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梦境里,映入洛云舟眼帘的是那满眼的红墙黄瓦,雕梁画栋。这是皇家的冷宫。
天阶夜凉如水,银月如钩,冷凄凄的凉风吹入素锦白缎的床帏,细纱朦胧间坐着个宫装妇人,怀中用个惨白色的襁褓抱着个婴儿。
这妇人的着装也是素冷地很,清汤寡水地没有任何装饰。
她面目焦黄,眼眶凹陷,抱着怀中的婴孩儿缓缓地摇着,眼中却是盛不下的温柔。
这夜色再凉,也仿佛能被这温柔消融。婴儿因此睡得酣甜。
“我的儿呀,我的儿呀。”夫人拍着孩子的背咿咿呀呀地唱着摇篮曲,忽然间,那本是舒缓的节奏骤然间抽高起来,“我的儿呀——我的儿呀——!!为什么你要出生呀!!”
到了最后,就全然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就连妇人的面色也变得狰狞起来,在青色的月光映照下,更加显得森然可怖。
她本是轻柔拍着婴儿襁褓的手在尖叫中掐上了婴孩还脆弱的脖颈,手指枯手宛如挂着皮的森森白骨。
婴儿很快因为窒息而面色青紫,他挥舞着短小的手臂挣扎着,企图挣脱那可怕的扼制,但是始终是突然无功。
妇人看着那本身如莲藕般白白嫩嫩的小小面庞由紫转青,竟然呵呵笑起来:“我的儿呀,多好呀,多好呀,就不用活着了。不用活着多好呀。”
婴儿眼看就要停止呼吸,骤然间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黑洞洞地睁开,直直地盯着妇人,黑地透彻的眼中映照出妇人此时癫狂的样貌。
妇人呆愣住了,她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忍不住伸手想触摸。多久没有看见自己的样貌了?
失去钳制的婴儿身形瞬息间膨胀,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
他一个鱼跃翻身,就将妇人压在了身下,唯有那双黑洞洞眼中的倒影没有变。
妇人依旧痴痴地看着叶青锋眼中的自己,她的冰凉地手指从叶青锋的眼边摩挲着,然后缓缓滑落,重新回到了他的脖颈处。
“你不该在这世界上!不该啊!!”妇人再次疯狂起来。他不该在这世界上,更不该长大!不该活着啊!
手中再次用力,又是仅仅掐住了叶青锋的脖子。
“母妃……”叶青锋任由妇人掐着,他一手抚上妇人的脸,低低呢喃。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中容貌的所有神态,似是要将它们都印刻入脑海。
“母妃……”他又是呼喊,这次更像是低低叹息。
在这呼喊中,另一只手用力,一把锋锐的匕首刺入了妇人的心脏。
妇人瞠目张嘴,面目骇然,一副痛心的样子望着叶青锋:“你……弑母?”
叶青锋面色依旧冷静,他缓缓俯下身,在妇人耳边轻轻说道:“你……真是我母亲么?”
说罢,说中匕首又是旋转了几番,彻底搅碎了妇人的心脏。
看到这里,洛云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系统会让他和叶青锋相敌对了。
他们太像了,以至于两个人之间只能留一个?
上辈子的他,第一次来这梦魇兽的石洞历练,看见的梦境几乎同叶青锋的一般无二。
唯一区别的是,他是用破碎的玻璃杯碎片,割断了他那毒瘾深重的母亲的咽喉。那时候,他的母亲正打算带着他一起自杀。
不过洛云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上辈子他遇见了师父。
从梦魇中醒来的时候,他看见师父站在他的身边默默的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漠然地回望师父,周身魔气肆意,差一步就是入魔的万丈深渊。
他本以为师父会就地杀了他,却没想到师父却什么也没说,走过来笑着牵起他的手,眼中似带着悲悯:“我们回去罢。”
或许就是那一眼,让魔道中的洛云舟悟到了什么。
那就像一道阳光,裂开了洛云舟被阴霾掩盖了二十多年的天空,让他看到了晦暗外的那丝湛蓝清空。
如果不是遇到师父,洛云舟想自己可能会彻彻底底地沦为魔物,连得道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洛云舟感慨着往事,一道凌厉的剑锋向他横扫而来。
他眉峰微挑,脚下轻蹬,轻松地躲开了攻击。
没有达到目的的剑刺进了梦魇兽的身体,疼得它嘤咛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刷刷刷地将身上两柄剑一起抖落。
叶青锋看见自己一击没有得手,转身捡起地上的剑又一次攻向洛云舟。
洛云舟哪里会给叶青锋这样的机会,掐准时机抬腿一脚,就将叶青锋踹飞了老远。
此时的洛云舟刚刚收束起自己的魔力,体内力量正盛;反观叶青锋则方才从梦魇兽的幻境中抽身,早已经是身心俱疲,哪里是洛云舟的对手。
他被洛云舟踹飞后重重撞在了石壁的幼崽身上,好在这幼崽柔软,帮他挡下了不少撞击的力度,才没有吐血。
这却心疼坏了它们的娘,就见那白团团的梦魇兽嘤嘤扑上去又将叶青锋丢开老远。二次受创的叶青锋这下是真的起不来了。
就见梦魇兽反反复复查看了自己孩儿好几遍确保没事才回过神瞪叶青锋。
它本是想要叶青锋在品尝品尝幻境的滋味,却被洛云舟瞟了一眼。
这一眼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受到过洛云舟惊吓地梦魇兽缩了缩脖子,顿时安静地站在一边充当壁画。
洛云舟走到叶青锋不远处蹲下,平静地说到:“玉牌在哪里?我需要一千分。”
他方才搜过几个皇甫成小团体家伙的身,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玉牌。
“我为什么要给你?”叶青锋咬着牙,嘴角渗着血执拗地说道。
洛云舟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真的知道这玉牌的规则么?得到分数有两种手段,一是你自动给我,二是如果你死在我手里,你的分也就会过继到我的手上。”
“所以说,你想和我再打一架?”洛云舟阴惨惨地笑着。
叶青锋沉默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看自己都打不过洛云舟啊。
他实在没想到,一样是养魂境的洛云舟,实力竟然如此强悍。每一步行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最后他还是妥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仅仅是洛云舟的准则。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依旧在幻境中纠缠的皇甫成的身边,从他身上卸下一个锦囊。
接着,他用指甲再锦囊上画了个怪异的符,原本半个巴掌大的锦囊就膨胀开来。
叶青锋将锦囊递给了洛云舟。
洛云舟打开一瞧,里面除了所有人的玉牌之外还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看这批人惨兮兮的样子,洛云舟决定这次当回好人,不趁火打劫了。
他仅仅是拿了五块玉牌,就将锦囊换给了叶青锋:“里面的红色弹丸可以修复梦魇兽的精神损伤,你快给他们吃了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罢,用眼神杀将那梦魇兽的腰牌吓出来后,揣着一千分的腰牌,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洞窟里只留下了瑟瑟发抖的梦魇兽一只以及眼神阴郁的叶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