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陶然……不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晏池问道, 那时候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大概一周前。”说到正事,严毅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东南亚那边的事其实非常小, 按理来说完全用不着我出马的, 等我回来之后老头子就已经昏迷了, 听说你在国内, 我就赶过来了。”

“呵……”晏池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的。

这本来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为的就是砍掉他所有的助力,让他变得孤立无援。

两个月前, 他还是晏家的大少爷, 被老头子一手抚养长大, 虽然没感受到多少亲情,但也身份尊贵。

可是突然之间,老头子的身体急速衰败下去,医院却又查不出什么来,到最后头脑昏聩,识不清人又变得多梦嗜睡, 甚至一度陷入昏迷。

而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正当他焦急想办法时, 晏博文,也就是他那位好父亲终于出手了。

虽然他跟林曦很早就离婚了, 他也再娶了新人,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嗣,晏池也曾经以为自己从小跟老头子长大,虽然跟他不亲, 却也不至于生出什么仇来。

毕竟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是独子。

但是他那个好父亲,却有一个比他小不上半年的私生子呢。

这下他还有什么无法理解的?

别说是把他逼成现在这样,就是直接杀了他,都不是毫无可能的。

晏博文直接对远在国内自己开公司的林曦动手了,明明知道她这么些年操心劳力地把所有心血都扑在公司上,患了高血压等等慢性病,身体极差,当年为了生晏池又亏空得厉害,全靠一口不服输的精气神吊着,他却依旧无耻地做了那种事。

用晏家的势力去为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将它生生逼破产,林曦承受不住这打击,突发脑溢血,直接进了ICU。

而这一切,又都是为了晏池。

想回去救救你母亲?

好啊,先签了这份放弃继承权的合约,否则就让你连你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至于靠自己去找?

偌大一个Z国,等你找到了,恐怕人都凉透了!

就等着一辈子活在内疚和后悔之中吧!

可等晏池签了合同,匆匆赶过来把人送去做手术,晏博文转头就拿着老头子的信物,把他所有的人手全部切断招了回去,银行卡冻结不动产回收,甚至还在入境时,让人在他的证件上动了手脚,竟成为了一个除了口袋里的一把零钱,一无所有的人。

独自面对着一名生命垂危的母亲,和一个欠下巨额债务的破产小公司。

兴许连街头行乞的人都要比他强上那么一些。

因为这来自亲人的背后一刀,让晏池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而且他急需大量的现金,每天ICU的费用就足够让从前对钱没有任何概念的晏大少爷头疼了。

当那名经纪人找到他的时候,林曦的住院费还差一天就要欠费了,他没有别的选择。

孤立无援,只能做困兽之斗。

可是他却遇到了陶然。

在他最困难,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陶然。

陶然……

对他那么那么好的陶然。

晏池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强逼着自己问下去,去揭开那个兴许对他来说又是沉重打击的残酷真相。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严毅这个人身份特殊,他是老爷子给自己安排的保镖,也算是从小教他自保的教习师傅,而这个人,除了老头子跟他自己,没人知道。

毕竟隐在暗处,连敌人都摸不清的保卫,才是最安全的。

可就是这样一颗暗棋,却被陶然堂而皇之地带到了他面前。

“我也奇怪呢。”严毅摸了摸后脑勺,绷着一张脸谨慎道,“我刚回到之前安排好的房子没多久,准备查一下你这边的情况过来找你,就听说有人在打听我的事。然后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说要请我当保镖,价格开得很高,我拒绝了。”

“结果那个……”严毅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这个雇主的名字,“陶然,就亲自过来了,可是似乎无论我怎么拒绝都没有用,为了免得引起怀疑,我索性开了个天价,结果他一口就应下了。”

想到那时候陶然灿烂的笑,严毅不由地咋舌,被人当冤大头宰了还这么开心,这人是傻瓜吗?

可看到晏池之后,却更奇怪了。

那么兴师动众甚至不惜被人狮子大开口,都是为了……他?

