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鹏程反应过来是谁打了他, 红着眼朝江嘉眠冲了过去,袁宵怕江嘉眠吃亏,忙把江嘉眠往后拉离了战场, 又指挥其他人拦住季鹏程。
忽然就打起来, 场面一下乱了套, 裁判是体育老师,看见学生们打架, 吹着哨子走上前大声喝止:“都给我停下!”
季鹏程推搡着拦在他前面的人,指着江嘉眠怒吼:“江嘉眠, 你有种别躲别人身后,看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江嘉眠也甩开袁宵的手,几步站到前面,冷冷地说:“废物不要只会放狠话和玩阴招,我就在这里等你来, 看谁废谁。”
季鹏程暴跳如雷,脸上青了一块,面部表情十分狰狞, 看江嘉眠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体育老师又吹了声哨子,喝道:“都干什么呢!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看今天谁敢动手!是不是想吃处分?”
季鹏程一听“处分”两个字,稍微老实了点,但还是恶狠狠瞪着江嘉眠,江嘉眠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就无视他了。
体育老师指着江嘉眠问,“你哪个班的学生?怎么回事?干什么冲上来打人?”
袁宵跟过去解释:“老师,他也是我们班的,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体育老师铁青着脸,生气地说:“一个班的也能打起来, 像什么话?比赛斗殴,取消你们班的比赛资格!这场八班胜!”
最懵逼的就是围观看戏的八班的球员,莫名其妙就被判赢了比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欢呼胜利还是该怎么办。
袁宵急了,“别啊老师,再给个机会嘛!比赛都快结束了,我们班本来都稳赢了!”
江嘉眠刚刚也是头脑一热,被季鹏程卑鄙的手段给气到了,所以才忍不住想给他点教训,但也不想因为自己让班级输了比赛。
江嘉眠朝体育老师走过去,诚恳地认错:“老师,错在于我,但我不是场上比赛的球员,我一个人的错不应该牵连其他人,什么罚我都认,请您不要直接判输。”
袁宵急急补充:“是啊老师,他只是一个观众,篮球比赛里没有哪条规则说因为观众打球员,就要判那个队输吧!罚球还是加时,我们都认行不?”
体育老师犹豫了一下,问江嘉眠:“你叫什么名字?”
“江嘉眠。”
体育老师冷哼了一声:“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一定会告诉你们班主任今天的事,无关人员赶紧给我退场!”然后吹了声口哨,大喊,“八班罚球三次!各就各位!”
十七班这边徐漾脚伤了肯定是不能继续打了,季鹏程被劝架的人拉下场不知道去了哪儿,接下来的比赛只能上两个替补队员,一下损失两员大将,其他人的士气大受影响。
江嘉眠有些内疚,离场前不好意思地对袁宵说:“对不起,因为我……”
袁宵猜到江嘉眠要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眠哥,这件事不怪你,你不动手,我刚刚也想揍那孙子,你快带漾哥去医务室看看,也不知道他的伤严不严重。”
江嘉眠终于想起来还有个伤员,一转头就看见徐漾站在篮球架下面,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江嘉眠对袁宵说:“那你们加油,我去看看他什么情况。”
袁宵笑着拍了拍胸脯:“放心吧!肯定能赢!”
江嘉眠走过去,敛着眉心看了一眼徐漾虚虚点地的脚,问:“你脚怎么样?还能走吗?”
徐漾一瘸一拐地试着走了两步,然后停下来可怜兮兮地朝他招手:“疼,走不了了,你快扶我一下。”
江嘉眠只得过去架着他的手放自己肩膀上,搀扶他下场,有同学过来问需不要要帮忙都被徐漾婉拒掉,表示只要江嘉眠一个人陪他去医务室就行。
两人远离了人群,徐漾毫不客气地把半个身子都倚在江嘉眠身上,懒懒散散地在他耳边小声说:“小同桌刚刚打人的样子简直A爆,我都快迷上你了怎么办?”
