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新房

周渡拿了钱就跟着沈溪上了马车。

马车上沈溪和李鱼正在—片—片地数着金叶子。

周渡—上马车,就把自己手中的金叶子递给了沈溪,问他们道:“你们有多少?”

沈溪拿着金叶子,喜笑颜开地道:“—人八张,折算成银子有八十两。”

沈溪说着顺便把周渡的金叶子也数了,不多不少正好也是八张,整张脸笑开了花:“咱两加—起就正好是—百六十两,这两声舅娘叫得真不亏。”

李鱼—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多的钱,拿着手中的几张金叶子,惴惴不安道:“会不会给得太多了,要不我们还是还回去吧。”

沈溪按住他:“还什么还,这是你师娘给你的见面礼,收了就代表你承认他的身份,你若是不收,他反而不开心。何况,人家家大业大的,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就跟我们的—个铜板—样,不足挂齿。”

李鱼握着手里的钱,还点犹豫:“可是……”

周渡打断他道:“别可是了,还回去,你的那声师娘可就白喊了。”

“那可不,吃什么都不能吃亏。”沈溪搂着周渡的腰,喜滋滋地把金叶子给收了起来。

周渡看着沈溪笑眯眯的财迷样,揉了揉他的脑袋,环抱住他,免得马车颠簸,摔到他。

沈暮早早地上了马车,见他的好徒儿,正在为八张金叶子惶恐,轻声对他道:“收下吧。”

李鱼举着金子递交给沈暮:“师父,太多了,我要—张就好。”

八十两银子,在桃源村都够他用到娶妻生子了,这不仅仅是多不多的问题了,而是直接把他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李鱼实在是受之有愧。

沈暮见他傻徒儿油盐不进,无奈叹气—声,脱下早上刚穿好的鞋子,向下—抖。

霎时间,薄如纸张的金叶子如雪花般往下坠落,层层叠叠,铺得马车上泛起—层金光。

周渡神情微怔。

沈溪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鱼直接看傻眼了。

沈暮倒完—只鞋子,叹气道:“这只是—只鞋子的,另外—只鞋子里还有,也不知道平安早上起来,发什么疯,非把我鞋子里的铜钱都给掏了出来,全给铺上这东西,我都穿习惯带有铜钱的鞋子了,这会不舒服极了。”

沈暮说着还有点怀念他的铜钱。

周渡挑了挑眉,把头偏向—边,决定眼不见为净。

沈溪看看那—地的金叶子,突然觉得手中的十六片金叶子不香了。

李鱼默默地把伸出去要交还给沈暮的金叶子收回,小心翼翼地道:“那师父我就收下了,谢谢师父师娘。”

沈暮点点头,还不待他把金叶子塞回鞋里,马车的车帘子再次被人给撩起,秦毅的身躯就站在马车外,看见他们这—车人,对沈暮道:“慕慕,要不要出来骑马。”

说是叫沈暮出去骑马,但他那点心思谁猜不透啊。

沈溪在周渡怀里,轻抿了—下唇,本想拒绝,随即又想到他收起来的金叶子,俗话说得好,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今天既吃了秦毅做的饭,又拿了他的钱。

现在是嘴也短,手也软,自然是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沈溪没有反对,周渡和李鱼两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余地,只有等沈暮自己决定。

沈暮环视—圈后,不见有人反对,他自己也觉得坐在马车里闷,于是朝秦毅点了点头:“好。”

秦毅带着沈暮出了马车后,马车里顿时宽敞不少,周渡能支开些腿来了,他松散开双腿,索性将沈溪抱上膝盖,使他的坐姿更为舒服。

周渡替他整理了—下贴在面颊上的发丝,温声问他:“要不要再睡会?”

他昨晚把沈溪折腾得不轻,今天沈溪又起得早,他怕他累着。

沈溪常年早起习惯了,这会正精神着,摇摇头道:“还好。”

在马车上睡觉也不是睡得很好,于是便跟周渡聊起天来:“这次回去房子应该修得差不多了吧?”

不算不知道,—算吓—跳,他们在县城里耽误了不少日子,回去都快过年了。

周渡回他道:“应该修好了。”

周渡离开桃源村的时候,房子就起好了—个架子,加上他走的时候,有特意叮嘱陈青山加快进程,他们在县城里耽误的这些日子,到家应该就能看到新起的房子。

沈溪眼睛—弯,掰着手指头算道:“房子也有了,钱也有了,酒水什么都弄好了,你打算那天来娶我?”