他倒是不知这个从小就冷着脸的臭小子有哪里那么招人爱了。

晏池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相处多年的严毅却知道,他现在心情糟糕透了。

陶然……为什么会知道严毅的存在?

又为什么要把人送过来保护他?

陶然知道的太多了,很多事他都毫无遮掩,晏池也几乎可以确定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可是这些意外,加上之前被背叛的经历依旧令他不安。

他没有办法信任这样一个无法完全掌控的人。

这种超出控制的感觉令他不安,更令他抓狂。

“去查。”过了良久,晏池才长抒一口气,仰头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语气颇有几分疲惫,“好好查查,事无巨细,明白吗?”

既然严毅回来了,那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又可以重新运转起来了。

“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当了明星?”严毅看着晏池,这人可是最讨厌麻烦和爱慕视线的了。

“这样不是挺好?”晏池冷冷勾了勾唇角,“失去了继承权的大少爷,也还是要想办法生存的,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严毅看着即使坐在沙发上穿着睡衣身形修长的男人,似乎仅仅是几个月不见,这人就飞速成长起来了,变得连他都快不认识了。

“我明白了。”严毅轻叹一口气,“这样确实相当具有迷惑性,只是要委屈你了。”

去做你向来最讨厌的事。

晏池没再说话,挥挥手让他出去,自己又接着看书了。

自始至终严毅都没有问过他跟陶然是什么关系,毕竟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是吃亏的那个,他好奇只是,为什么那样一个小少爷,会莫名其妙对晏池这么好?

竟像是不惜花费千金也要博美人一笑般。

可那小陶总……也是个男的吧?

作为同性,对那臭小子有了非分之想还没被打死,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不敢细究,更不敢细想啊!

多了一个人,似乎对几人的生活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除了小寒被看起来无比凶悍的严毅吓到过一次之外,都非常和谐。

这天,陶然忙完公司的事,没有追去剧组,反倒去了医院。

林曦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人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陶然把手里的花束仔细地摆好,又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洒了满室的暖意,才在床边坐下。

病床上的女人,已经彻底瘦脱相了。

陶然看着,这道消瘦的身影竟慢慢跟他自己的母亲重合,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阿姨,我来看您了。”他轻声道,林曦的手腕极细,看起来轻轻一碰就要折断了一般,他不敢轻易挪动,只能偷偷捏了捏林曦的小指。

几乎都没什么实质感了。

“你肯定是不认识我的,不过没关系,我认识您,也认识晏池。”陶然絮絮叨叨道,“晏池是一个……“

陶然顿了顿,仔细在脑瓜子里搜索了一下词汇,却也只拼凑出一句,“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

“您把他从小抚养长大,他虽说性子清冷孤僻了些,但却是个好孩子。”

“他温柔又上进,极有责任心,还很聪明,学什么会什么,”陶然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程导喜欢他,韩老喜欢他,所有接触过的人,都会喜欢他,除了有些犯懒,还有太迟钝……”

陶然嘟了嘟嘴,有些气闷,“您知道他有多迟钝吗?我明明记得给他也是恋爱技能点满的,这都朝夕相处两个月了,愣是除了知道名字没有半点相熟,更别提暧.昧!”

说到这,陶然就觉得心塞,“给安排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机会还要跟我置气,这要不是我亲儿子,肯定是注孤生的命……”

“啊不,不是,呸呸呸!”陶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嘴了些什么,涨红了脸连忙解释道,“但是他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绝对绝对不会缺老婆,我保证!就是之前我只想让他快点火,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不过我也给他找了保镖,那是个很厉害的人,一定能保护他平平安安的,所以……”陶然说着,哽了一下,语气低沉了许多,“您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他很想你,而且我感觉得出,他其实特别孤独,如果有个人能陪他说说心里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唠唠叨叨了这许多,陶然心里的郁气和愧疚终于也散了许多。

穿越到现在,他的心里其实压着许多事。

首先是作为小说作者,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本身,他就像一个憋了许多秘密的人,可是全世界除了自己,竟然无人能倾诉,最初的欣喜和激动过去之后,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无边的孤独。

