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的事情看似闹得很大, 但吃瓜网友估计听了个囫囵就散了,真正感到震动的大概全都是本地的家庭以及利益相关的人物,一时之间, 江父的手机都快被打到停机了。
虽说顾宴回去之后就被收到消息的自家人猛削了一顿, 但事情的后续影响还是迟迟未绝;于是江父江母合计了一番, 直接把自己的态度放出去了。
除去那些繁文缛节和客气话, 他俩的态度总结一下差不多就是那几个字:
早就知道了, 不在意, 当亲儿子养, 就这样。
话虽是这么放出去了, 但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特别是沾上了豪门、血缘、财产关系的事,他们能一刻不停地给编出三百个版本来, 并且每个版本看上去都非常逻辑自洽——
“我懂了, 小江总。”梁喜识皱着眉道:“或许江董早就知道了, 但由于你的潜力无穷,所以打算把你当做亲信, 以后可以完全信赖地用来辅佐大少爷……”
“是的。”别乐也不甘示弱, “他们还说, 之前江董把向景给您, 就是想测试一下您的能力, 如果过关, 就继续培养, 把其他产业也交到您手上;如果不过关……”
“没错。”梁喜识继续接道:“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集团的重心在于金融,却把八竿子打不着的娱乐公司分配给您了。毕竟您需要通过考验,却又不能太过触及中心……”
江堰:“好了, 好了,差不多得了。”
再这么脑补下去,说不定之后就直接进化到江父其实别有图谋,将他抱回来是为了给自己罹患绝症的儿子江一朝抽血续命,贡献骨髓;却发现当时江母在妇产科医院里抱错了人,真正的亲儿子竟是自己,由此再进行套娃套娃再套娃,衍生出一大堆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豪门狗血传说……
反正什么惊世骇俗的剧情都有可能发生,就是江父江母发的官方声明最不可能发生。
梁喜识被他制止,终于住了嘴,瞟了一眼江堰。
唉,这样也好,之前他发现小江总和大少爷那事时,还想了八百种能从骨科医院把人救回来的方法;但现在似乎都用不上了。
别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非常善解人意地上去安慰江堰;梁喜识看着他被江堰笑着抚摸狗头,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种傻人有傻福的错觉。
你看这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什么都不会乱想,不像他,苦心思虑这么久,发际线都要往上移个两三公分了。
“说到这里,”梁喜识又道:“之前帮我查进度的那个人,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说是《粉情书》那边审核平台终于松口了,我们要尽快上线了吧。”
江堰寻思着顾宴动作还挺快,点点头道:“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把小人请走的缘故,这阵子公司顺风顺水的,江堰本来以为自己这事儿爆出来好歹会有一些影响,但没想到不仅没有,甚至运气似乎还更好了些。
醉生梦死的小洪和小李也终于收到了消息,出乎江堰的意料,他们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十分义气地说,他们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不把江堰当兄弟了,如果江堰心情实在难以治愈,他们甚至可以把13号baby给送过来,聊以安慰。
江堰对此表示很感谢,只有一点,就是希望小洪不要把人送过来伤害他。
秦玓也在社交平台上莫名小火了一把,江堰闻讯去看了看,大概就是有个女孩子看上他了,给他在公司门口买了个煎饼果子;结果这孩子当即快乐地收下了,正当女孩子开心之余,他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毛票塞给女孩子,还有零有整的。
江堰看完视频,非常感动,连夜吩咐人事处将秦玓的工资又往上头提了提。
正当江堰事业蒸蒸日上,春风得意之时,另一边的江家,江父总感觉自己的老伴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平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织毛衣打麻将,种种花做做美容,和小姐妹忙起来连江父都不搭理的,最近却好久都没有去做SPA了;更可怕的是,江父有一天晚上夜起放水,发现身旁没人,再一瞅,江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江父差点吓得一蹦三尺高,赶忙把床头的小夜灯给拍开了:“怎么了这是??”
难道今天麻将输大了心情郁卒导致睡眠不畅?江母神情凝重,深深叹了口气。
江父给她叹的心头发慌。
“你说……”江母终于开口了,她沉沉道:“你觉得裴凉的对象得是什么样的啊?”
江父:“?”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就为了想这个?