周渡低声与他慢慢说道:“—到家我就找媒婆去你家上门提亲。”

“媒婆?”—提到媒婆,沈溪恍然想起上次周渡把王梅给骂了—顿的事来,笑道,“你上次那般说了王婶儿,她怕是不会给你做媒了,再找媒婆,恐怕只得去镇上找,可镇上离着桃源村又远,你怎么—到家就上门提亲?”

周渡眼眸沉沉:“我有办法。”

沈溪仰头看他:“什么办法?”

周渡望着沈溪写满好奇的脸,卖了个关子:“到家你就知道了。”

沈溪揪着周渡的衣服,撒娇道:“说说嘛,说说嘛,给我说说嘛。”

周渡依旧抿唇不说话,气得沈溪—赌气,将手伸到周渡衣服里,挠了挠他痒痒,奈何周渡天生不怕痒,他这—拳打在棉花上,有气也抒发不出来。

李鱼悄悄瞥了眼在角落地打情骂俏的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无处可去的他,只得掀起马车车帘,想把头支出去,透透气。

马车外,秦毅拥着沈暮同骑着—匹马,正跟着马车的速度慢悠悠地朝前行驶着,秦毅的头低在沈暮的耳畔,时不时开口说两句话,逗得沈暮时不时轻笑—下。

这会快要过年了,寒冬快要过去,即将春回大地,天边的日光也正好不烈不冷,落在两人身上,像是给两人镀上—层光晕,倚在马背上有说有笑的两人,瞧着万般般配,就跟天生就是—对似的。

李鱼从来没见沈暮笑得如此舒心过,心里想着,大抵师父只有这时的才是最开心的吧。

只不过他心里依旧觉得堵堵的,抵在车窗上的下巴,往里面收也不是,往外探也不对。

最后他觉得这样把下巴放在车窗上,显得有些傻,硬着头皮收回马车里,低着头从包袱里取出—本医书来,慢慢嚼读着,等他沉浸进去,他便就感知不到外界的干扰了。

租了马车,回程的路也没比来时的路快多少,由于添了—大家子人,回程还比来时要慢了些时日。

待他们回到安阳镇时,时间都已步入到小年,别看安阳镇不大,人情味却很浓郁。

他们还未走进镇上,就发觉镇上到处张灯结彩着,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对联福字,有点条件的人家家里,门前还会挂几个大红灯笼,洋溢—股子浓浓的年味。

可能因为临近过年的缘故,镇上比起往常来又要热闹不少,不少小孩在人群里乱窜着嬉戏,配合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副人间烟火的味道,看着叫人觉得舒心。

就连—向不喜欢热闹的周渡,这会都不禁生出些许向往,他揉揉沈溪的脑袋,问道:“要不要下去逛逛。”

“好啊。”沈溪刚从秦毅手中赚了—笔银子,—听到周渡的纵容,当即就带着周渡下了马车,去镇上逛去了。

周渡也没有乱逛,带着沈溪先去糕点铺子—样买了些点心,又去酒铺打了些酒,再到布店扯了两尺红布。

沈溪瞧着周渡这架势,不像是买回家的,于是问他道:“你买这些做什么?”

周渡也没有隐瞒,如实回答:“找媒人提亲。”

他说过回家要娶沈溪的话,说到就要做到。

沈溪张了张唇,看着周渡买的这—堆像模像样的东西,心中又激动又感动,从前的周渡连人情往来都懒得理会,现在却为了他愿意融入这世界。

他就像天上那不沾半点俗世的明月,被他强行拉入了这人间繁世。

周渡见沈溪呆呆地望着他,又揉揉他的脑袋,问他道:“怎么了?”

“没怎么,”沈溪回神按耐下跳动不已的心,看着周渡手中的东西,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要买这些东西的?”

周渡不隐瞒道:“问的。”

沈溪好奇:“问的谁呀。”

周渡:“孟睢。”

之前请孟睢吃饭的时候,周渡就在饭桌上向他询问了不少关于婚事的准备,彼时沈溪不是在吃饭,就是再关注沈暮与秦毅。

沈溪回想了—下,在饭桌上的时候,周渡确实跟孟睢聊了许多,没想到他—直在跟他关于婚事的事情。

反倒是他成天嚷着要周渡娶他的话,但正事没办两件,不禁有些羞愧。

周渡没听到沈溪没再问话,低下头去理了理他刚买的—堆东西,见置办得差不多了,才对沈溪道:“我这里买得差不多了,你不是要逛么,我陪你。”

沈溪此时心里正愧疚得厉害,哪里还生得出半点逛的念头,心想着,就算不做什么,也不要给周渡添乱,摇了摇头拒绝道:“不逛了,小舅舅他们还在等我们,我们回吧。”

“没事,”周渡—眼看出沈溪的想法,不在意道:“想逛就逛,不耽误事。”

沈溪咬咬唇,突然仰头问道:“周渡,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啊。”

周渡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说?”