他不属于这里,他跟这里格格不入,哪怕再怎么努力融入,那些根植于骨子里,甚至镌刻于灵魂的东西,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跟旁人的不同。

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是唯一的,是清醒的,却也是孤独的。

再有就是浓烈的歉疚和后悔。

如果早知道这里会形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他可能压根就不会这么设计。

他不会为了让儿子进入娱乐圈就给林曦安排这样的痛苦,也不会为了磨炼他就让他生长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

就像他之前许诺的,他希望晏池可以家庭和睦事业顺遂父慈子孝,不用经历那些痛苦和磨难,活得开心些,再轻松些。

所以他一直在尽力弥补。

也许他就是为了这个才穿进来的吧。

陶然轻叹一口气,在保护好晏池的情况下,推着剧情继续往前走,能让他少吃点苦就少吃点,毕竟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陶然这些话其实憋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但是没人可以倾诉,而林曦是让他觉得无比亲近又极有好感的人,现在又是昏迷状态,不自觉就多说了两句。

然后叫护士进来替人擦了身子,又请她们好生照顾,就先走了。

其实他来的次数不算多,毕竟人还没醒,他一个外人不好显得太过殷勤,但是晏池最近拍戏忙,以前大夜戏都会强撑着身子过来看两眼,被他强行制止了这种行为。

就只能自己多跑两次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休息室里,原本还算空旷的地面被堆得满满当当,甚至从地上一直码上了天花板,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了。

这些都是爆火之后,粉丝送来的礼物。

片场不让进,她们就全部堆在门口,再有工作人员艰难地搬进来,也是非常辛苦。

晏池坐在沙发上,手边堆满了拆封过的包裹,但都是匆匆看了两眼就放下,紧接着又去抓下一个。

“哥,这么多要拆到什么时候去啊?要不然我们帮你拆?”小寒小心翼翼地跨过礼物堆,满脸惊恐地盯着墙角摇摇欲坠的那一堆。

这可真是要么没有,一来就是惊人的多。

严毅沉默地在旁边帮着收拾,将那些看过的不需要的重新塞回盒子里,在规矩码好,免得占用更多空间。

“不用。”晏池冷声道,转眼间又拆了两三个。

都是匆匆扫一眼,看眼神似乎还有些淡淡的失望。

“你这是在找什么吗?”小寒凑过来,仔细盯了一阵,终于发现了规律。

晏池都是把所有的礼物拆开,检查有没有卡片,如果有就捡起来仔细看一眼,再飞速放下去找下一个。

他不那么灵光的脑子终于好使了一会,哦了一声,“哥你是在找之前那个粉丝的礼物吗?”

那个在他一无所有,甚至没人知晓的时候,就在努力给他加油鼓劲的人。

只是似乎自从他火了,礼物渐渐多了起来之后,就再也没法分辨他的礼物是不是也被掩埋在里面,还是……

已经放弃了。

那个自称是他“永远的粉丝”的人。

晏池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很快,一整面墙的礼物被他拆了个干净,只剩下手里这最后一个。

小得过分了。

半个巴掌大,不像是能塞下卡片的样子。

小寒自觉把小刀递过来,晏池接过轻轻划开,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只袖珍小口琴,可以挂在钥匙上的那种,和一只小肥猪模样的解压器。

软绵绵的身子,一捏就扁,松手就会立马回复原样,半点都没有变形,憨态可掬。

而盒子的最下面,有一张纸。

晏池轻轻拿出来,匆匆扫了一眼,熟悉的字体令他眸光一闪,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不要生气,不要动怒,不开心就打它!” 末尾依旧是熟悉的署名,还画了一只Q版的小猪,肚子溜圆,短短的尾巴卷着,跟那解压神器长得一模一样。

“这也太幼稚了吧?”小寒凑过来,没忍住喷笑出声,“这是拿你当孩子哄呢?”

晏池瞥了他一眼,小寒瞬间捂住自己的嘴,乖乖消音,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晏池面无表情地把小口琴挂在了钥匙上,又将小猪放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这画面真的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只能帮着收拾,然后严毅突然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回来之后看着晏池,神情严肃。

“少……晏池。”最后关头,才想起来两人现在的身份,及时住了嘴,“拆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下?”

