公主,把长公主气跑了,气愤的把手里拿着的那个跟温廷筠长得一模一样的巨大糖人,猛地向他脸上砸来,嘴里还同时怒声喊道?:“不用你假惺惺的好心!”然后转身快步追着长公主去了。
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又是猝不及防之下,温廷筠虽然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但还是被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巨大糖人扫到?了脸颊,待他抬手抹掉脸上黏糊糊的糖渍,再抬头去看时,长公主和?曲笺、流素她们已经跑进了熙攘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幸好随行护卫的禁军们还算机灵,长公主府的禁军护卫们已经追着长公主去了。
看着热闹喧阗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温廷筠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无奈疲惫之感?,如?果长公主不是公主,该有多好!
既然长公主身边有人护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算自己现?在追上去找到?她,也?没什?么话说,况且他们之前?已经约定好了,去秦淮河边跟画舫上的徐景耀他们几人会和?的时间和?地点,温廷筠便放弃了去追长公主的想法,情绪有些低落地慢慢向之前?约定好的会合地点走去。
从他们来到?夫子?庙,便一直跟在他们几人身后,此时正站在一旁阴暗的角落里,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少年嘴角微翘,脸上闪过一丝恶毒之色,快步向长公主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漫无目的跑出去的长公主渐渐被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一不小心与路过的行人撞到?了一起。
随行护卫的禁军护卫们瞬间冲了上来,神情戒备地把与长公主撞到?一起的那个人围在了中间。
“你没长眼睛啊!”原本就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长公主,抬手狠狠一抹,将眼中的泪水抹掉,瞪着跟她撞到?一起的那个人,怒声喊道?。
谁知那人却看着长公主惊讶的喊了一声:“长公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长公主这?时才看清楚,眼前?跟她撞到?一起之人,竟然是温廷筠的贴身小厮知言!
“你怎么会在这?里?!长公主看着面前?的知言,也?十分惊讶的开口问道?:“这?次出使?福建,温廷筠并没有带你一起来啊!你不在京中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知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果然,像他这?样命贱得如?蝼蚁般的下人,长公主又怎么会留意呢,他都已经离开温廷筠身边,被卖到?金陵多久了?长公主却对?此一无所知,以为自己还是温廷筠的贴身小厮呢!
这?就是你们眼中只有自己,把下人当成蝼蚁般随意践踏的报应!
知言嘴角微翘,连忙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垂首掩住了眼中异样的神色,低声不情不愿的开口回道?:“侯爷……侯爷他派小的去苏州办差!”
苏州?长公主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看着神情躲闪的知言,厉声喝道?:“他派你去苏州办什?么差事?”
“小的……小的……”知言故意做出一副不想说的模样,反而更加引起了长公主的怀疑。
“你先想好后果,再回答本宫!”长公主看着知言,冷声说道?。
“长公主息怒!小的……小的说!”知言做出一副被她吓到?了的模样,颤抖着身体,结结巴巴的开口回道?:“侯爷出京前?派小的去苏州打听?……打听?范家和?范家二房……范家二房嫡长女的情况和?名声,说……说上次婚结得稀里糊涂的,这?次不能再稀里糊涂的了,要?打听?清楚才行!”
什?么!出京前?温廷筠就已经派人去苏州打探范家和?范若兰的消息去了,他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跟范家结亲的准备了吗?!难怪范家会突然让范若兰一个千金小姐,跟着他们出使?的队伍一起回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却只瞒着自己一个人,自己还傻乎乎的跑去跟他表白,说自己喜欢他,难怪他会拒绝自己!
哈哈哈……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可笑得不能再可笑的小丑了吧!
长公主怒极反笑,转身向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会和?地点快步走去,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待长公主带着人来到?约定地点时,已经有些晚了,徐景耀他们的画舫,已经停在秦淮河岸边等着她了。
长公主面沉似水的上了画舫,刚想要?去质问温廷筠为什?么要?欺骗她,结果却看见温廷筠、徐景耀、谢星瀚和?那范家小姐范若兰几人,正坐在画舫里的圆桌旁,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温廷筠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端着酒杯,看着那三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范家小姐范若兰,却是一副笑靥如?花,仿佛胜利者炫耀的模样,看得长公主心头更加的火大。
“范小姐笑得好开心,跟男人们一起喝酒就这?么高兴?!”长公主一边走了进来,一边语气嘲讽的开口说道?。
原本笑得开心的范若兰,被她这?么一说,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有些惊慌的站起身来,给长公主行了礼,嘴里却低声辩解道?:“不是……不是长公主说的那样!”
徐景耀和?谢星瀚两人抬头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长公主,俱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要?知道?,名声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来说,可是件大事,他们不过就是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而已,不笑难道?还哭吗?
而且长公主这?话也?扫射到?了他们两人,好似他们两人言语轻佻,故意调戏范家小姐似的,所以两人虽然都站起身来,给她行了礼,面上却都带上了几分不满之色。
只有温廷筠以为她是在发邪火,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不能再刺激她,否则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自己也?就罢了,要?是连累到?范小姐那可就不好了。
因此在起身给长公主行了礼后,便开口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还是赶紧会客栈休息去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别耽误了行程。”
一直等着想看花魁比赛的徐景耀,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心中纳闷,这?是什?么情况?他们不就是来看花魁比赛的么,这?怎么还没看呢,就要?回去了?
