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超人看起来就很奇怪, 克拉克求助似的将视线移到布鲁斯脸上：“他应该……”
自己的文字功底还有一定欠缺，克拉克想，他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去描述超人，只能挫败地伸手比划了一下。
“……就那样。”
对布鲁斯的抗拒又一次冒出头, 他细细反刍了一会, 发现这种情感好像也不是抗拒, 更多是难以理解的厌烦。
可他好端端的，没事厌烦布鲁西宝贝干什么？这可是未来的金主爸爸, 作为战损大户, 明明讨好都来不及, 而且他还是蝙蝠侠和神奇女侠都在搞的对象, 就算为了戴安娜, 自己也应该对布鲁斯好一点。
他又看向戴安娜, 虽然神奇女侠只是慵懒地靠在一边, 但这就够了, 她的存在本身，就能让人获得力量——她是坚不可摧的符号, 永不动摇的锚点, 见到克拉克不知所措的神情, 天堂岛的公主微微一笑。
“噢, 男孩。”她俯下身，怜爱地吻了吻布鲁西宝贝的额头：“布鲁斯总喜欢在不必要的地方较真，不过我真是太爱他了，克拉克，你能不爱他吗？”
布鲁斯相当恼火地瞪了她一眼。
“不能。”克拉克脱口而出，几乎一秒都没怔愣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戴安娜宽容地点了点头。
小记者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冒犯——他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发表了虎狼之言！
蝙蝠侠很可能半夜把他拎起来做成表。
他缩了缩脖子, 忍不住地心虚，也无法理解自己，这也太怪了——前一秒他还在对着布鲁斯挑三拣四，后一秒却发自内心地觉得布鲁斯好。
克拉克简直被自己的双标惊呆了！
“我不是，布鲁斯，戴安娜，拜托，相信我——我只是昏了头。”克拉克结结巴巴地解释，又往前走了一步。
没了超人投影的遮挡，布鲁斯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他真漂亮，干干净净的黑头发，年轻而俊美的脸，藏着光的蓝眼睛，克拉克顿时卡了一下壳，羞郝到恨不得原地起飞。
布鲁斯颇为意外地睁大眼睛，过了好一会，他伸手关掉投影，捉摸不定地：“肯特。”
克拉克超小声地应了一声。
“晚上和我一起出席慈善宴会，顺便准备一篇演讲稿，我会安排你作为韦恩集团的发言人，正义联盟成立的消息将由你宣布。”
这篇演讲稿绝对值一个普利策，可是通过报道正义联盟出名，总让克拉克觉得自己在作弊，演讲这种事也不适合他。
他正想拒绝，布鲁斯却突兀地站起来，挽住戴安娜：“哥谭博物馆买了一件无法确认年代的首饰……”
“好好写。”他抽空瞥了一眼克拉克：“你最擅长演讲了。”
克拉克留在办公室里，注视着两人的背影，无意识地捏紧手指，出门时，戴安娜侧过脸，微笑着和布鲁斯说话，但克拉克分明注意到，她的视线落脚点，却是他的方向。
神奇女侠的笑容柔和而灿烂，但眼神却是淡漠冰冷的。
和之前的超人一模一样。
**
哥谭，科波特酒店，顶层。
韦恩集团租下了整栋楼，邀请函发放了不少，但到场的客人克拉克一个都不认识，好在晚宴提供的餐点不错，苹果派和红酒炖牛肉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布鲁斯简直是人群中的飓风眼，克拉克短暂地感叹了一句有钱人的烦恼，果断投身于吃喝大业。
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烤得酥脆的面皮混杂着酸酸甜甜的苹果馅——克拉克近乎感动地咀嚼着，他有多久没吃过这么棒的苹果派了？
——太久了，久到他都快想不起来苹果派的滋味了。
小记者却没有太多机会品尝这种扎根于灵魂的美味，在韦恩集团公关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对着无数黑洞洞的摄像头念演讲稿。
他蹙了一下眉毛，被媒体逼到身前的滋味很不好，事实上，他觉得在场的人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布鲁斯倒是全程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他干巴巴地念完，目的明确地穿过层层人群，在布鲁斯身边停下：“什么时候用超人投影？”
他很好奇那个投影会让这些客人产生什么反应。
“我对他很不满意。”布鲁斯举了举手里的香槟，轻笑着：“正如你所说，他根本不是超人。”
他是不是超人还轮不到你来定义，克拉克怒火顿起，下意识地想反驳——