晏池看向小寒,抬了抬下巴,“别收拾了,我也累了,要休息会。”

小寒不疑有他,主动关上门出去了。

“查清楚了。”严毅把资料传到晏池手机道,自觉解释道,“陶然,今年21,是陶正德的独子,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去世,然后陶正德虽然没有再娶,但是跟他关系也不好,从小偷鸡摸狗,泡吧飙车打架……”

“衣着怪异,行为张扬……”

晏池看着这些资料,竟像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是那次宴会上,给他递来那杯酒的人,倒还勉强相似。

但是怎么都没法跟他印象里兔子一样温软胆小,又或者猫咪一样炸毛的人联系起来。

“几年前被忍无可忍的陶正德送出国,用生活费做威胁消停了几年,但是也缺少了管束,玩得更疯了。”

严毅一板一眼地继续念资料,“最津津乐道的就是他混乱的私生活,男女都有,而且非常乐衷于……嗯,经常同时跟好几名女性过夜。”

“挑选女朋友的眼光也很随意,可以说只要长得漂亮的,来者不拒,所以是圈内最好吊的凯子,都很喜欢跟他玩……”

“不过他留学是在北美那边,跟欧洲似乎没什么接触,不像是会跟晏博文有交集的样子……”

严毅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凉意,抬起头就发现晏池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眼神阴冷,甚至带上了几分寒意,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住了嘴。

晏池轻抒一口气,强压下翻天倒海的怒意和暴戾,手里的小猪几乎快被他捏爆,还是靠着强大的自愈能力才没刚拆封就落下什么残疾来。

“那你倒是说说,这些资料,跟你这些天接触的人,可有半点符合?”晏池冷冷道,语气微嘲。

严毅也觉得奇怪呢,如果不是自己手下人去查的,他都要以为是随处找了什么歪瓜裂枣弄了些假资料来糊弄他的。

活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陶然太干净了。

甚至他的那种天真和单纯都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圈子里的,也是这些总让他跟这种氛围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小陈去查的,他你是知道的,应该不会有错,但为什么差别这么大……除非人被掉包了,或者失忆了性情大变?但是也没听说有什么变动的。”严毅苦哈哈道,不管怎么说,资料错误,都是无能的一种表现。

“你亲自去。”晏池看着他,“什么时候查明白什么时候回来。”

“好,那你这边……”严毅有些担忧,这样的话可就剩他一个人了。

“我还用你担心吗?”晏池轻哼了声,“咱们动起手来,输赢还不一定呢。”

严毅笑着摇摇头,没反驳。

真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臭小子对他的路数也都熟悉得狠,下手又黑角度刁钻,似乎除了小时候仗着经验和体型优势还能占点便宜,到后来就再没有那么容易了。

毕竟他也深知只有自身强大才会足够安全,所以练功这方面从来没有偷懒过,这是很多孩子都比不了的。

也注定了他不会平庸。

严毅走得很急,这边吩咐完,那边已经上车了。

等晚上陶然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人,有些惊异道,“严毅呢?我不是让他时时刻刻跟着你?”

“他家里有点事,我就放他先回去了。”晏池轻声道,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陶然一眼。

“啊?那这几天你可要当心了,不行,要不然我在给你拨两个小助理过来?”陶然一听,顿时急了,这人说走就走了,那儿子的安全怎么办?

这几天正是关键的时候,粉丝们也还没形成团体,更是无人组织无人规范,要是再出现上次那种事,想想都后怕。

“陶然,”晏池第一次这么正式叫他的名字,语气却很认真,“我是个大男人,我能保护好自己。”

所以不要再用那种幼稚的方式对我好。

不要让我怀有希望。

更别让我在想要相信你之后,再经历一次绝望。

“你不懂,”陶然不明白他眼中的深意,看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总是那么自信又容易相信别人,这世上虽然好人很多,但坏人也不少,而且他们的手段更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你要对自己的安全上心一点,不是所有人都真心盼着你好的。”

陶然一时还有些懊悔,早知道他就应该写小说的时候给这人再加点腹黑属性,宁愿让他去欺负别人,也不能让他被人欺负了。

总是这么单纯善良易轻信可怎么好?