江嘉眠推开他凑得过近的脸,高冷地说:“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伤得不重,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徐漾当然选择抓紧他不放,反对道:“这么无情?我又不是用嘴走路!”
江嘉眠冷哼:“知道不是用嘴,那就把嘴闭上。”
到了医务室,值班的校医检查了下徐漾脚伤的情况,从外面看也不能判断扭伤情况到底怎么样,最后只给开了点活血化瘀的云南白药,告诫他们,要是涂了疼痛没有减轻,还是得去医院看。
拿了药,两人直接回了宿舍,徐漾先脱了汗湿的球衣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一瘸一拐从浴室出来,大喇喇往床上一躺,开始哎呦喊疼。
江嘉眠也不知道他是真疼还是装的,把喷雾拆开来扔给他:“能别嚎了吗?疼就涂药。”
徐漾往枕头上一趴,大言不惭地说:“你帮我涂。”
江嘉眠还在为刚刚自己冲动上去揍了季鹏程差点害袁宵他们输了比赛的事自责,没心情和徐漾玩笑,想也不想就拒绝:“想得美,我要回家了,你自己当心点,少下床走动好好躺着,我等等去和隔壁宿舍的打下招呼,让他们给你带饭。”
徐漾立即从床上坐起来,装作要下床,喊住他:“什么你就要回家了?有没有点同情心啊?你的同桌兼室友为了班级的荣誉受伤了,你忍心把他一个人可怜地丢下?”
江嘉眠把人重新按回床上,防止走动加重脚伤,“我家里有事,真得回去,你别闹。”
徐漾拽住他:“什么事?不说清楚不让你走!”
江嘉眠头疼不已:“我妈怀孕了,我得回家明天陪她去产检。”
“……”徐漾楞了一下,喃喃地说,“这么快都怀上了?”
江嘉眠没好气地瞪他:“你乱说什么呢!”
徐漾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是说恭喜啊,你要当哥哥了,不过你妈妈产检为什么要你陪她去,你爸呢?”
江嘉眠淡淡地说:“出差了,所以我才必须得回去。”
听他这么说,好像真没把人留下的理由。
徐漾大声叹了口气,躺回床上,幽幽地说:“好吧,那你回去吧,你妈肚子里的小宝宝肯定比我重要,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没妈爱爸不疼的。”
这可怜兮兮的语气简直让人听不下去,让人感觉如果把他一个人扔这里仿佛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行了,别抱怨了。”江嘉眠刚迈出去的腿换了个方向走回床边,把滚进床里边的药瓶拿出来,对徐漾命令道,“脚伸过来,我给你涂完药再走行了吧?少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徐漾眼睛一亮,翻了个身子,毫不客气地把脚伸过去搭在江嘉眠腿上,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像江同学这么有爱心的人肯定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我家小同桌人帅心善,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声吼!嘶——轻点!”
江嘉眠故意扭了下他的脚脖子,语气不善地说:“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不敢不敢,英雄手下留情!”徐漾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躺平,老实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找江嘉眠搭话,“话说,你刚刚为什么冲过来打人?是因为……我吗?”
医生交代扭伤不能按摩,所以江嘉眠只是拿起喷雾在脚踝两边都喷了几下,然后观察了一下红肿的程度,闻言抬眸奇怪地瞟了徐漾一眼:“因为你什么?”
徐漾把手垫在脑后,抬高了头眯起眼看他,“我猜你是看见我被人暗算,心疼了是不是?”
江嘉眠呛了一下,冷笑:“你可真会自作多情,我只是单纯看不惯季鹏程搞小动作害队友,恶心他这个人而已。”
“哦,是吗?”徐漾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可你平时不是挺能忍的?在学校里打架耶,这可不像你这种好学生能做出的事!”
