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漾暂时寄居在他舅舅吴文恒家,吴家是书香世家,虽然女儿嫁进豪门,但吴家不想被人说是攀附权贵,平时很少和徐家走动来往。
后来徐母因病早逝,吴文恒知道徐漾在徐家和他父亲闹矛盾,心疼自己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主动去徐家把徐漾接了出来,徐思铭想他管教不了徐漾,说不定吴文恒这个当舅舅的能管一管,这才同意徐漾去吴家。
吴文恒是初中老师,教初三语文,平时工作挺忙,虽然把徐漾接了过来,但真正能管他的时间也不多。
吴家房子小,只有两个房间,家里还有个上高三的儿子。
徐漾和这个表哥见面少,不怎么亲,两个大小伙在一个房间睡了一个多月,挤得慌不说,两人没啥共同语言,晚上常常就是大眼瞪小眼,为了避免这样尴尬下去,徐漾干脆和徐思铭申请从吴家搬出来。
本来徐思铭是不同意的,怕徐漾一个人住外边出去鬼混,但徐漾一反常态地表示要住到学生宿舍去,学生宿舍有门禁,宿舍管理员还会查房,徐漾如果敢夜不归宿,学校的老师第二天就能打电话通知他。
徐思铭一想,这样也不错,便同意他搬去学生宿舍。
吴文恒家住的小区就在江家隔壁,徐漾带着江嘉眠回了吴家,只有他舅妈一个人在家。
舅妈叫陆红芳,没有工作,是个全职家庭主妇,而吴文恒当老师那点死工资也就够一家三口生活开销的,所以吴家的日子一直都过得紧巴巴。
徐漾借助在徐家这段时间,赵秀兰都会借着给生活费的名义打钱给陆红芳,每个月一万块,这对于吴家来说可是笔巨款,当然陆红芳没把这件事告诉丈夫,否则按吴文恒那种清高迂腐的脾气,肯定要把钱还给徐家。
徐漾进门打招呼:“舅妈,我带我同学来搬东西,晚上我就住学校不回来了。”
“今天就要搬吗?”陆红芳殷勤地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果汁给他们,“这么着急,舅妈还想多留你住些日子呢。”
徐漾笑着说:“不了,表哥正是高三关键时期,我和他住一起对他也有影响。”
徐漾一走,徐家自然不会再打生活费过来,少了这么一笔收入,仿佛在陆红芳的心头肉上割了一刀,但徐漾说的也有道理,她儿子正在紧要关头,儿子的前途还是比钱重要。
陆红芳笑得勉强,“那行,这样吧,舅妈帮你一起过去收拾。”
“您就别忙了,”徐漾很客气地婉拒,“我都这么大人了,能自己收拾。”
说完,拉着江嘉眠进了房间,把房门关上,疏远的态度十分明显。
徐漾把行李箱从床底拉出来,打开衣柜,往箱子里面扔衣服,“我东西不多,很快就能收拾好。”
江嘉眠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房间不大,只摆了衣柜和书桌,还有一张床空间就已经显得很逼仄,住两个人的确有点挤。
江嘉眠忽然问:“你舅妈看着人挺好的,你要搬宿舍干嘛不找她帮你?”
“好?”徐漾整理衣物的手一顿,低着头轻蔑地笑了下,“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天真,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对我好,”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他,“直到前两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和我后妈两个人通电话,原来她收了我家的钱,会按时把我在这边的所有的情况告诉我后妈。”
江嘉眠想起徐漾之前提起过关于他后妈的事,皱了下眉头说:“可能你后妈也是关心你,想了解你在这边的情况吧?”
徐漾收拾完衣服,“啪嗒”一声把箱子关上,站起来拍拍手,说:“可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人家的家事,江嘉眠不想多嘴,徐漾却很有倾诉的欲望,他往床上一坐,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和我爸吵了一架被从家里赶了出来,无家可归,我舅把我接到了这儿,舅妈对我好,那是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她收了我后妈的钱,随时向她报告我的一举一动,但凡我有点出格的举动,我爸马上就能知道,而且肯定是添油加醋的版本。”
徐漾说的很轻描淡写,但江嘉眠从他脸上读出了一点无奈悲伤,被亲人背叛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江嘉眠不会安慰人,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就这些了吗?收拾好就走吧。”
“没呢,还有个箱子。”徐漾又从床底拖出个行李箱,打开,里面放了一箱子的球鞋,各种各样的款式,把江嘉眠看的眼花缭乱,又把衣柜顶上的两个鞋盒取下来,拆了盒子把鞋直接扔箱子里,合上提起来,满意地道:“现在好了,这个轻,你帮我拎这个。”
江嘉眠手里被塞了一箱子的鞋,忍不住问:“你是属蜈蚣的?这么多鞋穿得过来?”