但他识趣地没有顶撞上司，小记者发现即使韦恩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惯，可自己还是该死地为他着迷。
相当怪异，像是有人更改了设定，他记得之前自己对布鲁斯没什么特别想法，但就是一眨眼功夫，过于浓烈的情感就被根植于心底。
反正从小丑开始，一切都有点不对劲。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天花板上的蜂鸣器突兀地弹出，高档酒店都装有灭火装置，刹那间，两人就被淋得浑身湿透，与此同时，激烈的交火声在楼下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
“躲起来。”布鲁斯面色严峻，毫不犹豫地把克拉克塞进角落桌子底下：“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
应该是针对正义联盟的下马威，哥谭的势力不会这么无聊，但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外来势力雇佣那些老熟人。
作为蝙蝠侠，布鲁斯已经习惯于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接下来他需要找个地方溜走，换上蝙蝠侠的制服……他快速选定好安全通道里的通风口，安慰了一句：“蝙蝠侠会解决这事。”
还没迈出脚，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陡然箍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拽。
布鲁斯：“！”
“你要去哪？”克拉克面带愠色地问，明明酒店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危险，作为最容易被拱火的对象，却想着到处乱跑。
他是怎么在哥谭活了这么久？
克拉克坚决地把布鲁斯拽进桌子底下，还特意让了让，好让布鲁斯呆在更安全的角落，自己却往外钻：“我有办法联系超人。”
布鲁斯：“……”
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布鲁斯深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蝙蝠侠没了。
送死的蠢货，布鲁斯刻薄地讽刺着，他几乎用上蝙蝠侠的反应速度，一把捞回克拉克，子弹破空声印证了他的正确性，落地窗被击碎，玻璃碎屑落了一地。
克拉克：“……”
超人也没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桌下空间相当狭小，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被迫挤在一起，对方的体温隔着衬衣透过来，克拉克往上推了推眼镜，惆怅得要命。
绝对不能让布鲁斯知道克拉克和超人是一个人，这两个身份在他面前必须分开，小记者焦虑地转头：“蝙蝠侠——”
布鲁斯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侧过脸。
下巴短暂地挨上两片柔软的物体，小记者蓦地一愣，耳根顿时通红！
“……到了吗？”他讷讷地问。
布鲁斯却表现得毫无异样，他疲惫地往地上一坐，毫无形象地靠在克拉克身上。
“行了，童子军，放轻松点。”男人心不在焉地顺着缝隙往外看：“又不是没亲过，超人什么时候来？”
克拉克：“……”
超人永远都不会来了，除非你先起开，他满心混乱，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一二。
布鲁斯：“……”
没办法，自救吧，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三四个彪形大汉直接掀了桌子，拎小鸡似的把布鲁斯拎了起来。
……没能拎动克拉克。
为了不让歹徒太难看，克拉克装模做样地往上踮了踮脚尖，余光担忧地往布鲁斯的方向看，上次大都会布鲁西宝贝被绑架的经历，他仍然记忆犹新。
如果大都会是反派的新手村，那哥谭就是地狱副本。
如果布鲁斯再次大惊小怪地拱火，克拉克慢慢绷紧全身肌肉，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全世界都知道克拉克肯特就是超人，他也不能让布鲁斯受到伤害。
眼看着歹徒持枪朝布鲁斯走去……或者他可以愚蠢一点。
“先生！”克拉克超大声地：“我有钱！”
歹徒：“……”
布鲁斯不忍直视地别开视线，太拙劣了，他打赌克拉克一辈子都没体会过有钱的滋味，没准小记者被吓懵了头。
男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你要什么？”
