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假夏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手里酝酿着一团让人一看就觉得生寒的咒力团,“——让我好找。”
上江州涉瞳孔一缩,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爆炸声和轰鸣声不断地在这个狭小的建筑物里响起, 青年全身上下的咒力所剩无几, 每次都是勉勉强强在敌人的攻击夹缝中逃出生天。假夏油杰好像存心要这样捉弄他一样,也不着急追捕上江州涉, 如同猫捉耗子一样不紧不慢地坠在后面。
“不如就这么放弃了怎么样?”他还在劝说, “把五条悟交给我, 说不定我还可以看在我现在心情不错的份上放过你。”
“你素质很好, 干脆直接加入我们, 成为我们的同伴如何?你也是深受咒术界里那些蛀虫伤害的一员, 应该会和大家相处很好的。”
“……”嘴上说的这么好, 结果等到他出去了,恐怕是要第一时间杀了他的吧。
上江州涉缩在角落里喘气, 耳边滑过假夏油说的所有话。他平复了一下剧烈的呼吸声, 不至于让外面的人一下就察觉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没忍住用舌尖顶了顶上膛,心里吐槽。
还是得想个办法快点离开这里。
上江州涉皱了皱眉,和假夏油的短暂交手虽然没让他受到多严重的伤,但是每次和敌人攻击掠过的擦伤也足以让他觉得有负担了。他很清楚如果再这样继续拖下去的话,结果恐怕只会是一个——被假夏油抓住。
可他现在还能有什么手段从敌人的眼皮底下逃脱?
上江州涉咬了咬下唇,一时间竟然觉得束手无策,至少附近能有一个能和接应的……连着两次陷入危机居然都是因为同一个人,他都不知道该形容他和假夏油之间到底是孽缘, 还是命中注定要有一战。
耳边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上江州涉侧过头想要看看假夏油的动态。他是躲在一根墙柱后面的, 身体两侧各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他先看看左侧, 没有人,松了口气。再一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的右边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蹲了一个男人,俊美的脸上那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竟然让人一瞬间恶寒遍布全身。
假夏油杰轻轻勾起嘴角:“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
上江州涉一惊,身体迅速往后撤,想要离假夏油远一点。然而早有准备的敌人却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他随手一挥,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咒力就直直地往上江州涉的方向冲了过去。
轰——
在咒力与上江州涉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公分的时候,一只瘦弱的手拉近了他,然后带着他直接远离了这个地方。
上江州涉只觉得眼前的场景一花,然后人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他搭眼看了看,还能找到几百米之外的那栋他原本要死在那里的建筑物。
‘还能动吧。’
能把一句问话说得毫无情绪的人,上江州涉统共也没认识几个。更何况这句话不像是他从耳朵里听到的,更像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的,这样就让他直接确认了救了自己的人的身份。
“楠雄!”上江州涉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齐木楠雄的脑袋歪了一下,连带着他头顶上棒棒糖形状的超能力抑制器都跟着一起晃了晃,‘你们的动静这么大,能让我不察觉到应该也很难吧。’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你们的敌人?’
“差不多就那样吧,你应该也能看到这附近的场景。咒灵和诅咒师勾结在一起,还把那么多普通人当成了人质,现在这里已经乱作一团了。”上江州涉松了口气,“刚刚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我今天真的就要没命了。”
“楠雄,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他把怀里的小方盒子,“我有个同伴被封印在里面了,你能不能把他带出去给我的同事。长相的话……你要不直接看看我的记忆?”
上江州涉在心里想了想夜蛾正道的长相。
‘先给我看看。’齐木楠雄没直接应下,反而伸手接过了上江州涉手中的狱门疆,上下端详了两眼,‘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我能打开。’
“但是你打开的话会不会……”还是被世界意识判定为改变世界线。
上江州涉的话才收到一半,齐木就已经把狱门疆给捏裂开了一条缝。青年看起来一点也不费劲的样子,只是随手一捏,在场的两个人就听到了一声十分明显的“咔嚓”一声。
两人等了一会儿,周围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发生。
上江州涉:“好像……没什么改变?”