其他的富家子弟喜欢玩的东西有两样,车和女人,徐漾不同,他喜欢车和鞋,就算上辈子再困难的时候,他都没舍得把他的这些限量版球鞋卖掉,因为这事,没少被江嘉眠挤兑。
果然这辈子也一样,江嘉眠看上去依然很难理解爱鞋一族,徐漾和他开玩笑:“放心,这些都是我后宫里的小老婆,我轮流宠幸,穿得过来。”
“小老婆?亏你想得出这种比喻。”江嘉眠不屑地说,“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大老婆?”
“有啊!”徐漾没往下说,挑着狭长的眼尾,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看他,江嘉眠莫名被盯得心跳加快,也懒得揣摩徐漾的想法,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推着箱子开门,“走了。”
和陆红芳打了招呼,两个人各推了一个行李箱往外走。
到了小区门口,江嘉眠停下来问徐漾:“直接回学校吗?”
徐漾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过来,把两个箱子扔到后备箱,“先去趟超市,我好多生活用品还没买。”
陪收拾东西、陪逛超市、陪搬家,这是把他当三陪了?
江嘉眠欲言又止,但为了能安稳清净地度过接下来一个月,他忍了。
两人打车到了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大型超市,进了生活用品区,徐漾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有点无从下手。
“需要点准备什么?”徐漾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寄宿需要带的东西”,一项项念出来,“衣架、洗衣液、牙膏牙刷、水杯、漱口杯、毛巾、沐浴露、洗发水……这也太多了!”
江嘉眠按了按额角,指着个人护理区说:“我去帮你拿洗漱用品,你去拿其他日用品,抓紧时间,否则收拾完天都黑了!”
徐漾没意见,按照手机上的提示,把需要用到的日用品一样一样放到购物车里,他也不知道哪个牌子好用,反正都挑贵的买就不会错。
江嘉眠就比较细心了,虽然陪徐漾搬家的整个过程中一直表现的很不耐烦,但到真正帮忙的时候,还是很为对方考虑的。
牙刷挑软毛的,牙膏挑护龈的,洗发水和护发素配套使用最好,沐浴露挑了他自己喜欢的薄荷味,男生用这个刚好……
徐漾一扭头看到的就是在货架前精心挑东西的江嘉眠。
少年的骨架纤细瘦弱,侧脸线条柔和还没有成熟男人的分明,可选东西认真的模样,却和上辈子记忆中的无差。
一瞬间,徐漾有些花了眼,少年江嘉眠和他魂牵梦萦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他有些恍惚,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重生之后的徐漾,一直不敢去触碰那段血淋淋的回忆,更不愿意去想上辈子他死后,他的眠眠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以后该怎么办?
心脏处传来一阵阵揪心的钝痛,疼得他喘不过气来,此时此刻,他只想把人狠狠抱住,用真实的触感来填补心中那块被生生剜掉的伤口。
个人生活用品区在超市的最角落里,并没有多少人经过。
徐漾径直过去把江嘉眠拉到了货架尽头的角落里,他双手抵在江嘉眠身体两侧,佝偻着背,垂着头,几缕金色的碎发垂在他的眉眼间,江嘉眠看不见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只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我能抱你一下吗?”
江嘉眠倏地睁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接着眉心一敛,正要开口骂人,就看见徐漾抬起了头。
线条凌厉的脸上,没了平时的盛气轻狂,他的瞳仁乌沉沉的,眼底似乎有浓的化不开的悲怆,眼眶微红,四周好像有细碎的水光泛动,让江嘉眠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谢谢。”
徐漾见江嘉眠没有抵抗,眸色一暗,伸手拥住了少年纤瘦的身躯,埋首在他肩膀上贪婪地汲取着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即使重来无数次,我也依然爱你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