“不行,明天我再派两个人过来,他们不会进片场的,就在外面等着,你回家的时候把人捎上,”陶然说着,又怕这人任性嫌麻烦,索性板起脸来强调道,“这是公司安排,你现在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保护好自己也是公司的要求,听明白了吗?”

晏池盯着陶然颇为激动的表情,无所谓地点点头,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是所有人都盼着你好,这点他当然知道。

而且比任何人都深刻体会过了。

所以他的信任屈指可数,他更宁愿趋向于利用,这样就是握在他手中的工具。

只要掌控得当,工具永远不会反噬,但是人心不行。

人心太敏.感,太脆弱,也太易变了。

在我面前的你,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呢?

你对我的了解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真的……还可以信你吗?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陶然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摸了摸脸也没沾到饭粒,只当他是不开心被强制安排,只能再软下语气来哄,“无论发生什么,再也没有什么会比你自己更重要了知道吗?而且你还有妈妈需要照顾,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陶然絮絮叨叨着劝,晏池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而是盯着他微粉的唇,开开合合,脑子里回想着下午那份资料。

“私生活混乱……”

“来着不拒……”

“好几名女性……”

他该死的记忆力竟然用在了这个地方,眼下一字一句被按在陶然身上,哪怕他潜意识里明白,这极有可能是个误会,依旧忍不住升腾起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的手抱过谁?他的唇又是否吻过另一张红.唇?甚至还有谁抱过他的腰,搂过他的肩背?

越想越觉得心头火起,恨不得把所有曾经跟这人有过关系的全部拉过来,不羁于用最残忍的手段来对付,才能消了自己心头这口气。

可好笑的是,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这种仿佛所有物被人觊觎的暴怒,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才是。

陶然正准备搜刮脑子里最后的东西接着劝,就听到啪的一声,晏池生生把筷子给捏断了。

“怎么了?!”陶然惊了一跳,拉过他的手查看,指腹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微微泛红,但没有破皮。

“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跟自己较什么劲?”陶然这下也来了脾气,觉得这小兔崽子好说歹说怎么也说不通,索性拿出架子来压人,“不吃了,你爱听不听,但这事没得商量。”

说完,甩了吃到一半的筷子,转身走了。

门被他碰的有些响,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陶总怎么了?”小寒听到声音赶过来,有些紧张道,“池哥你又把陶总惹生气了?”

印象里小陶总的脾气算是相当好了,这得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啊……

“咦?筷子怎么断了?”小寒看着桌上这乱糟糟的,“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重新拿一双……”

“不用。”晏池轻声道,直接拿过对面陶然用过的,神态自若地吃了起来。

没有半分洁癖的样子。

小寒看清那似乎是用过了,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他这才发现,其实晏池极有可能,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厌恶排斥陶然。

“池哥,我觉得你还是少跟陶总吵架比较好,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能低头就低头吧,把他惹毛了对你也没好处,再说我感觉他对你,已经是好得没边了……”虽然这话有劝他从了的意思,但小寒确实是觉得,眼下这个陶总,似乎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还能加个痴情.人设。

毕竟除了晏池,他身边也没别人了,这在他们这种人身上,已经算是一种极难得的品质了。

他就怕池哥这样一直僵持着,等人耐心告竭,也许结局,就不那么美好了。

“如果是他的话,你真的可以考虑下,而且我听说,他昨天又去看阿姨了。”小寒再接再厉道。

“他又去了?”晏池筷子一顿,微微拧眉。

“可不是么,听护士说,陶总几乎每周都会去,还带了花,陪着阿姨说话解闷……”小寒说着说着,也有几分理直气壮起来,“他真的已经做到最好了,你还想要他怎样呢?”