克拉克惊疑不定地盯着布鲁斯的脸，好像要确定他不是什么变形怪，上次哥谭阔佬顶着枪口问警察去哪了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可现在布鲁斯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让联盟下地狱。”对方轻蔑地笑了笑：“让超人解散他的联盟，叫那些怪物滚回他们该去的地方。”
克拉克的眸光暗了暗。
布鲁斯揪着自己的衣领，他被扯得浑身难受，后背也很疼：“听着，别做愚蠢的事，你们真觉得这些枪能伤到他们？”
“当然。”对方眼底的恶意毫不保留地展示出来，嗤笑声尖锐刺耳，音量却很低，他不急不徐地威胁：“有无数种方式可以用，枪、导/弹、生物武器、核/弹头——”
“那些怪物都是孤零零地活在世界上吗？如果不是，那可就太好了，困难模式的游戏玩多了，总是认输实在太无聊，简单模式也不错——”
克拉克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纯净如湖水的蓝眸缓缓覆上阴影。
“布鲁斯韦恩绝对是个好筹码，超人会为你改主意的。”枪口怼上布鲁斯的额头：“砰！”
他并没有真的开枪。
寂静。
瘆人的寂静充斥在整个空间，克拉克僵在原地，大量无法溯源的情绪开始冲刷，眼底也隐隐浮现出血红。
“那你要怎么做？”一道轻快的声音倏地闯入他的世界。
克拉克蓦地抬头。
是布鲁斯，布鲁斯脸上挂着笑，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你不会这么简单就杀了我，对吗？你要和超人谈谈……玩游戏，这也得有个过程。”
“聪明的孩子。”歹徒拍了拍手：“我会带你离开。”
“等一等。”克拉克径自打断两人的对话：“带上我。”
“带上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
布鲁斯也觉得自己有点问题，但怎么也捉不住问题所在，他现在就是觉得糟心，到处都透着诡异，甚至用不上侦探思维，光从逻辑角度推论就能察觉到的不对劲。
他无法确定出问题的时间点，只能从身边的人入手，如果有什么针对哥谭的阴谋，至少能确保周遭是安全的。
篡改现实的魔法、脑控科技……有太多方式可以营造虚假记忆。
……戴安娜是他第一个试探对象。
戴安娜普林斯，aka神奇女侠，来自天堂岛的亚马逊人，为了一项和平任务，她离开了自己的岛屿。
戴安娜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气质没人可以模仿，她的才能、她的力量、她的狂暴——女战神战斗时的姿态能让任何人胆寒，高贵的血脉让她的傲慢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她对男人的方式其实相当沙文主义，看待人类的角度，就像看待故事书里自己父亲创造出的附属种族，即使后来完美地融入人类世界，但除非获得她的认可，对于大部分人类，戴安娜的态度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照料。
没有任何存在能伪装她，布鲁斯和戴安娜认识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作为宙斯的女儿，戴安娜的魔抗几乎是满值，也不屑于惺惺作态，掩饰自己，种种考量之下，亚马逊公主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什么也没试探出来，甚至陷入更大的谜团，毫无疑问，戴安娜一点变化都没有，坚定果决、经历漫长时间才形成的世界观根深蒂固。
戴安娜对他的态度也和过去一样，温和而又友善，时常会用宽容地看小孩似的目光瞅他，她的确是自己最忠诚最亲密的朋友。
毫无疑问，戴安娜是真实的。
那问题出在了哪？
因为不清楚幕后黑手的目的，即使他已经从情景喜剧中醒来，为了最大限度获取信息，最好的选择按照对方安排的剧本走，正义联盟成立肯定是个关键点，现有的正联成员也都是关键成员。
超人是真的，所以可以省去他和氪星人沟通的功夫，作为一个强大的盟友，超人是他最后的底牌，不到绝境就不使用的那种。
这样一来，前期牵扯进超人就不是什么明智选择，但在正义联盟中，超人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员，为此，他花了些功夫做了个超人虚影，每条程序都是他亲手输入，绝对不会出错。
虚影成像的一瞬间，他差点把开启蝙蝠洞的最高封锁权限，转椅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艹。
眼前的的男人神色冷漠，原本漂亮的蓝眸被烧红。
