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车停在连绵不断的小白楼前, 徐咨羽热情邀请,“进来坐坐?”
“不了,”顾静松低头笑了一下, “他不在,我就不进去了。”
徐咨羽没有蠢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这种问题, 他抱着怀里的背包冷不丁道:“在黎明到来之前。”
顾静松听得很清楚,但不知道徐咨羽要表达什么意思, 疑问地‘嗯’了一声。
徐咨羽扫了他一眼, 顾静松只是微笑, “是新电影的台词吗?”
徐咨羽答非所问, “顾教授平常有没有锻炼身体的习惯?”
“作为一个医生,当然应该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
徐咨羽瞄了一眼顾静松的脖子。
顾静松也将目光往后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徐咨羽抱着背包下了车,目送顾静松的车离开。
仅仅用肉眼判断,徐咨羽认为自己徒手可以打至少五个顾静松。
回忆里他被顾静松一掌劈晕,绝对不是因为顾静松很强,而是因为那个‘徐咨羽’是个身患绝症的少年, 实在太弱了。
顾静松对于先世界的宣誓词看上去一无所知,他的反应不会逃过自己的眼睛的,徐咨羽有这个自信,刚刚顾静松的疑惑不是装的。
或许顾静松的确有可能不是七区的执行官。
他送的那只狗也是出奇地弱,简直就是只废物小狗, 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徐咨羽皱了皱眉。
谈完事情之后, 景深让张小强自己先走,怕他遇上楚歌头脑会不清楚,自己独自下到停车场, 停车场的感应门一打开,景深被面前的画面给惊呆了。
苏照月压着楚歌——在地上,楚歌正抬起一条腿。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在苏照月和楚歌口中是不同的版本。
楚歌的版本很简略,他和苏照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先动的手而且全面优势,景深出来的时候,他正准备给苏照月致命一击。
苏照月的版本就正常很多了,他和楚歌说话,说着说着楚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下车给了他一脚,他躲开了,楚歌更气了,追着苏照月打,他在正当防卫的时候误压了楚歌,马上要起身的时候景深就出来了。
两人垂头丧气地站在景深面前,活像两个犯了错的小朋友。
景深环抱手臂,轻轻叹了口气,先对楚歌道:“你过来。”
楚歌低着头跟着景深到了一侧。
苏照月悄悄用余光打量两人。
景深不知道对楚歌说了什么,楚歌忽然猛地一跳,样子很激动,对着景深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景深背着手沉静地倾听,侧脸冷峻中带着一丝温柔。
其实一开始看到楚歌的时候,苏照月既尴尬又紧张,随后马上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楚歌在景深的车上呢?于是很自然地开口问了。
之后楚歌下车揍他的时候,他边躲边觉得荒谬。
楚歌不是这样的人。
他记忆里的楚歌性格腼腆羞涩,连说话声音都很小,脸皮很薄,对台词的时候会脸红,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气,所以他对自己的心动毫不意外。
那样的楚歌简直就是照着他梦中情人的样子长的。
可是最近他发现楚歌变了,变得很陌生,跟先前判若两人。
心思杂乱的时候,苏照月挥手挡了一下,楚歌没站稳往后倒,苏照月拉了一把,却是双双倒地。
呼吸交缠的那一瞬,苏照月立刻就有了反应。
就像是身体的某个开关被唤醒了一下。
苏照月在那一瞬有点厌恶自己,分明楚歌已经变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难道他是禽兽吗?
景深和楚歌交流完,楚歌回来直接痛快地对苏照月道歉:“对不起。”
苏照月心情复杂,“我的错。”
他现在对楚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们先走了。”景深挥了挥手,示意楚歌上车,楚歌一句话都没说,灰溜溜地上了车。
苏照月心里很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他也说不清,就是看景深和楚歌一家人似的一起走了,仿佛他是个局外人,所以觉得很不舒服,可他的的确确就是个局外人,这样最不舒服。
车直接往机场开,景深要赶晚上的飞机。
楚歌在车里恹恹道:“他真是高中生啊。”
“嗯。”
楚歌捶身下的椅子,愤怒道:“发育得不正常!”
景深瞟了他一眼,心想你发育得也不算正常。
人都送到机场了,景深帮楚歌买了下一班飞机的票,叮嘱他不要再惹事。
楚歌不满,他也不是故意要和苏照月打架,只是苏照月说话也太恶心人了,他实在忍不住,苏照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质问他和景深的关系,语气里头醋意十足的,搞得他头皮发麻。
他和景深能是什么关系?堂堂正正的父子关系!