不过转念一想,刚才温廷筠和?长公主两人明明是一起去逛街的,结果却是一前?一后回来的,长公主回来后,就是那副模样,心中也?隐隐有些明白了,他们两人大约是闹了矛盾,虽然十分想看花魁比赛,但还是咬了咬牙道?:“也?好!那就回去吧!”
刚想吩咐人把画舫重新靠岸,结果就见秦淮河正中间的水面上,突然从四个方向缓缓驶来四艘三层高,装扮得十分精美?奢华的巨大画舫,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巨大画舫里美?女的倩影,优美?的丝竹管弦之声缓缓响起……
花魁比赛正式开始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原来那从四个方向同时驶来的四艘画舫,就是江南最?有名的四所青楼包下来的,所谓的花魁比赛,也?就是四所青楼每所派出两人,分别在自家的画舫上表演,围观的文人骚客,青年才俊们觉得谁更出色,配得上花魁之称,便可以买了花灯送到?画舫上去,最?后谁得的花灯多,谁就获胜,取得今年的花魁之称。
不过送的花灯,自然不是普通街上买来的花灯,而是由组织这?场花魁比赛的人定制的花灯,有固定的样式和?价钱,从十两到?一千两,不同的价钱有不同的款式,因此,到?了最?后,不仅是花魁的争夺,其实也?是文人骚客,富家公子?们的争斗。
温廷筠看了不禁唏嘘,这?不就跟他前?世的选秀节目一样吗,砸钱捧自己喜欢的爱豆,至于最?后的第一名是否实至名归,其实并没人在意,毕竟有钱就是大爷么!
此时花魁比赛既然已经开始了,他们又原就是来看花魁比赛的,自然不能现?在就走了,反正正好有比赛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长公主估计也?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温廷筠也?就没有再坚持离开。
最?先出来表演的,是东面的画舫,一身紫衣的美?女捧着琵琶,半遮着面,缓缓弹奏了起来。
温廷筠从来也?不知道?,原来琵琶能够弹出如?此美?妙的旋律,随着琵琶的弹奏声,眼前?仿佛出现?青草从地里缓缓发芽舒展开来,含苞待放的花朵慢慢盛开绽放,天边云卷云舒,舒缓而又美?好,突然,琵琶声音一转,骤然急切起来,好似高山流水,又似乌云尽散,恰在此时,一簇烟火蓦地升上半空,在那紫衣美?女的头顶炸开,一瞬间照亮了半个天空,她嫣然一笑,慢慢挪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琵琶,满天星火下,露出了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庞……
早已沉溺在优美?的琵琶声中的围观人群,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都被这?骤然凸显的美?丽摄了心魂,温廷筠和?徐景耀他们也?不例外,毕竟这?世上哪有不爱看美?女的男人呢!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心中惊叹不已之时,与之相对?应的西边画舫上,满船各色绸纱无风自动,一个身着白色纱衣的美?女,仿若九天仙女般,从三层的画舫顶上飘然落到?了甲板之上,伴随着丝竹管弦之声翩翩起舞……
众人再次发出由衷的感?叹,这?花魁比赛真是名不虚传,简直是一场视听?的盛宴!
可是就在围观众人不断发出的感?叹声中,原本就心情不顺,就是来找不痛快的长公主,却是看着眼含欣赏向往的温廷筠怒火中烧,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甲板上,对?站在一旁护卫的禁军护卫招了招手,不屑的高声说道?:“凭什?么女人要?这?么卖力的去讨男人们的欢心,去告诉金陵知府,这?个什?么花魁比赛,赶紧给本宫停了,以后都不许再办!”
画舫上的众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弄懵了,想要?过去劝上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我们男人就是爱看,你管得着吗吧!
原本就是江南人,对?情况比较了解的范若兰愣了愣,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俱是一脸不赞同的温廷筠几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长公主的身边,怯生生的开口劝道?:“小女明白长公主是怜惜她们,想要?给她们出头的意思?,可是这?一年一度的花魁比赛,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能够在比赛中得到?花魁的称号,那么未来一年里,就可以自主选择是否接客,而且,通过这?个比赛,就算不能夺得花魁之称,要?是有幸能够被那些前?来看热闹的文人骚客,青年才俊们看上,没准就会被赎了身,得个好的归宿,如?果取消了这?个比赛,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就少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好机会……”
温廷筠等人坐在后面,听?得频频点头,确实,只要?青楼还存在,就改变不了这?些青楼女子?以色侍人的命运,而花魁比赛,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来说,确实是个极好的机会,想要?改变青楼女子?以色事人的情况,其实是要?从源头上来改变,而不是拿一个花魁比赛来说事!
然而本就在气头上的长公主,现?在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讨厌的范若兰的话,而且在她看来,范若兰这?时候跳出来反驳她,就是故意在温廷筠面前?表现?自己,心中不由更加愤怒。
“就是像你们这?样自甘下贱的女人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长公主厌烦的挥手一推站在她身旁的范若兰,不快的怒道?。
如?果这?里是在陆上,她推这?一下,也?不算什?么,可惜长公主忘了,这?里是在画舫之上,她这?么随手一推,却让范若兰踉跄了两步后,绊到?了船舷上,一下站立不稳,整个人向秦淮河里跌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X.】扔的手榴弹,感谢小可爱【KillEr】扔的雷,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