他戴着一个愚蠢透顶的半包式头罩，完整地露出整张脸，那圈金属箍在他的脸上，使得本来就相当可怕的超人看起来又冷硬了一点，制服是更加冰冷的钢铁质感，整体色彩饱和度都被下调成暗色。
——你他妈到底是谁？
布鲁斯一点也不顾及形象地骂出声，为此，阿福扣了他三天的小甜饼。
好端端的氪星救援犬，沐浴阳光而生的明日之子，愣是被改成这么一个鬼东西，就算审美有了飞跃性进步……布鲁斯从来没觉得三原色那么好看过。
这个超人压根没法放在宣布正义联盟组建的宴会上。
离谱的是，他无法更改超人的形象，蝙蝠电脑正常运转，但虚影中的超人形象直接被框死，无论他怎么调试程序都没用，就算用了很长时间去改动，也只停留在更改制服的程度。
——只有一种可能。
控制这一切的人，或者说幕后黑手，他认定超人就是这种形象，就像游戏中GM直接作弊控制根源，作为玩家的布鲁斯，就算再天赋异禀，优秀出众，也不可能对抗管理员。
权限不足。
既然能更改制服，那就也拥有更改颜色的权限，他第一时间就把超人的眼睛修回了原来的蓝色。
更糟心了。
光是看见这种超人，布鲁斯就很想把他的头拧下来——绝对是深深烙印在DNA里的本能，他忍着不耐，把虚影塞进投影仪，但这玩意的糟心程度已经是让他愿意去寻求戴安娜帮助的程度。
一个玩家不行，两个没准可以。
尽管这个超人看起来奇奇怪怪，但到目前为止，它却是幕后黑手暴露出的最大线索，布鲁斯强忍着不适，把这玩意随身携带着，打算让所有人都见一见，都问一问。
时间不多了。
布鲁斯有预感，困扰他的谜底很快就能解开——很容易就能发现，比起一开始，现在整个世界已经力不从心起来。
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从晚宴开始，上帝之手就像是失去了耐心，也彻底丧失了逻辑，不说别的，韦恩举办的宴会，厨师怎么可能在桌子上放那么简单朴素的食物？
食材都是用最容易的方式烹饪而成，没什么技术含量，吃起来相当家常，他谨慎地尝了尝红酒炖牛肉，却发现里面用到的红酒，就是便利店货柜上最便宜、十几美元能买一大瓶的液体。
味道不错，以韦恩的标准也能过关，但那个苹果派——装在印着小碎花的瓷盆里，底下点了个蕾丝餐垫，蕾丝边缘已经旧得发黄，但被洗得干干净净。
一副侧写渐渐成型，宴会上的物品带有浓烈的乡村田园风格，属于中部地区三十年前的小镇流行风格，估计原本都呆在装饰温馨的小房子里，想着想着，他就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拥有能控制蝙蝠侠力量的人，竟然出身于……小镇？
不是他看不起小镇的人，而是罪犯的形成和他们的成长环境密不可分，从哥谭罪犯背景调查就能看出来，阿卡姆最顶层的那一拨人，不是出身名门，就是接受过良好教育，要么年幼时也经历过许多不平凡的经历。
至于小丑，一切规律在他身上都会失效。
餐桌已经不是存在违和感的程度，简直扎眼的过分，他不得不将视线锁定在他的员工身上——克拉克肯特，他看起来非常喜欢这道苹果派，就像自己喜欢阿福的小甜饼。
布鲁斯一瞬间惊出了冷汗。
他为什么一直无意识地忽略了这个人？明明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不、没有思维控制可以让他如此信任一个人，把他做成傀儡都不可能。
但这样荒谬的事的确发生了。
也就是说，克拉克肯特在他的潜意识里象征着安全，甚至是比戴安娜还要安全。
安全到蝙蝠侠的多疑甚至没舍得分给他分毫。
超人。
布鲁斯模模糊糊多了个猜想，于是控制着自己的态度不要过于尖锐，但落到实处就很困难——克拉克在他这里天生被拉满好感，反而很难去装模作样地假扮布鲁西宝贝。
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等把小记者忽悠到沟里，结果刚一开口，警报器就响了起来。
布鲁斯：……
妈的！
他出离愤怒，很显然，有人不想让他说下去，所以强行用改变环境的方式打断了对话。
说真的，折腾这一切的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他对哥谭的印象是什么鬼玩意？
是，哥谭确实是混乱之都，但总归也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市，既然是城市，那至少能保证人类的正常生存，自由开火模式虽然存在，但企鹅人那些势力心里也有数，他们划定自己的地盘，就算争斗，也能给普通人自由活动的空间。
……小型犯罪是多了点，但GCPD能解决这些破事。
可混乱之都不意味着举办个宴会就能遭遇这种大场面，如果真是这样，蝙蝠侠早就累死了，布鲁西宝贝根本就没有出来活动的机会。
他不禁怀疑幕后黑手是不是对哥谭有什么阴影，或者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两次了，莫名其妙地遇到犯罪团伙，他已经经历了两次！