“还有之前安排病房找好医生的事,感觉他几乎是拿阿姨当自己母亲在照顾,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小寒正说着,就看到晏池突然站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结果那人直接冲了出去,带起了一阵风。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对劲?”小寒嘟囔了两句,自觉收拾起这一片狼藉来。

现在已经挺晚了,司机都休息了,晏池自己开着车一路赶到了星遇楼下,却见往常灯火通明的顶楼办公室一片漆黑。

人不在这里。

可他,并不知道陶然家在哪里。

因为每次陶然都是先把他送回公寓,再回的自己家。

晏池站在车旁,愣愣地抬头盯着那间办公室,神色晦暗不明。

“你怎么在这?”突然,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晏池顺着看过去,正是夹着一叠资料,端着咖啡杯的孙铭。

孙铭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了看,“来找陶总?他不是去找你吃饭了吗?”

“没事。”晏池摇摇头,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去开车,却听到孙铭继续道,“你偶尔也劝劝陶总,饭少吃一顿没什么的,多注意休息。”

晏池回头看他,面带疑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是每天都去找你吃饭吗?”孙铭端着杯子朝他那里走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这一来一回可不少时间呢,我看他最近都是尽量压缩着工作时间,到点就走。可是偏偏又不愿意敷衍工作,听陈余说回家之后又是熬夜处理的,啧……”

他轻叹一口气,“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敬业的一天,不过天天这么熬也不是办法,又不是见不着了,你有空劝劝他,身体最重要。你们那些事,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点到为止,又算是善意的提醒,孙铭说完就走了,留下晏池呆愣在寒风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陶然为了抽出时间来跟他吃饭,甚至不惜用熬夜去换那些微末的相处?

他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晏池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脸上开始发热,刺骨的夜风都降不下那温度来。

本来想着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好生道歉哄一哄的,结果连着两天都没有见到人。

可陶然安排来保护他的人,却规规矩矩地等在片场外,即使是生气,这事却也没忘。

“心不在焉的,发什么呆?”程誉指导完一个动作,走到他身边,踢了踢晏池的鞋侧,“苦大仇深的,刚刚拍戏就有些走神,怎么的,吵架啦?”

晏池抬头看他,“很明显吗?”

“两天没见着人,这本来就很稀奇了好吗?”程誉在他身旁坐下,抬起指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没有他小麻雀一样地在我耳边吵,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毕竟那家伙看人看得有多紧,他也是有所体会的。

“不算吧。”晏池耸耸肩,其实他也不太明白那天是怎么变成那样的。

想着陶然那些曾经的艳.情史,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了,捏断一根筷子之后,陶然也跟着生气了。

但是他现在还没明白这人气的是什么。

“偶尔吵吵也没啥,”程誉见他不说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这分开两天说不定感情更好,天天凑在一起也不嫌腻歪。”

说着,似乎又回忆起被狗粮支配的恐惧,抖了抖鸡皮疙瘩,站起身走了。

晏池也没怎么在意,直到看到严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快步赶了过去,把人拉近一个偏僻没人的房间,语气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怎么样?”

“这个小陶总……”严毅憋着笑,回想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纠结着措辞。

“我这次去查了所有据说跟他交往过的男男女女,他们都跟我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严毅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神色还有几分不自然。

“说。”晏池的耐心即将耗尽,一个眼刀杀过去,严毅心一横,快速道。

“他们说,其实每次所谓的过夜,陶然都是把人带回去,让他们在客厅里坐上一.夜,第二天早上把自己的衣服弄乱再离开,然后出去宣扬一下,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他从来没有碰过他们,那些人连卧室都没进过。”

“什么?”晏池脸上的神色空了一瞬,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

他不是白痴,这一系列的安排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花钱买自己很行很花心的假象和谣言?

晏池神思恍惚了一瞬,又回忆起了除开那次下药,之后似乎无论他怎么明示暗示,陶然都像听不懂一般,对他那般好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

难道是因为……

陶然……不行?

在办公室里闷头处理文件的陶然猛地打了个喷嚏,看了眼窗外。

天冷了吗?

该加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