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俊，你也上车。”曲仲皱眉，一把把人推上了车，单手提起一袋米划拉一声划开，然后用力朝左边的路上甩了出去。
人群一看曲仲的动作，方向纷纷一转，朝着那袋米冲了过去，看人数至少有二十来人，三袋米瞬间甩完，洒落一地的米白花花地铺满了地面，余光里面包车已经调转了头，他捡起最后的腊肉，大喊一声：“要肉的来捡。”
“肉啊，肉！”人群爆发出尖叫，甚至有人挥出手中的搬砖。
曲仲挥舞着菜刀狂跑，直到啪一声关上车门后才狠狠喘了口气，张洁踩下油门，车快速消失在村子的小路上，张成俊腿上抱着堂弟，使劲扭着脑袋看后面争抢的情景。
“根本不敢想象，书里说得饥荒年代的情景竟然真发生在我面前。”
刚才追车跑得太急，曲仲气还没喘匀，柳汝男赶忙帮着轻拍后背顺气，一车人神色都十分凝重。
“不知道你爸那边怎么样了。”
“爸那边应该没什么事，那边人多，而且没带粮食。”曲仲安慰柳汝男。
现代人类已经没有多少有储备粮食的意识，半个月的怪雨加上一个月的大雪，让大部分的家庭都被掏空，人一但饿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人吃人的传说可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今天这些村民还没有彻底失去底线，要不面包车肯定会被包围，他们也要受点伤才能走出去。
“不知你大姨一家怎么样了。”担心完曲学义，柳汝男又想起柳娥，两个村子就隔着一条公路，情况肯定跟这边差不多。
柳汝男的话倒是提醒了曲仲，他扒着副驾驶的位置跟张洁交代：“张叔，一会车就停到大马路上，我和我妈走路进去。”
“汝男姐就别进去了，我去吧，村里不安全。”张洁不放心。
“我妈不去，我根本找不到我大姨家！”曲仲也无奈。
张洁：“……”
这个强大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车刚一停到公路上，曲仲拉开车门顺手把菜刀提在了手上。
柳汝男神情很焦急，两人刚一下车，她就独自一人往宝
福村疾走，连给曲仲跟张洁交代事情的时间都没有，曲仲只得使了个眼神，自己折身赶快追上。
“妈，等我。”
“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不放心。”张成俊也不知哪里找了根手腕粗的树枝，扛肩上追了上来。
刚一走过宝福村的牌匾，曲仲立刻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本是铺了水泥路的地面，上面全都是厚厚的一层红泥，泥水里还泡着不少家禽的尸体，情形比前面那个村还惨。
柳汝男心里咯噔一声，指着不远处的低矮山体说道：“村子里遭了泥石流。”
这些泥水来自不远处一座光秃秃的山体，山上的树应该是被砍光了，剩下孤零零的几棵东倒西歪地斜插在山坡上，看样子有小半座山都滑了下来，有些人家的房子都被掩盖住了一半。
多亏最边上的几户人家挡住了大部分泥土，这才没让村子里的其他户遭殃。
“大姨家住哪？”
“再走几步就到了。”柳汝男一个转弯，带着两人朝左边径直走去，那里是她记忆里姐姐家的老房子。
“我们声音这么大，这个村子里竟然没人出来。”张成俊左右看看，对门窗紧闭的其他人家很是疑惑。
“我估计这里不久前应该被抢了。”曲仲猜测。
泥里一个脚印都没有，他们经过的房子一楼窗口上还钉了不少的木条，曲仲分明听到有人打开窗户的声音，可没人敢出来，大家都在观望。
“好恐怖，我们快些找到人走吧。”
张成俊话音刚落，柳汝男的步子已经停下，一道锈迹斑斑的大门紧闭，两边的围墙垮得只剩一半，曲仲站在门口就能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
柳娥家堂屋大门敞开着，屋子里黑漆漆的并没有人活动的迹象，院子全都是泥水和枯枝，三人一看心里都不约而同产生不好的预感。
“大姐，大姐，我是汝男啊。”柳汝男使劲拍打着大门，叫声里都带上了哭腔。
就在这时，黑乎乎的屋子里走出来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她头发乱蓬蓬地披在脑后，一脸不可置信地透过围墙看到了柳汝男。
“三妹！”
终于，女子看清了来人，一把扯过身后藏着的孩子，抱着就朝曲仲他们走来。
嘎吱——
虚设的大门被打开，两姐妹终于见面，情绪激动下两人只顾着抱头痛哭，声音大得让旁边的邻居走了出来。
“妈，长话短说。”曲仲提醒。
“你快带上姐夫和孩子跟我走。”柳汝男也没废话，直接抱过柳娥怀里的孩子把她往屋子里推。
这个孩子估计有一岁多，穿着条小短裤，瘦得肋骨明显，或许是柳汝男身上有食物的味道，她张开嘴巴喊的第一句话就是：“饿”
张成俊一听，忙在身上摸索，好不容易从裤兜里摸出颗奶糖递出，孩子接过连糖纸都没剥就往嘴里塞，吓得曲仲连忙伸手制止，又引来一阵嚎哭。
“妈，你去帮大姨，我抱着孩子。”