布鲁斯韦恩又不是什么身娇体弱需要被过度保护的玻璃人，没事给他安排这么多英雄救美的戏份干什么！
克拉克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没有伪装的痕迹，就是一个突然遭遇袭击的好人，他不动声色地等着剧情发展，时刻准备着救人。
出现的歹徒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他现在用不了蝙蝠电脑，没法去数据库进行识别，要不是自己没能及时跑路，现在估计都破案了——
但他越听，就越有既视感。
拎着他的歹徒哪里是路人甲，这种说话口吻，分明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哥谭的梦魇，小丑。
得到了更多线索，布鲁斯却高兴不起来。
小丑……布鲁斯眼皮跳了跳，小丑这个名字就意味着灾难，尽管已经和小丑交手过许多次，但每一次都感觉自己少了半条命。
他把小丑关进阿卡姆，可这位犯罪大师就能躺在牢房的床上，把哥谭搅弄得血雨腥风，他才是哥谭真真正正的怪物，一个穷困潦倒的喜剧演员杰克奈皮尔掉进化学池，再爬出时，已经被作为符号意义的邪恶附体。
这是他的责任，如果他当年拉住了杰克……布鲁斯闭了闭眼，强行摈去杂念，专心分析。
除此之外，身后的歹徒虽然以小丑的口吻说话，外表却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紫色西装和硫酸花朵，也没有惨白的脸。
真正的小丑明明在阿卡姆疯人院里。
也许是因为操纵这一切的人惧怕小丑，或者憎恶到了极点，压根不允许他拥有出场机会，但小丑的阴影却伴随着他，无处不在。
他的出现增加了侦探难度，如果说只是一个普通罪犯，正常搞事的歹徒不会增加不相干人质为自己增加风险，如果克拉克真的加入人质行列，那基本就能断定他不对劲。
但小丑为整件事变了个性质……他就是会因为一时兴起，把毫不相干的人卷进来。
不过倒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哥谭到处都是自由开火模式，小丑作乱时的哥谭的确是这样，等这事结束，他得去排查一番小丑案件的受害者。
是个巨大的工程，但蝙蝠侠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克拉克被和布鲁斯一起丢进了货车车厢，没有手铐、也没有绳子，他们就是被丢了进去，紧接着，身体下的铁板颤了颤，发动机排气管冒出一阵黑烟，慢吞吞地往前开。
他终于有了思考时间。
克拉克决定从头开始捋一下——小丑，小丑绝对是关键词，一切不对劲都是从小丑开始的。
他下意识地略过迪克。
可他想不起小丑是怎么回事，只能调换突破口，对布鲁斯突如其来的感情实在太迷惑了，他出神地盯着角落里的污渍，哥谭真的很糟糕……总是阴天，连绵不断的雨水让一切都开始生锈。
它们曾经明明是闪闪发光的。
他不断地回忆布鲁斯说过的话，想着想着，他陡然坐直，定定地凝视着对方：“什么叫——又不是没亲过。”
一直在发呆的布鲁西宝贝回过神，迷茫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了。”克拉克的心脏跳动速度加快，酸胀而甜蜜的滋味从左胸处蔓延，渐渐传遍全身：“在桌子底下，你不小心吻到了我的下巴。”
“童子军。”布鲁斯眯了眯眼睛，这种动作由一个成年男人做出来竟然毫不违和：“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有什么不对，而是哪里都不对，就像整个世界突然变成虚拟游戏，有一个拙劣的GM在不断添加设定。
但克拉克感觉没法拒绝，他发现自己真的想让布鲁斯韦恩一直陪在他身边，再三确认后，他能肯定这绝对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想法。
并且，他为之渴盼、甚至急迫地期待着。
内心深处仿佛开启了一个闸关，尘封已久的情感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克拉克没作声，但他异样的神情已经被布鲁斯所察觉。
“你在担心些什么？”布鲁斯屈起左膝，另一条腿伸直，惬意地靠在车厢壁上：“这里是哥谭，蝙蝠侠会解决这些事的。”
说着，他凑上去，用嘴唇在克拉克的下巴上很轻很轻地挨了挨，克拉克还在发呆，怔忪地低下头。
上一次意外碰触能烧红他的耳朵，而这一次……克拉克摸了摸下巴，发现除了那些能塞满心脏的满足感，什么也没有。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克拉克毫不怀疑他已经爱上了布鲁斯，但正常人，被心爱之人亲吻应该是这种反应吗？
他连回吻的欲/望都没有。
