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灯光似水倾斜一室, 沈清川跨进房门,将手中的红木饭盒搁到桌子上,见床榻上隆起一小山包, 莞尔一笑,眼神有些无奈。
沈清川将盒子里的饭菜一一拿出, 里面有一陶土做的棕黑色暖盘,里面放了些炭火, 烘烤饭菜, 让菜肴都还热着。
烤羊肉片被炭火一烘,原本就浓郁的香味顿时在室内弥散开来, 盖住头窝在被子里的沈珍菲早就饿到肚皮贴后背了, 腹中顿时响起咕的一长生, 但她生着沈清川的气, 哪怕饥饿难耐, 她也绝不低头, 绝对不想看到沈清川。
只有知道自己是被偏爱的小孩,才会有底气去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拿捏他人, 以闹脾气的手段来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或想要的东西。
沈清川走过去轻轻地拍拍她的头,语气似化开的春风般温柔,说道, “你再不起来吃, 我可要把桌上的饭菜都吃了,厨师都休息了, 过了今晚就要等明天的早膳了......”
听到这话,窝在被窝里的娇气猫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还挂着泪珠怒气冲冲的娇俏小脸,沈珍菲怒道, “你根本就不爱我!”
沈清川端着一碗甜香软糯的羊奶羹走过去,用羹匙轻轻搅动,让碗中的羊奶羹的香味散出去,说道,“是三哥的不对。”
沈清川态度十分好,眉眼柔和,先认了错,才抛出后一句,说道,“饿了吧,先吃饱了,再找三哥算账。”
奶白素净的羊奶羹浇上一层琥珀色的姜蜜,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十分有食欲,沈珍菲皱了皱鼻子,被这诱人的美食香气勾起了食欲,刚想接过羹匙,视线落到沈清川修长手指上套着的线条流畅简约的浅金色戒指,顿时,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变脸,赌气说道,“我不吃!”
沈清川知道沈珍菲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见她年纪轻轻如此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心中微有郁气,若是平时必训她一顿,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念及她此时正伤心,还是怕她饿坏自己的胃,耐心哄着她几句,说道,“... ...这是你最爱吃的羊奶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川见毫无效果,又继续说道,“你吃些,回去了,我送一瓶你最想要的香水。”
沈珍菲很喜欢香水,她央求了沈父一个月,只为让沈父给她买一瓶卡朗香水,可惜,这香水早已停止生产,有价无市,沈父就是想买给她也寻不到卖主。
沈珍菲听到这话,她转过身,正脸看沈清川,就在沈清川以为她要妥协,沈珍菲却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似玩具店橱窗前撒脾气的小孩,说道,“你去跟他离婚,把他赶出沈家,庄姐姐喜欢你,三哥你和庄姐姐在一起吧,你们原本才是一对的。”
沈珍菲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她想到庄筱筱原本就是她三哥的未婚妻,这一切都是关泊雅从中作梗破坏了三哥和庄姐姐的婚事,她天真地想让一切回归正轨。
沈清川静静地望着沈珍菲,他的目光就如窗外的躺在雪地上月光一样凉意彻骨,风雪揉淡了他眉目的温柔,口中吐出的还是那一句答案,“珍菲,我爱他。”
沈珍菲哭了,眼眶一红,不知是不是待她向来温柔的三哥突如其来的冷漠伤到了她,泪珠又滚滚留下来,哽咽到泣不成声,说道,“可是...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你就不怕....”
这事要是爆出来,她的三哥会被沈父赶出家门,门面扫光,她仿佛也看到铺天盖地痛骂沈清川的报道,而沈家人也会面临周围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她也会承受同学们的异样目光。
沈清川拿起手帕给沈珍菲擦泪,语气淡淡的,说道,“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离开。”
沈珍菲顿时神情紧张,忙问道,“你要去哪?”
看到沈珍菲眼中的担忧,沈清川伸出手揉了揉沈珍菲的头发,故作轻松的语气也遮不住掺杂在里面的惆寥,说道,“不知道,大概会离开渤海城去别的地方生活的吧。”
沈清川还是难掩愧疚,他眼眸半阖,斜漏微光,还是暴露了些许情绪,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对于沈家来说会是一桩丑闻,到底会被牵累,他哄着沈珍菲,说道,“先吃点东西,其他事情你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有你三哥兜底。”
沈珍菲还是不死心,眼下一切事情都还未暴露,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沈清川和关泊雅断了关系。对外宣称是被蒙骗的,娶新妻就能掀过丑闻,她委委屈屈地说道,“ 万一爸爸知道了怎么办,三哥,我舍不得你。”
说着,说着,沈珍菲又哭了起来,她是真的伤心,为什么她的三哥会摊上这么糟糕的事,她舍不得待她极好极宠她的三哥,心中愈发暗恨关泊雅。
“他不会知道,只要你不说,好了,先吃饭吧,小脸饿瘦了就不好看了。”沈清川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神似载浮光烟波。
在他的眼神愈发温柔之下,沈珍菲只能暂且忘却心中的愤恨,沈清川等她吃饱了,才抱着食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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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簌簌。
沈清川的鞋子踩在略厚雪地里,走回他和关泊雅的那栋小木屋前,见有一颀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前,只看背影他就认出了是谁,三步作两步来迈,小跑过去,笑着问道,“秋渡,你怎么来了。”
冷秋渡不知在这等了他多久,青色长袍外套着一件棉袄,两肩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身板挺直如修竹,眼眸似淡色琉璃,薄唇轻抿,月光洒在他斯文俊秀的侧脸,令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惆怅清冽。
沈清川动作自然地为他扫除肩上雪,伸出手轻轻地拍落,眼眸明亮,朗声轻笑地神情冷淡的友人,说道,“进去坐坐吧。”
“不了,我是来给你送这东西的。”
冷秋渡将揣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掀开青灰方布,扁平的汤婆子上搁着一枚热鸡蛋,冷秋渡把这两样东西放到沈清川怀里,说道,“我见你脸上有伤,到厨房煮了一枚白煮蛋,你拿回去敷。”
沈清川接过汤婆子和鸡蛋,还十分烫热,眼眸低垂,鬓边碎发垂在白玉脸颊,细如发丝的红痕和略微浮起的红印,似难消的玫瑰红,烙结在冷秋渡的心底。
沉吟一会儿,冷秋渡还是问出口,薄唇启张,声音清清冷冷,说道,“是他动手的吗?”
冷秋渡抬起手,手指欲轻轻去触碰沈清川的脸颊,仅隔一纸之厚,恰好,沈清川似心有所感应,抬起眸,两人四目相对,似更火覆楼烈焰灼灼,又似风雪潇潇隔着万丈深渊。
突然,一道喑哑带着沙沙的声音突兀地闯入。
“冷先生,对我家先生倒是关心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