‘嗯,看来这个封印的结果最后是被解除了的。’齐木楠雄毫不意外,‘对于世界线而言结果没有根本性的变化,所以并没有判定我影响了世界线的发展……’
“但是我记得你之前对真人出手的时候,世界线的判定是你影响了吧?难道说真人最后的结果不是被人拔除吗?”
‘真人是谁?’齐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也没什么重要的。我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能让我动手的前提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世界线已经和最初的不一样了。’
‘可能是生活在哪里的某个人,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做出了本不应该做出来的决定,从而导致了世界线彻底性的改变。世界线的改变就意味着本应该确定的未来变成了未知性,世界意识没有了方向,因此——’
‘我的所有举动也就可以变成了理所当然,它没有办法再拿原来的时间线判定我。’
‘不过这两种,不管哪一种说到底只不过是我的猜测。也没有地方去验证,总之今天能帮到你算是可以了。’
咔嚓咔嚓。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开了一条缝的狱门疆像是不甘寂寞一样,重新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在里面闲暇了一段时间的某人大概也发力了,顺着齐木楠雄捏开的裂缝不断往外扩张,然后一脚踹开了这个号称“任何人都可以封印住”的特殊咒具。
“耶!复活了!”五条悟上来就和上江州涉击了个掌,然后视线放在了齐木楠雄的脸上,语气放沉,“所以,你又是什么人?”
齐木移开视线:‘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能一下捏碎狱门疆的人,恐怕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吧?”
‘凑巧而已。’
“诶,那你能凑巧一次给我看看吗?不如就表演那个什么……能让世界线变动的东西!”
‘……’齐木突然有点后悔,他刚刚为什么要那么果断地帮忙把狱门疆捏碎了。
“五条,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后还是上江州涉看不惯,一把薅住了五条悟的后脖领子,“我们目前最要紧的是把敌人解决,然后把在场所有人质都救出来。”
“你和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孩子较什么劲?”他还不忘数落一句五条悟幼稚的举动。
五条悟振振有词:“我倒是还想问阿涉你呢,为什么你身边一个两个的男人那么多!”
上江州涉冷笑一声:“你一个两个的坏心眼也挺多的。”
‘你误会了。’齐木楠雄终于理解了五条悟暗藏在话里面的意思。说来奇怪,他从刚开始竟然一点也读不到五条悟的心声,‘我和上江州只是朋友,没有要追求他的意思。’
五条悟的脸色倒是一下子明亮起来:“原来是阿涉的朋友啊,今天时间不是很好,等哪天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啊!”
上江州涉:“……”这人,语气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啊。
“别聊天了,快点去把这件事解决,继续拖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遇到麻烦!”上江州涉最后都是压着人走的,刚要走出去,就又听到齐木楠雄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你靠过来一点。’
‘我帮你把你的状态调整到一天之前。’
*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重新从狱门疆里出来的五条悟和咒力完全恢复的上江州涉,两人几乎把整个战场都清扫了一遍。该绑起来压回去关押的诅咒师全都关起来,该祓除的咒灵直接祓除,只剩下唯一一个让人意外事情的是,乙骨忧太在他们两人之前先遭遇了假夏油杰。
当时乙骨刚刚把咒力消耗殆尽的狗卷送到家入硝子那里,回程的路上就正好撞到了在找上江州涉的假夏油。彼时这位活了有千百年的强大咒灵,三番两次看着上江州涉在自己面前逃脱,怒气值已经满满当当的了。转头看见自己计划之外的乙骨之后,更是一言不合直接攻击了上去。
而见到了假夏油的乙骨,即使已经提前从上江州涉那里听说过了,但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之后,少年还是惊讶了一瞬。
两人很快就缠斗到了一起,结果还是乙骨更胜一筹。已经有所消耗的假夏油不敌天生咒力量庞大的乙骨忧太,那个时候他也发现了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咒灵和诅咒师全都死的死伤的伤,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继续留下去的好时机了。
假夏油没能想到自己规划了那么久的计划,竟然真的就被上江州涉和乙骨忧太这两个意料之外的人给搅了个天翻地覆。他后悔自己在交流会的时候,没有用尽全力直接把上江州涉杀了,现在再提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正准备要先行撤退的时候,假夏油杰的举动却被乙骨先一步地察觉到了。他当即留住了对方,因为上江州涉曾经严肃和他强调过那只咒灵就寄宿在夏油杰脑子里,乙骨还特意观察到了夏油杰额头上的那条缝合线。
果不其然,在一发现对方有想要抛弃身体自己逃跑的意思之后,乙骨忧太直接让里香追了过去,把那只长得像是脑花的咒灵给束缚了起来。因为和其他咒灵的身份不一样,他本意是想先关押起来交给五条悟处置的,却一个没留神让它因为一只老鼠跑了。
“老鼠?”上江州涉有些意外。
“……是,的确是老鼠。”乙骨忧太一边安慰着被老鼠吓到了的未婚妻,一边回忆道,“很小的一只,身上皮毛是灰色的。老鼠一从下水道里钻出来就把里香吓得不轻,那只咒灵也是趁那个时候跑了。”
“真的是很抱歉。”
“不,这也不能怪你们两个。”上江州涉继续问道,“他是从哪个方向跑的,你还记得吗?”
