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和超人, 曾经被称为世界第一拍档，用小记者的话来说，“我们彼此契合，如同手与手套。”
布鲁斯知道克拉克以前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但当昨日之人的身影骤然被提到眼前, 他还是感觉脑袋像被人重重锤了一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移到喉咙, 呼吸滞涩，胸口麻木, 愧疚和疼痛几乎将他击垮。
克拉克是他见过最美好、最光辉、汇聚着一切希望的人, 蓝大个自己不知道, 但他每次站在地上, 仰头看超人从空中飞过时, 内心是全然的平静和欢愉。
超人本身, 就是一个不知疲倦、永远发光发热的太阳。
所以他才禁止正义联盟踏足哥谭, 尤其是克拉克, 他身上的光亮，能让哥谭那些疯子疯得更厉害, 戴安娜是个例外, 活了几千年的女神对人类本来就不抱有期待——也许是因为她见到的第一个人类让她伤透了心。
克拉克是他的错误, 是他给了小丑腐化克拉克的机会。
蝙蝠洞的洞壁落下一点土块, 几只老鼠飞快窜出来，再逃回洞里，布鲁斯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影子，往系统中输入众人的身份信息。
打开铅盒，绿莹莹的氪石镶在银白色的戒圈上，一闪一闪的。
杰森和达米安还在蝙蝠洞入口等他。
布鲁斯环顾四周，合好盖子, 又在破败的仪器堆里翻了翻，多少找了一些能用的东西，自他的身份公开，韦恩庄园就被严密把守起来，这样一来，当时没打坏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能用的。
他又拆了几个零件，组装成一个可以屏蔽超级听力的简易装置。
做完这一切，布鲁斯没往洞口走，而是去更幽深的地方，在那里，有一处手工操作的暗门，他用力掰下操纵杆，腐朽潮湿的气息，就从黑洞洞的圆孔中冒出来。
蝙蝠洞入口，杰森相当惬意地靠在一边，身旁是几个被击晕的超级士兵，连续好多天，他被提姆压榨得连眼睛都没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发青年渐渐直起身。
布鲁斯在蝙蝠洞呆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他脸色一变，达米安就注意到了：“有事？”
杰森咬住后槽牙，掏出通讯器，手指在上面敲下一串密码，通讯器却突然震了震。
达米安走近了一点：“我现在联系德雷克——”
“不用。”杰森的声音很冷：“我们回去启动计划E28号。”
他把身体重心转到另一条腿：“老蝙蝠先走了，他让我转告你，这次能看见你，他很高兴。”
达米安蓦地一怔，绿眼睛暗了暗，刻意岔开话题：“那我们回去……”
杰森凉飕飕地：“回哪去？”
达米安皱眉：“你——”
杰森看着达米安那张和布鲁斯过于相像的脸，怒火蹭蹭往上冒，在布鲁斯那里受的憋屈，在达米安看向他的一瞬间全被点燃。
红头罩真的被这个操蛋的世界憋得要命，他好不容易从墓地爬出来，可不是为了被超人搓来搓去，之后加入反抗军，杰森更是不得不收起自己桀骜的天性，被迫变得沉稳。
但现在只有他和达米安。
和老父亲父慈子孝肯定没指望了，但他还可以揍一顿达米安替代一下，就算自己也可能断几根骨头。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
值了。
杰森将视线从达米安的绿眼珠上移开，血缘真是无比奇妙的东西，现在达米安望着他，明明没说话，但杰森就是从他身上看见了布鲁斯的影子。
他活动了下手指，继续找茬，满脸都挂着烦躁：“我让你扒拉的衣服呢？”
达米安的下巴绷紧了。
很好，杰森想，枯燥过头的生活终于有点乐子了——
达米安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拆下超级士兵的外骨骼装甲，无辜而又顺从。
杰森：“……”
他骂了句脏话。
**
布鲁斯先去了趟了望塔，他本来想先去见见戴安娜和克拉克，结果这两个人已经走了。
他拥有戴安娜的权限，现在的不义联盟，对他已经没有限制。
能登上了望塔的人，都是最高元首的心腹，他四处转了转，带着头盔的守卫兵，当他走过的时候，都会用敌意的目光瞪着他。
距离全球直播只有几天，而他要在几天内规划好一切，布鲁斯四处摸了摸，往总控中枢里埋了个后门。
接着，他溜达到舷窗附近，了望塔的舷窗又宽又大，玻璃干净而又剔透，布鲁斯也没想什么，就静静地站在那，望着虚空出神。
过了一会，他侧过头，想看看太阳。
一束黄光从头顶照下来。
布鲁斯叹气：“……哈尔。”
昔日的翡翠骑士，现在身上黄澄澄一片，但腔调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意，哈尔用脚尖点了点地板：“蝙蝠——布鲁斯，好久不见。”
