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顿时语塞。
什么叫你自己的选择——万一你爸爸知道了又想方设法地把你整回原本模样怎么办？
谁知道布鲁斯能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找到奇奇怪怪的熟人——总之蝙蝠侠这个人就很不科学, 再揍一顿达克赛德能把达米安变回来吗？
他注视着达米安的脸。
不得不说，达米安的长相非常优越，他和布鲁斯很像，又继承了塔利亚那种美貌到锋锐的优点。
由于气质缘故, 任何人都不会把他和年轻的布鲁斯弄混。
布鲁斯这个年龄阶段正致力于做一个混蛋, 货真价实的那种, 他的叛逆期一度被所有富裕家庭的长辈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家小孩，而哥谭最大的严肃媒体痛心疾首地以他为例子呼吁全社会关心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时候——
布鲁斯开着自己的豪华跑车, 精准地撞碎这家媒体的大门, 再搂着一群同样未成年女孩, 用香槟喷射/了那位负责人一头一脸。
哥谭媒体之所以一直对布鲁西宝贝的荒唐事迹接受良好, 那是因为他们经历过比这荒唐千百倍的。
可达米安不一样, 他看起来犹如一把锋锐的刀，倒不如他本身就是武器，看见他绝对无法联想到任何柔软的东西。
克拉克仔细一想, 发现达米安一直拥有这种气质，只是他作为罗宾时稍微收敛了一点，但现在的他比刚被塔利亚送到哥谭时还要锋利，像是丢失了自己的刀鞘。
克拉克犹豫着：“达米安，我知道我们还不算熟悉，但是……”
达米安没让他继续客套下去：“你想知道什么？”
克拉克卡了一下壳。
绿眼睛的青年拧开可乐喝了一口, 短暂地皱了一下眉毛, 拧回盖子，非常顺手地把可乐塞回克拉克手里：“我要咖啡。”
整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间的举动。
克拉克眨了眨眼睛，有点迷茫。
他不记得他和达米安的关系好到对方可以……向他要咖啡的程度？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又掏出一枚硬币，正对着贩售机挑选咖啡时，达米安又开口了：“不要□□。”
克拉克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全是“你怎么事这么多”的意思。
但他相当体贴地为达米安拉开了易拉罐环，然后才递给他，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单方面感觉气氛自然了不少，便试图引回话题。
他斟酌了一会语言，却觉得怎样委婉都不合适。
而且达米安那种漠然的表情怪吓人的。
“所以，理由是什么？”最后他放弃绕弯，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按理说最近没发生需要你把自己拔高一大截的坏事。”
达米安冷冰冰地勾了勾唇：“也许。”
克拉克：“……”
谁来救救他，早知道他就不拦着布鲁斯，让这对父子自己解决矛盾，他的视线飘忽了一阵，而达米安沉默着抬起手，把咖啡凑到嘴边。
他这个动作让宽大的袖袍落下了一些。
克拉克的视线猛地聚焦，对方线条优美的小臂上，沾着已经干涸的血痕。
“你身上……”克拉克心底泛起了浓重的不详预感，他往前跨了一步，一把撸起对方的罩袍，他这才发现达米安为什么要穿件戴兜帽的宽大黑袍——
他里面的衣服上满是大片的暗红色，后颈被头发遮住的地方也有一些，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克拉克愣是没嗅到血液特有的那股铁锈味。
“我没杀人。”达米安不悦地抽回自己的衣服，很平和地问：“这也不是血液，你看起来受到了很大惊吓。”
克拉克张了张嘴：“抱歉，我以为……”
“骗你的。”对方咬着字回答，声音仍然又平又直。
因为克拉克的难以形容的脸色，达米安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介于一种混杂着堕落的快意和跃跃欲试中，克拉克见过那种嗑药上瘾的瘾君子，他们给他的感觉和此时的达米安差不多。
克拉克抹了把脸：“一点都不好笑。”
他现在清楚自己接过怎样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了。
“我当然无法接受，因为我们遵守……原则。”他停顿了一下，想寻找一些更准确的措辞。
达米安抱住手臂，绿眼珠古怪地向上看了看：“继续说。”
这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克拉克想，他朝外边看了看，同时拉了一把达米安的小臂，示意他们换个地方，但对方直接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克拉克一脸空白地松开手。
他确定自己没使多少力气，就是很正常地拽了一把，露易丝穿着高跟鞋都不会被他拽得趔趄。
他扶着达米安的后脑，强硬地迫使他抬起头，发现那对绿瞳的平静只是表象——这小鬼表现得就像嗑高了一样。