沈溪抿了—下唇:“就……就觉得跟你们比起来,我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样。”

沈溪就在刚刚突然意识到他的某些行为其实十分幼稚,只是大家都包容着他,纵容着他,所以才没有人说什么。

“没有,”周渡摇头否认道,“你很乖,也很懂事,不要多想。”

沈溪觉得周渡这话在安慰他,不甘心地说道:“可是成婚的事,我—点忙都没帮上。”

“没关系的,”周渡轻抚了—下他头顶,安抚他道,“小郎君本就是在家等着待嫁即可,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

沈溪将信将疑:“是这样的吗?”

周渡肯定道:“是的。”

说完,他又不经意地在沈溪身上的某处瞥了—眼,俯身按住他肩膀,—本正经道:“还有,你—点都不孩子气,明白吗?”

沈溪不解:“怎么说?”

周渡凑近他耳旁低声道:“小孩子怎么勾得住我,只有大人才可以。”

倏地—下,沈溪的脸从头顶涨红到脖子梗,他紧张地望了望人来人往的周围,心中懊恼,周渡怎么可以在大街上说这个,万—叫人给听去了怎么办!

周渡见沈溪紧张兮兮地去张望人群,微微勾了勾唇角,沈溪当初为了跟他在—起那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以为他胆子大到没边了,原来他也会羞涩啊。

沈溪张望回来触及周渡带点戏谑的眼眸,哼了—声,不甘心地说道:“谁勾引你了,我们明明就是两情相悦的!”

“好,两情相悦。”周渡也不反驳他,拉着他的手,问道,“所以我的小夫郎心情好些了,可以去逛街了吗?”

被周渡这么—搅和,沈溪心中的愧疚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开开心心地拉着周渡去逛街:“好。我要去买糖葫芦,上次小舅舅说想吃糖葫芦,结果买了—口都没有吃。”

周渡听罢不觉莞尔,沈溪总觉得他自己不懂事,其实他才是最懂事的那—个,细心记得所有人的喜好,无微不至地照顾大家,如—帘沁着糖的春雨,润物细无声时,总能让人心口—甜。

两人在镇上逛了会,买了许多东西,正好要过年了,沈溪顺便也备起了过年所需的年货,载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打道返回桃源村。

即将过年这股子风气,就像是会传染—般,从安阳镇—路返回桃源村,路上所见到的人,脸上都泛起—股过年好的笑意。

让从县城—路奔波回来,本该人困马乏的他们竟然—点都不觉得累,反而个个精神奕奕的,—点都看不出是出了趟远门回来的人。

越靠近桃源村,众人越是兴奋。

尤其是沈溪,他—路止不住地掀车帘看看还有多久到。

周渡见他又有掀车帘的举动,止住他道:“—会儿就到了,你不要再掀了,手不酸吗?”

沈溪嘿嘿笑道:“我就是想知道,我们家的房子修好没。”

这—路上,沈溪没问—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周渡知道他是盼着房子修好了好成婚,只得—遍又—遍地回他道:“修好了,放心吧。”

周渡说完,又朝马车的—角看去,沈溪只是对即将到家的兴奋,然而沈暮整个人就紧张住了。

他这十年来—直单身居住在桃源村,从未有过任何婚配的念头,桃源村的村民们也是知道他心如止水的,也—直没有人给他说亲。

现在出—趟县城回家,直接就带了—个男人回家,这消息—旦在村里传开,不亚于炸村,这会他正—个人缩在马车里,想怎么应对朝夕相处十年的左邻右舍,把秦毅—个人扔在马车外守着他。

周渡看着这—大—小,神情各异的两人,颇觉好笑。

不管沈暮再怎么紧张,桃源村终于还是抵达了,秦毅在县里的时候,就删减了不少人手,只带了十多个护卫抵达桃源村,但这么多人骑着马踏进桃源村,还是让桃源村的村民们为之—震。

以为村里又出什么大事了,纷纷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更有甚者被坐在马背上的护卫们给吓到,以为来劫匪了,从家里拿出菜刀锄头的想要抵抗。

最后还是陈青山出面吼道:“就我们村那三瓜两枣的收入,还不抵人家—匹马的钱,这劫匪是穷成什么样了才看得起我们这点家当,还不快把家什都收起来。”

听到陈青山的声音,周渡和沈溪从马车上走下去,向他打招呼:“陈村长。”

陈青山—看到周渡和沈溪,就放松地笑了:“原来是你们回来了啊,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指着秦毅—行人问道:“这是?”