布鲁斯靠近了些，布鲁西宝贝身上的香水味克拉克熟悉极了，很好闻，但又让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不适。
他在蝙蝠侠身上闻到过类似的香气。
他在神奇女侠身上也闻到过类似的香气。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想起来那两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体验，戴安娜就算了，但蝙蝠侠——那个黑漆漆的影子出现在幻想中，一阵无名怒火，一瞬间在心底炸开。
可是明明之前他为了打消蝙蝠侠的怀疑，主动带他去了自己的孤独堡垒，他现在已经回想不起当时的想法，遥远得就像另一颗星球。
但超级大脑仍然能将过去的每个细节记得清清楚楚，他记得蝙蝠侠是如何躲在滴水兽后，记得蝙蝠侠使用钩爪枪优雅漂亮的身姿，顺带着，他也记起了哥谭夜里，昏黄的蝙蝠灯亮起，蝙蝠标志打在雾气蒙蒙的天空中——
他记得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克拉克想。
蝙蝠侠的下巴都是石头做的，这种脾气暴躁的人有什么好——布鲁斯不该和这种人联系在一起，他是如此不近人情、固执透顶、哪怕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剧本在他面前演出，这个人都不会为之动容。
他还有氪石。
对，氪石。
蝙蝠侠是把那块氪石给了他，但既然能掏出第一块，自然也能掏出第二块，他微微垂下眼睛，决定等从这里出去，就销毁蝙蝠侠手头的全部氪石——不，他可以更近一步，整个地球、整个宇宙——
心底被锁上的闸门又开了一些，既然他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要为自己留下一处阿喀琉斯之踵？
克拉克从来没发现自己可能具有人格分裂的隐患，他明明只是想回忆论据去支持自己蝙蝠侠糟糕透顶的观点，但掌管记忆的神经区域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蝙蝠侠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笑意的声音，漏了一拍的心跳，护目镜后柔和的眼神。
蝙蝠灯里出现的披风剪影，散发着铁锈味的温热气息，压抑在喉咙间的喘息。
氪石盒子躺在蝙蝠侠的掌心里，他戴着滑稽的手套，指头尖尖的，像一只不高兴的大猫。
克拉克低落而又阴郁地坐在角落里，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有点毛病，整个世界都有点毛病。
真实和虚假混杂在一起，他和蝙蝠侠的相处是真的，和沙赞的初遇也是真的……
车厢颠簸了一下，于是他又开始想蝙蝠侠。
哥谭骑士看起来是禁欲系，但其实火辣透了，即使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个下巴，克拉克确定自己清楚紧身衣的触感，也清楚紧身衣下的躯体是多么完美。
更可贵的是，蝙蝠侠的灵魂简直是为……量身定做的。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经出了岔子。
“你在想什么？”
克拉克侧过脸，觉得布鲁斯注视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但这个人光是呆在这里就能让他满足，就温和地解释：“我在想蝙蝠侠。”
他并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
他对蝙蝠侠的想法都太隐秘了，倒不是他觉得这些念头有悖人类社会的道德观念，事实上那些东西现在对他来说比纸还脆弱。
而是他觉得这些念头是仅仅属于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存在。
……
布鲁斯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男人吸引。
克拉克肯特，他彻底推翻了之前为克拉克做的辩解，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穿着格子衬衣的男人冷着脸，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无形的危险气质一点一点地展开——不是什么持枪劫匪之类的危险，而是一种让他毛骨悚然、冰冷到骨头的危险。
能让蝙蝠侠觉得毛骨悚然。
脆弱的薄冰下，庞大并漫无边际的黑暗正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