景深头疼地上了飞机,在飞机上刷到了第八章 的更新。
又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被各种魔幻解释。
庆功宴上楚歌受了委屈,被神秘大佬护送带走,楚歌因为心情抑郁回到曾经待过的城市散心,却又被景深撞见,景深对楚歌余情未了,强行把楚歌拖上了车,留在车内的楚歌被苏照月撞见,苏照月争风吃醋,质问楚歌,将楚歌按在地上。
全章的最后一句——【苏照月看着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忽然低下了头。】
嗯,然后就被楚歌踹了一脚,景深面无表情地想。
作者开始搞这种身体接触的暗示,不是个好兆头。
飞机落地,景深独自回到景宅,已经是凌晨,景宅除了保镖,活动的人不多,小白楼很安静,景深疲惫地边解西服扣子边往院子里走,刚走到院子脚步就停住了。
大晚上的——有个人在院子里“练剑”。
西瓜砍刀,虎虎生风。
景深的嗓子立刻就干了。
夜色浓郁,月光和院子里装饰的灯光还是把人照得很清楚,长手长脚的身影不显得累赘笨拙,反而格外地游刃有余,把两柄西瓜刀舞出了长剑的架势,还是双剑。
景深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管制刀具行政拘留。
怕贸然出声会打乱对方的动作伤到自己,景深选择沉默地等他练完。
“你回来了?”徐咨羽从刀锋余光中看到了景深,非常利落地收刀,随手把两把西瓜刀插在举着瓦罐的天使像胳膊肘里。
景深:“……你在干什么?”
徐咨羽大方道:“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怕荒废了基本功。”
考虑到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他非常体贴地选择了半夜来练习。
景深冷静呼吸,单手叉住了自己的腰让自己站稳,凝神道:“我问你——你杀过人吗?”
徐咨羽一愣,“杀人犯法。”
景深点头,“很好。”
是个遵纪守法的超能力拥有者或者说精神病。
“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景深放弃和徐咨羽讲道理,转身走入大门。
徐咨羽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笨蛋歌手……被亲了吗?”
景深脚步顿住,回头望向徐咨羽,徐咨羽一脸坦荡,明明白白地请求吃瓜。
“没有,”景深无奈道,“你最好也小心点,”他走上旋转楼梯,“残疾大佬,狗血戏份马上就要开始了。”
‘残疾大佬’局促地笑了一下,单手托腮看着景深上楼。
一直以来,他都是与战友埋头苦战,从来没有体会过其余的情感部分。
最后那一场战斗依旧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结束战斗后清点人数,处理伤口,他坐在高塔上清理自己的长剑,队员对他说:“老大,你最近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有吗?”他微微笑了一下,眉宇中是天然的忧郁。
“有啊,好久都没听到你跟我们开玩笑了。”
“不好意思,笑话商店最近售空,正在进货。”
“哈哈哈,实在无聊的话,你可以试着找个人也谈一场恋爱,”队员扬了扬头,示意徐咨羽看一边并肩站在一起疗伤的一对情侣,“在黎明到来之前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代表不可以去爱吧?”
徐咨羽擦干净自己的剑,淡淡道:“我爱全人类。”
队员崩溃抱头,“老大,我求求你像个人吧。”
“我不像人吗?”徐咨羽露齿一笑,温柔的光从他脸上散开,他是战友,是领袖,是支柱。
队员挠了挠头,他会和徐咨羽这个执行官开玩笑,看上去也经常没大没小,但那是在徐咨羽放松的时候,一旦徐咨羽认真起来,那种‘救世主’的距离感就很明显。
“老大是神嘛。”队员打哈哈道。
徐咨羽没有再说话,队员四散离开寻找休息的地方,他一个人坐在高塔,黄风卷着沙子扑面,含着满口的沙子满不在乎地吹自己的歌。
不是寂寞,也不是孤独,是一种更深的情感在他心中发酵着,他的心仿佛一直都空了那么一大块,狂风在他胸膛里呼啸乱滚,搅得他心神不宁,他一直守卫着这里,生来如此不问缘由。
直到有一天,他一觉醒来。
白色房间,五花大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