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计就计, 顺理成章,在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地成为沈家三少奶奶,何乐而不为呢。
尚大帅没想过关泊雅私底下那弯弯绕绕的心思, 他手里养着兵,缺钱缺木仓, 港口都叫那群洋人霸占了,而官用港口那群当官的和洋人交好又不肯开放, 他原本想自己从开放的港口进货大量木仓支, 这玩意要是没洋人那中间商,起码能省下一半的军饷。
关泊雅登门给他送上这份大礼, 怎么着, 尚家的人也该对关泊雅客气些。
尚大帅见关泊雅来历神秘, 背后不知是哪方势力, 又见他冷艳貌美, 可惜这美人偏偏对沈清川死心塌地, 要是尚小楼能把关泊雅弄进门,顺藤摸瓜攀上他背后的势力, 他尚大帅的兵力财力势必会更上一层楼。
虽然关老板的年纪大些,尚小楼年纪小不不少,但是俗话说得好, 女大三抱金砖, 金砖抱的越多越好,年纪大些越有女人味, 风姿更佳。
尚大帅从脑子里的乱糟糟的思绪抽离出来,满眼惋惜地从关泊雅身上移开,目光移到尚小楼的身上,见他还一动不动地手举着木仓, 忍不住大声骂道,“老子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小畜生。”
这个从戏子肚子爬出来的小畜生,没一天能让他省心的,原本尚大帅对尚小楼搬出尚府没什么意见的,周围的莺莺燕燕对此也是喜闻乐见,毕竟大半夜听到有人在后院舞剑还吊着两句戏言,再经得起折腾的人也忍不住神经衰弱。
最关键的是他的大儿子自从尚小楼回来后,就变得更加性情不稳,时而喝药砸碗,时而大半夜大叫说尚小楼拿簪子要取他性命,仆人赶到卧室内却只见他一人闭眼在床上干嚎。
尚大帅一开始还警告过尚小楼不要私底下做什么小动作,大儿子虽然残废了,毕竟是他的种,残了就好生养着。大儿子天天喊着说尚小楼是恶鬼要害他,闹得家宅不宁。
尚大帅本来就对尚小楼不喜,见他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对上尚小楼那阴恻恻,充满仇恨的目光,骂道,“你那什么眼神,难不成还要杀了你老子吗?我告诉你,你要再不把木仓收起来,我就将你房间的那小木箱子的东西,一把火烧干净。”
尚大帅知道他这个儿子天生反骨,怕就算是他这个亲生父亲出面,这小畜生固执起来也不一定会听,知道尚小楼有个特别宝贝的小木箱子,特意跑了一趟去他置办的宅子,取走小木箱子,这才比关泊雅晚了些来。
尚小楼一身傲骨立在风雪中,众人在外围围成一圈,仿佛他是最异类的那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尚小楼额头微微有青筋暴起,堵着一口无法舒张的恶气,像充气起涨到极限的气球,隐隐约约在爆开的边缘,举木仓的手如同冻僵的枯木,被他那目光扫过的人,脊梁骨就似一股冷风丝溜划过,刺骨的冷。
因为那个小木箱子对尚小楼而言是极为重要的东西,里面放着他极为宝贝的东西,他吩咐过尚宅里面的人不许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可是带着一队木仓杆子人马的尚大帅硬是要闯入,下人们毕竟言微身轻,更没那个胆子阻拦尚大帅,那小木箱子就被尚大帅毫不费力地带走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就你收的那些破烂玩意,早就该扔出去。”尚大帅语气不单是透着浓浓的威胁,他是真的想将尚小楼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簪子和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全扔了,尚大帅的种喜欢玩这些女人才用的簪子胭脂,传出去,尽丢了他尚大帅的脸面。
不过,尚大帅是知道那小木箱子有尚小楼他娘给他留下银簪子,和一根尚小楼平时极为宝贝都快擦得光滑有光泽的木簪子,尚且留着作为要挟这小畜生的手段,若是不听话,就将那银簪子给融了,在不听话就将那木簪子烧了。
“我的话也使不动你了?”尚大帅带来了一队人马,加上关泊雅的那群人,尚小楼知道今天他是无法顺利将沈清川带走的。
见尚小楼放下木仓,尚大帅痛骂还站在不远处想在人群边当鹌鹑尽量缩小存在感的副官,骂道,“还愣着干嘛,把他给我带回去。”
说着又虚伪着笑脸对关泊雅,说道,“今日就不打搅关老板成亲的大喜日子了,恭喜贺喜啊,祝两位早日添得贵子。”
说完就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只是尚小楼在回头望的那一眼。
极其不甘心的眼神仿佛在说我绝对不会放手,绝对不会放手,就算是痴心妄想,水中捞月,他也要将沈清川绑在身边。
众人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和关泊雅攀上一句话,只好跟沈老爷子贺喜,说恭喜沈家双喜临门,但凡有点心眼的,就知道沈家这三少奶奶来历不凡,大有来头,虽说沈家也富贵,但是瞧见那尚大帅都要给关泊雅几分颜面,谁攀上谁还不知道呢。
不过,总而言之,和沈家打好关系是不会错的。