但是他哪敢说啊,于是也只能坐在床上,跟江母唠:“上回裴凉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么,赶明儿带回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嘛。”
“我问的不是这个。”江母说:“我问的是,你觉得什么样的比较好。”
“我?”江父顿时有点结巴了,“我没觉得哪样好啊,就,裴凉喜欢就好。”
江母:“你说实话。”
“行、行吧。”江父咳嗽一声,道:“我是觉得,至少外貌条件得过得去吧?咱儿子这么好看,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江母细细道:“应该过得去……”
“还有,”江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继续道:“人品也得好,不能是那种爱惹是生非的,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的那种,也不行。”
江母小声道:“嗯。”
“至于性格,”江父又道:“就是呢,我个人觉得,性格要得和裴凉互补的话,那就必须得是活泼外向型的。这得是吧?如果俩都不爱说话,成天冷着脸,那日子肯定过不下去的。”
江母又小声道:“嗯嗯。”
“最后就是,”江父做了个总结性发言:“她肯定是喜欢咱家儿子的。没有爱的婚姻,肯定不会持久,这点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往后稍稍。”
江母:“没啦?”
江父:“没了啊。”
江母皱着眉,几乎是脱口而出道:“那是挺符合啊。”
“?”江父似乎察觉了一下端倪:“什么符合?谁啊?你不会知道裴凉那捂得死紧的对象是谁吧?”
江母脸上毫无异常:“不知道。”
“不对,你肯定知道。”江父顿时心里头像是有猫爪在挠,好奇地不行,“告诉我吧,哪家的姑娘啊?肯定不是孙家的吧,孙家的正抓着一朝呢。王家的?嘶,最近也没听说裴凉和哪家的女孩子走的特别近啊。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跟裴凉说漏嘴……”
江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被子一掀,灯一关,啥也不说,凉道:“睡了。”
她背对着的冷漠身影,和拔X无情的渣男如出一辙。
江父瞪着眼看身旁被子里的大鼓包,觉得自己活脱脱像一个工具人:“……”
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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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堰刚刚沐浴完,虔诚地在财神爷前上了一炷香,就听到房门传来了熟悉的叩叩声。
他立马兴高采烈地溜了过去,啪嗒把门打开了。
江裴凉向往常一下侧身进来,他也穿着单薄的睡袍,领口处散着微微的香气,应该也是刚洗完澡;垂眼的时候正好瞥见江堰一副眼睛闪亮亮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扶住了他的脸侧,低头轻轻一吻。
嘴唇亲昵地一触而分,没有过多停留,江裴凉把头抬起,揉了揉江堰的头发:“累了吗?”
最近江堰的事儿,让两人都变得忙了起来,时间难免有点对不上。
江堰摇摇头:“不累。”
何止是不累!
他错眼看向床头柜旁边的那罐牛奶身体乳,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自己和大哥确认关系都快三个月了,之前好不容易从单纯吧唧变成了深入一点的吧唧,但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两个人的阶段已经卡在这很久了。
虽然江堰没吃过猪肉,但是也见过猪跑;按理说,恋爱中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血气方刚,都会有些情不自禁,都会有些按捺不住——
江裴凉坐在他桌前,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他的工作报告,冷声道:“过来总结。”
江堰:“……”
大哥!!你大晚上偷摸摸的来我房间,就是为了做这个吗?就是为了帮我总结工作疏漏吗?!梁喜识看了都要感动到哭出三峡了!
他在这段时间内,潜心研究,做好功课,日日焚香沐浴,就是为了预防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
但是江堰现在才发现,江裴凉估计是不会出什么突发状况了,要出也是自己出。
江裴凉见他半晌不过来,神色忽明忽暗,嗓音里带了些困惑:“怎么了。”
“没事。”江堰的悲伤在心中逆流成河,但他没有说出口,而是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旁边,开始被迫接受大哥在外头能卖两万一节的工商管理辅导课。
时间过得很快,青蛙在窗外聒噪,夜半时分,江裴凉微微蹙着眉把一处错漏圈了出来,还未启唇,就感到自己手臂一重。
他低头一看,江堰黑乎乎的大脑袋抵在上面,看样子是困到不行了。
江裴凉:“……”
他不由得有些失笑。
一看时间,差不多也是该睡的时候了,他垂眸看了眼江堰,发现这人装的一副睡到昏过去的样子,其实眼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起来吧。”江裴凉无奈地摇摇头,“我不说了,回床上睡。”
江堰被识破了,却依旧一动不动赛王八。
“……”江裴凉危险地皱了皱眉,“这是要我抱你过去?”
江堰在呼噜声中巧夺天工地加入了“嗯嗯”二字。
江裴凉:“?”
唉。
他无法,只能站起身,扶住江堰的腰背,而后使力,将人抱起,走了几步到床边,就要弯腰将人放下。
就在此时,江堰突然伸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脖颈,在重力作用下,江裴凉不禁往前倒去——
下一秒,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二人已经在床上抱成了一团,自己还下意识捂着江堰的额头,生怕他磕到。
江堰睁开眼,笑眯眯地对他道:“今天的亲亲呢?”