“这还是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布鲁斯浅浅地勾了勾唇，没说话。
他没问绿灯侠是来干什么的，但哈尔却越来越焦躁，他迟疑了半天，小声而又急迫地：“你真的要加入我们？”
布鲁斯：“嗯。”
哈尔：“不是，你怎么能加入我们？最高元首就这么相信了？”
他垮着脸，明明自己就是政权统治者中的一员，却一点都看不出高兴：“你这么突然倒戈，有想过那些追随你的战士吗？”
“他们全都是平民，如果不是你，可能都在家里好好呆着……”
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
顶着黑暗骑士平静的目光，哈尔渐渐显露出疲倦与颓败的神色，他抹了把脸，苦笑着：“你真的没有计划？”
他现在满心都是茫然，在不义联盟刚开始的时候，他没觉得克拉克的做法有问题，戴上了黄灯戒指，也是心甘情愿的。
在过去，每个超级英雄都有属于自己的城市，在政权重新划分辖区时，他分到了过去的海滨城，现在的T49区。
有一次他关掉灯戒，穿着常服去小酒馆打发时间，在角落里，见到了他最好的朋友。
闪电侠面前已经摆了无数酒瓶，过快的新陈代谢导致酒精对他毫无作用。
哈尔过去打招呼，但小红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良久，他抬起眼睛，目光中的迷茫已经掩盖不住：“无赖帮刚才袭击了闪电侠博物馆。”
哈尔：“噢……那他们现在？是在哪个集中营里面？”
巴里：“阿卡姆。”
无赖帮的成员都是闪电侠的专属反派，在一群穷凶极恶的反派里面，简直是一股清流，以前遇到中心城毁灭危机，他们还会帮帮自己的小红人。
根本不至于扔到阿卡姆。
哈尔：“……呃，巴里，想想他们以前干的事——”
小红人勉强扯了一下嘴角：“他们活不下来，但当时镜像大师也在，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躲进去逃走。”
“他们说，嘿，伙计，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突然间一个个都变得铁血无情——”
哈尔瞅了瞅自己手指上的黄灯戒指，无言以对，从那天起，他对付反抗军就没以前那么专注，结果有一天，他觉得永远都会和政权作对下去的蝙蝠侠，竟然也倒戈了？
布鲁斯深深看了他一眼：“哈尔，做正确的事。”
接着，他没继续呆在了望塔，而是通过爆音通道，直接传送回了克拉克的房间，人间之神背对着他，手里握着锅铲，在他脚边，端坐着一只穿着红披风的白色大狗。
见了布鲁斯，狗狗人性化地呜咽了一声，炮弹似地冲过来，用爪子扒拉布鲁斯的裤腿，毛茸茸的尾巴，啪嗒啪嗒拍打在地上。
布鲁斯：“……小氪？”
小氪：“汪！”
他又看向克拉克，只是出去了一趟，人间之神的房间，多了好多物件，尤其是厨房，一下子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这倒是和他最开始的规划一样了，他忍不住问：“怎么突然搬了这么多东西？”
克拉克把平底锅里的煎蛋到进盘子：“我想，以后你也会在这里，我知道你不喜欢热视线做出来的东西。”
布鲁斯看着他摆放餐具，窄窄的圆桌上，摆着两只圆乎乎的盘子，太阳蛋盛在里面，上面还冒白气。
克拉克给自己也做了一份。
布鲁斯慢慢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刀叉，小心地挑破蛋黄。
膝盖突然挨到了什么。
人间之神不知道从哪找来这种精致小巧的东西，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坐在一起，稍微一动，腿就碰到一块。
布鲁斯身体顿了顿，小氪又跑过来冲着他转悠，氪星狗狗有力的尾巴，绕住布鲁斯的小腿。
克拉克的声音很温柔：“小氪，别闹。”
布鲁斯很短暂地怔忪了一下，手慢慢移到兜里，掏出来，再展开手指：“这个给你。”
是个钥匙扣。
一只小小的金色星球，星环上刻着星球日报两个单词。
布鲁斯以前有收集纪念品的习惯，迪克第一次拿回家的全A成绩单，杰森拽断的钩锁，戴安娜落下的发卡……小金球就是其中一个。
他去蝙蝠洞捡了很多东西，撬保险箱的时候，看见这个小玩意孤零零地躺在角落，就顺便一起取了出来。
保险箱已经被撞得变形，它却毫发无损。
他本来打算自己留着做个纪念，拿出来后，倒是需要解释他从哪找到这玩意的，布鲁斯想了想：“克拉克，我今天……”
“不用。”人间之神温和地：“布鲁斯，你用不着和我解释。”
“我相信你。”
他略微皱了皱眉，接过小金球，笼在掌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