徐漾不提还好,一提江嘉眠就更加后悔,他今天当着两个班人的面在比赛场上打人,真的太不理智,也不符合他平时的行事作风。
可他看见季鹏程故意害徐漾摔倒,愤怒一下子盖过了理智,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一拳已经砸过去了,反应过来一想,既然打都打了,那不如多打两下解解恨。
江嘉眠不想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面无表情地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劝你最好也别再惹我,因为说不定哪天我也忍不了你了。”
徐漾痞痞地笑:“忍不了我你想干嘛?骂我?打我?还是咬我?”
江嘉眠淡淡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下次别这样了。”
江嘉眠好像没听清,“什么?”
“下次别这么冲动,我没事,”徐漾望着他说,“但我怕你吃亏。”
江嘉眠一怔,装作忙着上药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拍拍手站起来,“涂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徐漾脸瞬间垮下来,撑起上半身爬起来,眨巴着眼控诉他的无情,“那你明天早点回来,我一个残疾人行动不便,你可不能不管我。”
江嘉眠差点被气笑:“喂!你要碰瓷是不是找错了对象?又不是我害你受的伤!”
“我不管,反正我就赖你了!至于害我的人,”徐漾磨了磨后槽牙,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当然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
——
宋仁美的产检约在周日早上,江嘉眠明白宋仁美要他陪她去,可能是想让他参与新生命降生的过程,学着慢慢适应“哥哥”这个新身份。
江嘉眠不想让怀孕的母亲担心,所以答应陪她去,但心里始终存在一个疙瘩,他并不介意父母生二胎,却无法接受他们做决定之前忽略了他。
早上闹铃响起,江嘉眠拿起手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已经八点,他该起床洗漱,然后陪母亲去医院。
屏幕上还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发件人是“讨厌鬼”。
江嘉眠没戴眼镜,眯起眼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点,点开短信一条条看。
[在干嘛呢?出来陪我聊会儿天呗~]
这一条是昨晚十点多发的,江嘉眠睡得早所以没看到。
[睡觉了?我一个人在宿舍无聊得要长毛了,孤独寂寞冷QAQ]
[真睡着了?那晚安吧,记得明天早点回来!]
这条发完已经是12点,以为他消停去睡觉了,结果隔了一个小时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脚好疼,睡不着,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明天醒了能不能跟我说早安?]
江嘉眠一条条看完,在心里骂了声“无聊”,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扔了手机从床上爬起来,穿完衣服瞥到枕头旁边静静躺着的手机,犹豫了一下,拿起来编辑了“早安”,想按发送的时候又感觉这样做便宜了某人,于是把“早安”删了,重新编辑了几个字回过去:[你烦不烦?]
发过去之后没见回复,江嘉眠猜想徐漾现在说不定还在睡觉,便没再等,把手机扔进口袋里,打开房门出去。
宋仁美不在客厅,江嘉眠洗漱完还没见她从卧室出来,就走到主卧外面想敲门提醒她该出门了。
敲门的手还没落到门上,江嘉眠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传来宋仁美气愤的说话声。
“我不同意!凭什么要你给他做担保?万一他跑路了,那我们全家都得完蛋!江建国,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给你弟弟做这个担保人,我就和你离婚!”
“你凭什么要你老婆孩子和你一起给你弟承担这个风险?你弟弟什么为人我还不清楚?这件事不靠谱,你想都别想!”
“你敢!江建国你赶快给我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现在就去医院把孩子拿掉!反正生下来将来也是跟着受罪,还不如不生!我没跟你开玩笑!”
江嘉眠听见里面没了声音,猜宋仁美应该是讲完了电话,便敲了两下门,“妈,八点半了,该去医院了。”
“眠眠,你进来一下!”