江裴凉:“……”
他好像对现在这个处境有些无所适从,冷冷地移开了眼,只道:“刚才不是亲过了吗。”
江堰理直气壮地说:“那个不算!”
江裴凉又沉默了半晌,像是在想什么,最终喉结滚动一下,闭了闭眼,才道:“知道了。”
他似乎习惯于一些具有掌控性的动作,譬如现在,原本二人只是轻轻地贴合着唇,浅尝辄止;但江堰因为脖颈有些扭着,稍稍不太舒服地挣动了一下,江裴凉就下意识按住了他的脸侧,惩戒性质地加重了一些力度。
这和此前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不一样,除了单纯的亲昵之外,多了一些其它的、更加具有攻击性的特质。
江裴凉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在方方面面都得以体现;江堰无法动弹,逐渐有些喘不上气,甚至眼眶微微湿润了。他一边呜呜吱吱地试图往后退退,一边还来得及神游天外地想,大哥要是大学的时候能测肺活量,想必能吹个六千不在话下吧。
这次江裴凉稍稍放开了他,眼睛黑沉沉的。
“大哥,”江堰的嘴终于得到解放,总归就是不闲着:“有兴趣去当潜泳教练咩?”
他话音未落,就感到自己的嘴角微痛,江裴凉没接他的话,指节揩过嘴角处刚刚留下的痕迹,垂着眼低低道:“还来吗?”
江堰试图冷静,但还是忍不住被美色所蛊惑,立马忘了自己刚刚那副憋到天灵盖快爆炸的尊容了,吧唧一口又啃了上去。
其实江堰刚才想的没错,作为两个成年的正常男性,又是处于恋爱关系的两个成年正常男性,在某些时刻的确是比较容易冲动的。
至少现在,两人静静啾咪了这么久,难免都有了些火气,江堰感到江裴凉冰冷的手重重按着自己,力度有些过大了,他在啾咪的间刻,还不忘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就在今天……他真的要开张了吧?
虽然说有做过心理准备,但是现在为什么感觉有点可怕……要不要叫停……但是现在也叫不出来啊!
江堰皱起了眉,深呼吸了一下,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不能出任何差错,来吧,他不在乎,今天他就要脱离魔法师身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
“好了吗?”江裴凉抽身而起,无甚表情地抹了抹嘴角,冷道:“快睡吧。”
江堰:“?”
什么?!
什么?!!
或许是他脸上的神情过于震惊,江裴凉神色微动,抿了抿唇,道:“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江堰一个骨碌硬朗地翻身而起,觉得这人真是没有武德,竟然在明知故问:“大哥,接下来你不是应该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
江裴凉被他词汇量过于丰富的描述搞得额角抽了抽:“想太多。”
“为什么?”江堰满眼不可置信:“为什么嘛?”
“因为,”江裴凉移开了目光,只道:“还没到那个时候。”
“大哥,你看看那个钟,它上面是不是显示的零点二十五分?”江堰做了好久心理准备,却得到了这个结果,顿时觉得自己恍如临门一脚结果卡在了门框上,“现在夜深人静,四处无人,现在不是时候,什么才是时候!”
江裴凉不欲解释,把他强行塞进被子里,裹成一个圆鼓鼓的寿司卷,就试图离开回房。
可江堰从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就算他躺在棺材里,也要用腐朽的声带喊出:“小爱同学,播放《突然想起你》。”
床头柜上的蓝牙音箱自动打开,整个房间顿时溢满了凄苦之声:“一个人的夜我的心应该放在哪里,拥抱过后我的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江裴凉:“……”
他的脚步顿住了,转过头来,无奈道:“都说了,没到……”
“小爱同学,”江堰又道:“播放《到底让我等多久》。”
音箱迅速切换歌曲:“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你可知我有多难受~别再为你的放纵找借口,把话说清楚你再走~”
江裴凉:“?”
他沉着脸皱眉,顿了顿,才问道:“就这么急?”
江堰婉约一笑,没有回答,而道:“播放《Gee》。”
画风一变,前奏过后,响起了欢快的歌词:“急急急急babybabybaby——”
江裴凉终于深深呼出一口气,眉梢微皱,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走到床边,双臂撑在二人之间,俯下·身直直压向江堰。
江堰猛地闭眼,心如鼓擂,感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江裴凉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吞咽了一下,做好心理准备,决定这次一定会坦然接受——
一只手从他耳边掠过,“啪”地把小爱音箱给按没了。
江堰睁眼。
“没收了。”江裴凉身姿挺拔地站回床边,手上拿着那个可怜催的倒霉音箱,冷冷道:“快点睡觉。”
江堰:“?”
小——爱——
他望着江裴凉远去的背影,听到毫不留情地“砰”关门声后,感到悲伤再次逆流成河。
顾北凉,你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