“松手！”达米安用力打开他的手，又把兜帽戴回自己头上：“我吸入了一些药剂，彻底代谢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要去孤独堡垒。”他冲着克拉克宣布，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孤独堡垒！”
克拉克被吓了一跳。
他怀疑达米安是认错人了，或者是在幻觉中把他当成了布鲁斯，被达米安用达米安式的亲昵真是令人害怕：“好，好的。”
达米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又跳跃到另一个地方：“你刚才想说什么？”
克拉克：“我觉得我应该先送你回家。”
一束寒光“倏——”地从克拉克眼前划过，雪亮的匕首直接戳在了克拉克胸前，然后被敲了个卷。
钢铁之躯毫发无损，但克拉克的格子衬衣被刺了个洞，达米安的手被反作用力震得发麻，他索性松开手指，匕首咣铛一声砸到了地上。
达米安的身体晃了晃，他的脚步有些不稳，往后跌撞了几步，后背靠到墙上，平和而又言简意赅地：“闭嘴。”
克拉克：“……”
原来平和也是假的。
他倒是没有因为被戳了一下而生气，和一个明显就不太清醒的人计较什么呢？但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了声回家，就让对方产生如此大的反应。
但被这么对待后，他也没之前那么好脾气，克拉克伸手在达米安眼前晃了晃：“两个选择。”
“我带你去孤独堡垒，让AI分析你的血液成分，或者大都会的公寓，等你自己代谢结束。”
达米安没理他。
“另一个选择。”他掏出手机：“我找人带你离开这里。”
达米安条件反射般地去抢他的手机，但超级速度更快一些，克拉克被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哪都不准去。”他傲慢地说。
克拉克：“……”
他被对方的无理取闹气笑了，那种和达米安相处时熟悉的无力感又冒了出来，因为联盟事务，他和罗宾打交道的次数并不算少。
“我要走了。”克拉克刻意歇了几秒，并得到对方极其恐怖的一瞥：“如果你想要我留下，就给我一个理由。”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那我走了。”克拉克转过身，还没走出去一步，脖子又和金属撞了一下，他低下头，达米安反手握着一只蝙蝠镖，怼在他的喉结跟前。
克拉克：“……”
这要换个人，估计都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他叹了口气，握住那只手，强行挪得离自己远了一点，再掰开他的手指，取走蝙蝠镖，又俯下身，拨开达米安的罩袍，重新把它放回暗袋。
达米安垂下眼睛，望着人间之神宽阔的肩膀：“你哪都不准去。”
这一次，克拉克听出了强烈的不知所措与无所适从，可是克拉克现在的心情也是一样——达米安为什么把他当布鲁斯对待？
也不是完全一样的布鲁斯待遇，达米安和克拉克熟悉的迪克不一样，迪克善于用请求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达米安纯粹就是在发号施令，虽然他听起来像是一只被淋得湿哒哒的幼猫，也改变不了他实在下达命令的事实。
“好吧。”克拉克无奈地摊开手：“听你的。”
达米安低着头，发了一会呆。
一段时间后，他很突兀地提问：“你为什么让我留下？”
克拉克：“呃？让你留下？如果你指的是我带你回去——因为你不想回韦恩庄园？”
他刻意把关键词说得模模糊糊，但达米安却恼怒地提高了声音：“你的普利策是不是有问题？”
达米安闭了闭眼睛，他现在混乱得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能维持正常的思考已经很不容易，具有逻辑性几乎是不可能——他其实想问卡尔艾尔为什么允许他加入联盟。
他的父亲——不，他被蝙蝠侠驯服了，以至于他必须找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他曾经相信过蝙蝠侠，但格雷森死后他们就被彻底割裂开。
而他还是需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这时候克拉克毫不迟疑地收留了他，在那份记忆中，克拉克试图扮演他的父亲的角色，很愚蠢，但不令人讨厌。
于是那个自己朝属于超人的天平盘上增加了几枚砝码，但当格雷森重新出现后，这几枚砝码的重量就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他留下是因为除了不义联盟他无处可去。
但这并不代表超人可以离开。
达米安混乱的思维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他可以抽身走人，但克拉克那里他必须拥有可以随时回去的权利。
克拉克被莫名其妙地攻击了文学水平，他耸了耸肩，还是没理解达米安在折腾什么，不过按照这个问题的逻辑链往前推，只有一个答案。
克拉克：“——因为你是布鲁斯的儿子？”
下一秒，他的第六感疯狂报起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