眼看旁边两家都有人走出，曲仲赶忙使眼色给柳汝男，自己接过孩子单手抱着，另一只手举起了菜刀。
没想到柳娥出来得很快，除了一个箱子，她还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迎着柳汝男疑惑的目光，她苦涩地摇了摇头：“孩子他爸和我公婆都死了。”
“柳娥，你这是上哪去啊。”
连给他们哀伤的时间都没有，旁边一个老婆婆突然出声，目光警惕地看着曲仲手里的菜刀。
“张大妈，这是我妹妹，她来接我回娘家。”柳娥愁苦的脸上露出个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留在这只有等死。”张大妈终于笑了笑，佝偻着背影打算往自家去，她出来的屋子里伸出两个头，两人握着棍子都在观察这边。
柳娥低声跟柳汝男解释：“你姐夫死后多亏他们两家人我娘三个才能活下来。”
“小仲！”柳汝男突然喊曲仲。
“知道了妈，我们先回家再说。”曲仲知道他妈的意思，乱世还能得到邻居相助，这两家人都是善良之人，她是动了要帮助的心。
可现在□□，他们一旦拿出粮食，这两家人立刻就成了其他村民的目标，实非明智之举。
“那我们先走。”柳汝男会意，张成俊接过箱子后她扶着柳娥就打算离开。
曲仲走在最前面，经过张大妈身边时，他笑嘻嘻地低声招呼：“张奶奶，我是曲仲，我晚上再来拜访，你和我大姨旁边的邻居说一下我的名字。”
他声音压得极低，张大妈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愣，等反应过来后，几人已经连走带跑走出好远。
直到回到家里，她把话和儿子这么一说，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这个年轻人是打算晚上来送东西，让他们听门。
刚走出村口，曲仲就看到张洁已经焦急地等在了车外，看几人远远走来，他连忙发动汽车，随时准备飙出去。
面包车只能坐得下七人，等柳娥三母子上车，曲仲和张成俊只能憋屈地躺在米袋子上，呼吸间都能感觉到自己喷出的热气。
“你快说说，姐夫是怎么回事。”刚一坐下，柳汝男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姐夫被下山的狼群咬死了，公公是被抢劫犯们打死的，婆婆一气之下也跟着去了。”一想到前几个月炼狱一样的日子，柳娥的眼泪就没断过。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啊。”
“我不知道你回没回苍山村，至于柳志勇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找他也是送死。”
两姐妹提起家里的糟心事，一下子没了语言，为了缓和气氛，柳汝男摸了摸坐他旁边的孩子：“这是吕廷吧，自出生就没见过。”
“这是老大，今年六岁了，这是老二吕莓，今年刚满两岁。”
越靠近车顶越感觉热，曲仲满头大汗地翻了个身，正好看到张成俊一脸鸡贼地盯着他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嘘！”曲仲忙捂住他的嘴，示意在前座的几个大人，他们两家粮食充沛的事现在还是要瞒着刚认识的两个亲戚。
张成俊狂点头，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明明是同样年纪的两人，他在曲仲面前总觉得自己智商被碾压。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快，张洁把那辆破面包车开出了跑车的速度，等他们回到苍山村时，大部分人家连午饭都没吃。
车刚开进张家，曲学义已经听到动静推开了中间的铁门，
他长长吐出口气，拧着的眉头终于松开几分。
“你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吧。”他连忙问张洁。
“差点回不来了。”张洁摇头。
“我们也被抢劫了，还好大家身上都没东西，一听我们是去借粮食的，这才放了我们。”
提起一路上的遭遇，曲学义就觉得憋闷，没想到现如今的法治社会，末世才刚来，就乱成了这样，比起极端的天气，这才更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村长让我们下午去开会。”
“咱们村也得小心了，咱们这迟早也会被其他人盯上。”
两个大人忧心忡忡，张成俊则是对曲仲刚才跟张大妈说得话更感兴趣，逮着机会就问。
“你要去送粮？”
“嗯，晚上点就去，你要不要一起。”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晚上我来找你，我先回去招呼我大伯。”
“行！”
曲仲点头，大腿忽地被抱住，吕莓张着嘴咿咿呀呀地指着他说个没完，旁边柳娥噗嗤一笑：“这孩子，说你身上有肉的味道。”
曲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