“就是这个下水道,一下子就溜进去了。”乙骨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个很小的洞口,上面还有一根一根分明的栏杆。
上江州涉蹲下来看了一眼:“残秽好像没剩多少了啊,即使追过去恐怕也找不到了。五条,你要不要过来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五条?你在听吗?”
“忧太,问个问题。那只老鼠,就是吓到里香的那一只,也是从这个下水道里钻出来的吗?”
“是……”乙骨忧太懵懂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我知道了。”
……
阴冷潮湿的地下通道。
活了千百年从来没有一天像是今天这样如此狼狈的咒灵,艰难地向前行进。说是行进,其实用蠕动来形容它的动作更加准确一点。没有手脚,没有身体,它实际上的形体不过只是一团形似脑花的黏状物罢了。
陀来到它的身边。
“你是——”它激动地从地上蹦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从那之后我一直都联系不上你,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只是去做点事情。”青年漫不经心得回复道。
“快点把我带走!该死的,这次真的是让那群小鬼头走大运了!也不知道咒术界的那几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居然连乙骨忧太回来了这种大事也没有和我报告过!”
它絮絮叨叨地说道:“这次折损了不少兵力,好在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有狱门疆在,即使是五条悟也恐怕没有办法很快从里面挣脱。之后就看咒术界那些老家伙们能把咒术界折腾到什么地步。”
“可悲。”黑发的青年垂眸,给人一种好像时刻都要离世的脆弱感,“你好像还不知道,五条悟已经从那里面出来的事实。”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它不能相信,“那可是狱门疆!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除了封印的!”
“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不,这不可能……”
陀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算了,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争执这些。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了吧,那个人的领域?”
“谁?”
“上江州涉。”陀念出了一个意外的人名,“他的领域你感受得很清楚了吧。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
随着青年这一句问话落地,一切和陀交往的场面像是走马灯一样陡然在它的脑海里串了起来。从给他们和咒术界的高层牵线搭桥,再到用言语诱导他们主动去攻击上江州涉以此让对方陷入险境……
“……你是故意的。”它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做的这些都是故意的!你一开始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那个人死,而是让我们逼着他陷入绝境,展开领域!”
“……”陀沉默良久,然后突然轻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找上我,要和我一起合作的人,可从来都是你啊。”
“不!这不可能!”它显然不能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我竟然被你这么一个小鬼头给利用了!这不可能!我绝不能接受!”
它疯疯癫癫地言语了好一会儿,才又想起来陀刚刚问起自己的话,“你要那个金眼小鬼学会领域做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知道他的领域是什么样子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果这些你不一一属实地告诉我,我是不会配合你,把你想知道的情报说出——”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全都停在了最后的震惊当中。
“话太多了。”黑发青年叹了口气,“只不过是想问个感想而已,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呢?”
存活了几百年的强大咒灵就这样消失在了无人问津的下水道中。陀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里的匕首,这是他前一阵子刚刚得到的咒具,用起来还蛮顺手的。
没从经验者那里得到亲眼见证女神的感想,这实在是有点遗憾。不过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陀转身,离开了这里。
早晚有一天他自己会亲眼看到的,而且他相信,这一天也不会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