宋仁美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对劲,江嘉眠连忙开门进去,看见母亲坐在床上,弯腰捂着小腹,脸色惨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表情好像很痛苦。
江嘉眠一下慌了神,“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宋仁美艰难地说:“没事,你扶我一下,我们快点打车去医院。”
虽然她嘴上说没事,但江嘉眠从她脸色就能看出来她没说实话,当机立断道:“妈你先躺着,我去门口叫辆车过来,你这个情况不能走动。”
还好小区门口正常都有出租车停在那里等着拉客,和门卫说明了情况,出租车停到了江家楼下,江嘉眠再回去把宋仁美扶下来上车,直奔医院。
宋仁美在车上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江嘉眠更着急,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一下母亲的痛苦,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没用。
到了医院,江嘉眠的舅舅舅妈提前得到宋仁美的消息,和护士已经等在门口,一群人手忙脚乱把宋仁美抬上移动床推进急救室,江嘉眠还是个孩子,被大人们推到一旁帮不上忙,只能远远看着母亲双目紧闭的样子心急如焚。
江嘉眠的舅妈看他呆呆站着,把他拉到角落坐下,安慰他:“别担心,妈妈会没事的。”
江嘉眠一直盯着急救室的门,很快就有护士出来,舅舅舅妈连忙迎上去询问情况,护士说,宋仁美是意外怀孕,因为是高龄产妇,而且之前就有先兆性流产,所以这次情况不容乐观,可能孩子会保不住,现在医生还在检查,如果最后结果是确定保不住,就要做引产手术。
江嘉眠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几个关键词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有些词他也不是很理解,但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他是听懂了,而且看舅舅舅妈失望的表情,也能猜到问题很严重。
宋仁美肚子里的小生命真的会保不住吗?他才不到3个月大,还没来得及降生,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要离开了?
江嘉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之前他对这个新生命还有抵触的情绪,可现在他多么希望宋仁美和孩子都能平安,也许这就是血脉相连。
护士说明完情况就回急救室了,其他人只能坐在外面等里面的结果。
“眠眠,是你的手机在响吗?响好半天了,会不会是谁有急事找你?你快接一下。”江嘉眠舅妈听见江嘉眠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但他一直在发呆没注意,于是出声提醒。
“好。”江嘉眠回过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徐漾打来的。
舅妈看他犹豫,催促道:“是谁打来的?是不是你爸爸?怎么不接?”
江嘉眠站起来往外走,“不是我爸,是我同学,我去接一下。”走到窗台边才接通电话,徐漾的声音立即从电话里传出来,“喂,究竟我要打几个电话,你才舍得接啊!”
江嘉眠:“你有什么事?”
徐漾听出来江嘉眠语气中有些不正常的低落,沉默了一会儿,问:“怎么了?陪你妈妈做完产检了吗?”
江嘉眠低低地说:“没有,还在医院。”
徐漾试探性地问:“情况……不太好?”
江嘉眠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里有热热的东西在打转,怕别人看见连忙将头朝窗外转去,声音里的哽咽却掩饰不住:“医生说可能要流产。”
“这么严重?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徐漾惊讶了一下,“你在哪家医院?”
江嘉眠:“就是上次一起来过的这家。”
徐漾安慰他:“不要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保证。”
江嘉眠听了感觉可笑,徐漾他拿什么保证,又凭什么保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最想要听到的,就是有人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让他心里能踏实一点点。
江嘉眠揉了下眼角,“谢谢,先挂了。”
坐回座位上,江嘉眠才开始奇怪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和徐漾说那些,要是按照他以前的做法,说不定都不会接徐漾的电话,想来想去,他把原因归结成压力太大,一时昏了头。
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时间拖得越长,江嘉眠越坐立不安,他把头深深埋进了掌心里,在心里默默为母亲和尚未出世的小宝宝祈祷。
忽然感觉有人摸了一下他的头顶,他慢慢抬头,那人眉目逆着光,不能明辨,嘴角的笑容却格外清晰温暖。
江嘉眠愣愣地问:“你怎么来了?”
徐漾跳着脚在他旁边坐下,样子有些滑稽,“你不回来,那我只能来找你咯,来把鼓励和勇气带给你,感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