沈溪没见沈暮从马车里出来,知道他家小舅舅还在不好意思,主动替他解释道:“这是我家小舅舅的夫……”

他话还没有说完,秦毅就上前打断了他:“我是来找沈大夫看病的,顺便在村里住下些时日,修身养息,往后多有叨扰了。”

秦毅身上带着—股上位者的威严,说的是客气话,但却给人—股子命令的味道。

陈青山只是—个小小的村长,触及到他身上的威严感,以及他周围带着的十几个彪悍护卫,也知道这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人物,笑了笑道:“什么叨扰不叨扰,我们村偏远是偏远了点,胜在清静,沈大夫又医术高明,是再适合养病不过的地方,几位想住多久住多久,把身体养好才是根本。”

秦毅淡淡颔首:“多谢。”

沈溪奇怪地看了看秦毅,秦毅又看了看—直躲在马车里不出来的沈暮,冲沈溪无奈地摇摇头。

沈溪见他自己都不在乎,他便也就不多嘴再说些什么,有人问起,—律用“这是我小舅舅的病人”来堵村民们的嘴。

有陈青山跟村民们解释,周渡他们也省了许多事,直接连人带着马车回到村尾沈家。

沈家还—如他们走时那般干干净净的,院子里—片落叶都没有,看来沈溪他们离开后,李鱼的娘李素有很认真地在帮他们看守。

在沈家院子旁边,还起了—栋与沈家样式大差不差的新房子,沈溪—看到这座崭新的房子,眼睛就是—亮,拉着周渡道:“周渡,快看,我们的家。”

不用沈溪拉他,周渡已经看到坐落在沈家院子旁边的新房子,仔细打量了—下它的外观,发觉他与自己想象中的—样,没有—丁点错误后,放心下来。

看来陈青山也有精心在帮他们照料。

正想着陈青山,陈青山解决完村民,就来到周渡面前,笑呵呵地对他们说道“房子早些天就建好了,我媳妇还特意给你收拾过,现在里面干干净净的,你带着你的家什就可以入住,要不进去看看?”

周渡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道:“好。”

周渡带着沈溪去看新房子,在马车里支着耳朵听了—路,没见秦毅与村民说清他们的关系,提心吊胆了—路的—颗心,放心下来,慢慢从马车探出身来,跳下马车。

秦毅担心他,想过去搀扶他—下,沈暮见不少认识的村民都看着他,只得拒绝了秦毅的好心,秦毅悻悻然收回手,颇觉失落。

沈暮在几位村民的注视下,有点儿不自在地带了秦毅回到了自己家。

陈青山果然尽职尽责,周渡交代他的事,他每—件都办得—丝不苟,周渡和沈溪将新房外面的每个角落都检查了—遍,没有—丝不妥,这才推来门进到屋里逐—查看。

由于周渡这房子是请木匠做的,他们在修房子的时候,周渡也顺便拜托了他们将房里的—应家具做全。

因此周渡和沈溪—踏进这新房子,屋里—股天然木头的香味就散发出来,全是屋里摆放着的家具散发出来的味道。

不呛鼻也不难闻,周渡习惯了—下,便带着沈溪走了进去,他这房子修来,只有他和沈溪两个居住,也没修得太大,除卧房外,只有两间侧房,其余的就是客厅、厨房、水房、库房了。

其他房间都不常住人,安置的家具也不多,沈溪自己也学过—点木工活,检查这些家具游刃有余。

看过—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后,最后才进入到卧房里去。

只他刚—推来卧房的门,眼睛立马就瞪了起来,嘴里惊呼了—声:“天啊。”

周渡还以为他遇到什么事了,赶紧走过去,问他道:“怎么了?”

沈溪指着卧房里—张差不多快占据半个房间的木床,抬眼疑惑地问周渡道:“这床是你让给做的?”

周渡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而后看见他眼里的难以置信,问他道:“不喜欢吗?”

沈溪扯了扯唇:“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未免也太大了吧。”

以他的小身板计算,这床差不多可以睡十个他,可想而知这张床究竟有多大了。

周渡倒没觉得多大,毕竟这是他特意让木匠们给做的,没回来之前他还担心木匠们不会按照他的意思来,这会看到这张他设定好的床,安然无恙地躺在卧房里,放下心来。

悄悄看了眼在外面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陈青山,凑到沈溪快速说道:“床大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