沈老爷子有苦难言,他想喊住沈清川回去问话,就见关泊雅扯过他的三儿子上了那顶极为华丽奢侈的八抬大轿,只望见轿子檐角垂下的流苏随着风雪摇曳,黑衫大汉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对吹唢呐敲锣打鼓的人,奏着成亲的乐曲,身影渐渐淹没在白茫茫的雪中若细小的蚂蚁化至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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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内。
笨重华贵的轿子被八个彪壮大汉抬得十分稳,几乎感受不到摇晃,若不是看到两侧绣有金凤游龙的帘布被风雪撩开一角,看到那倒退的街景,坐在轿子里面的人怕是会以为待在一不会移动的小茶间内。
被寒风掀开的帘布,几粒雪珠子滚了进来,落到那绣有寓意吉祥幸福的金丝飞凤的大红坎肩,白雪更衬托得关泊雅的嫁衣如火如荼,像是烧在沈清川心里的一把不会熄灭的火。
盛装打扮的关泊雅冷艳逼人,沈清川舍不得移开眼睛,又不敢多瞧,怕一对上关泊雅的那双清贵凤眸,被美/色/迷昏了头,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你...你怎么就这副打扮过来了?”沈清川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对上穿着嫁衣的关泊雅,结结巴巴地才磕头出这么半句话来。
沈清川原本是想邀请关泊雅以女伴的身份去参加沈家四小姐的订婚宴会,他试探过沈家口风,可惜提上一嘴,关泊雅的名字就被大哥从名帖中划去。
“我若不来,我的新郎官岂不是要被别人拐去。”关泊雅凑近说话,华贵嫁衣经过檀木熏香,有若隐若现的香气窜进沈清川鼻端,和着灌入的寒风白雪变成极为蛊人的冷香,让人口干舌燥。
“你胆子也是真大,若是别人认出你是男子... ...”沈清川凑近看才发现关泊雅脸上没有施半点胭脂水粉,连同眉形也未曾修饰,只是金丝大红嫁衣反出来的光泽,落到关泊雅玉石般的脸上若扫上一层淡淡的薄红胭脂。
身形高挑,坎肩更显得肩膀宽大,关键是当时关泊雅气场外开,比千年寒冰还要凛冽。
可能是风雪严寒,众人被冻僵了,加上他们离得远当时气氛紧张,注意力被分散,白茫茫的絮雪一瓢,朦胧雪光模糊了人的视线,这才没发现关泊雅是男儿身。
好在凤冠垂下的玛瑙鎏金流苏微微遮挡住关泊雅的眉形,隐去了几分眉梢上比风雪还要凛冽的霜寒,旁人对上关泊雅的视线,承受不住巨大的威压,一旦起了疑心,关泊雅男子的身份必定会当场暴露出来。
“即便是认出又如何?”关泊雅说道。
若是被人认出了,他就顺手推舟,光明正大和沈清川成为契兄弟,可惜他现在只能当沈家三少奶奶,关泊雅目光流出些惋惜,似乎这个身份不是最满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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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漫漫,冰天雪地。
成亲的队伍步伐很快,伴随一路敲锣打鼓的声响,沈清川依偎在关泊雅温暖的怀里小憩了一会儿,听到外头有人粗着嗓子大喊落轿,才睁开迷糊的双眼。
沈清川一开始还以为关泊雅那一句新郎官的称呼不过是随口戏言,就连关泊雅大张旗鼓地身穿嫁衣,还准备一顶花轿,这一切的手段都不过是赶过来救场,造一出成婚的假象都是好让尚小楼彻底死心的法子。
直到沈清川不如裕华公馆的大厅,望着那布置好的高堂和仆人拿来一条长长的红绸带,让他和关泊雅各牵一头,才认清这真的是成亲的仪式。
没有父母长辈,没有亲朋好友,只有他和关泊雅还有高堂上燃烧着的龙凤红烛,火光照亮了他那黑湛湛的眼眸。
“泊雅,我们真的在成亲吗?”沈清川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沈清川鞋底踩在铺着红毯上,就像踩在松松软软的棉花上,步伐轻缓,若在做梦一样。
以天地为见证,请风雪为亲朋好友入满堂,红烛曳火,灯芯燃起噼啪作响,飞溅几滴红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身着银灰西装的青年和比他略高穿着大红嫁衣男子,一人清隽温润如玉,一人冷艳若巍峨玉山,站在红烛前,看着就十分登对。
随着仆人高喊礼成,沈清川才回过神来,只听见关泊雅亲口对他说道,“往后余生,请多多指教,我的小沈先生。”
“你愿意配我趟过日月流年吗?”
像草木枯荣一样度过漫长岁月。
“愿意。”沈清川说出这两个字,心在发颤,嘴唇也在发颤,大概是幸福浓重到心脏也承受不足的分量。
关泊雅拿出沈清川定制的那对金戒指,给沈清川左手的无名指套上,两人十指相扣。
关泊雅眼睫微微下垂,遮住眼底的暗光,听到沈清川那心脏剧烈跳动的律动声,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关泊雅了解沈清川的秉性,有时善良柔软到怯懦,有时固执到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撞破南墙,但他也太容易受到天平的拉扯,所以关泊雅要将沈清川彻底拉到天平的一端,婚姻比起爱情更多了一份责任,以婚姻的名义定下的契约比情话更为牢固。
哪怕,他的爱意藏着算计,他不给沈清川退缩的机会,他想让沈清川成为他漫漫黑夜中的那一轮月亮,唯一的干净纯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