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见爱德华那副耍宝的模样, 抱着一大叠书籍,摇摇晃晃的,让人联想到马戏团玩皮球的海豹, 瞬时就被逗笑了。
“你怎么抱这么多?”沈清川眉眼含笑滴说道。
沈清川瞅了一眼后备车箱,书籍还有大半, 估计要多搬一两趟。
沈清川走过去把爱德华怀里的书籍抽走一半,这些都是珍贵的书籍, 好不容易从国外凑齐, 要是不小心,书籍跌落坏了, 弄坏了一本, 他可要心疼了。
“我以为一趟就能搬完。”
跟沈清川大眼瞪小眼, 爱德华睁圆他那双碧蓝碧蓝的眼眸, 神情像挨训的金毛犬。
爱德华原本对自己很有信心的, 想着自己身强力壮, 把这些书籍都揽到怀里,结果这一堆书籍重倒是不重, 就是有点难以把握平衡。
他还以为一趟就能搬完,好让沈清川轻松一点。
沈清川有些无奈,使唤司机和伙计过来一起帮忙将这批书搬到二楼, 一伙人浩浩荡荡地上楼。
二楼。
阳光从窗户的玻璃投射进里面, 敞亮的办公室,松木桌子上堆着密密麻麻书纸张报纸, 墨绿地毯铺在这多了一抹冷冬的绿意。冷秋渡和庄筱筱正在讨论下一季度的刊期,忽然就听闻2楼门口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就侧头起身去看看,就见伙计抱着一堆书上来。冷秋渡以为是哪位热心人士捐了这些书,正要问是谁。
沈清川抱着书, 他瞧见了一袭青衫长袍的冷秋渡想着去打招呼,鞋头却不小心踢到隆起的墨绿地毯,整个身子往前倾。
冷秋渡眼疾手快,直接三步作两步来跨,一箭步飞身冲到沈清川跟前,跟沈清川撞了个满怀,两手臂稳稳地扶着沈清川的,也不管那些厚得如砖头的书籍砸到怀里或者脚边。
“没事吧?”冷秋渡微微喘气,眼里心里都是沈清川。
还未等沈清川应答,另一道声音插过来,走在后面的爱德华探头急切地问,“彼得,你没事吧?”
冷秋渡的双手如同铁钳紧紧握住沈清川的两手臂,力气极大,沈清川都被握得有点疼,大声说道,“我没事,都怪我走路不小心,没注意到地面上这块地毯,你们经过这里时注意点。”
沈清川细心提醒后面的人,避免他们重蹈覆辙,若是冷秋渡扶了他一把,他就要摔成五体投地了,他回眸看了一眼冷秋渡。
对上了沈清川那双清澈如泉的星眸,冷秋渡心火一跳,恍然惊醒,极为快速地抽回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离沈清川远点。
沈清川没有留意到冷秋渡那一秒的避嫌,见堵着门口不好,就一把扯过冷秋渡的手腕,往旁边走,给后面的人让条路,掉在地上的书籍,可等一会儿再捡起,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冷秋渡视线落到沈清川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手指纤长,手背雪白雪白微微可透见皮下的青色血管,干净又美丽。
触及温度并不高,可透过肌肤的温热却似要冷秋渡的心烫穿一个洞,愈来愈深,明知不该深陷这畸形感情,也没有结果,无法言说,目光和心跳却被那人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所俘/虏,心神失去自由,勉强被理智拉扯回来,内心告诉自己不该任由这份情感愈演愈烈,可他仍有种想爱沈清川的冲动。
冷秋渡很羡慕那些盲目到不计后果的人,放在身侧另一边的手悄悄地紧攥成拳头。
沈清川一点也没注意到冷秋渡的心理波动,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举止有什么问题,他心中没有冷秋渡的那些心思,心里干干净净的,行为举止也清清白白,若是冷秋渡是女孩子,他一定恪守绅士礼仪保持距离。
沈清川指挥着爱德华将那堆书放到东南边墙的书架上,将地面上掉下来的书籍一本本地拾起放好。
庄筱筱穿着一身格子西装裙,配上一双小皮鞋,经过这段时间处理报社的业务,她精气神显得愈发的利落出采,和之前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学生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多了一股历练后的坚韧,越来越有女强人的模样了。
她随手捡起一本翻看了两页,里面全都是外文,庄筱筱问道,“清川,这些书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庄筱筱惊喜地发现这些书有的还是绝版,不单只哲学的,还有化学和物理学的。
庄筱筱喜不自禁,这些书要是送到给老师,他们可要乐坏了。
见到庄筱筱两眼发光,就知道她是高兴的,沈清川笑道,“托爱德华从国外带过来的,楼下还有一些,还没搬上来呢。”
听到这话,庄筱筱和冷秋渡也赶过来帮忙搬书,一趟就将全部书都搬完了,沈清川跟冷秋渡和庄筱筱介绍爱德华。
庄筱筱爱屋及乌,加上爱德华又会说中文,她还是挺欢迎他的,便对一旁斯文俊秀的冷秋渡说道,“秋渡,你明年年初不是要出国留学吗?正好,可以多找爱德华练习口语。”
庄筱筱怕冷秋渡一人到国外求学,虽识得外文但口语交流还不太流畅,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障碍,思及冷秋渡又是好强的,吃亏也不吱声求助的。
难得沈清川的外国好友来到渤海城,赶巧又会说中文,就想冷秋渡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练习。
“年初吗?不是说三月份吗?”沈清川听到这个消息还挺意外的,连忙问冷秋渡。
对上沈清川的视线一瞬,冷秋渡又侧过那张清冷斯文的脸躲开,手指指尖压在纸质略微粗糙的书籍一页上,语气淡淡地说道,“过完年之后就出国。”
比起之前提前了一个月,约是二月的时候。
末了,见沈清川眼中的光黯淡了下来,冷秋渡怕沈清川伤心,又怕沈清川误以为他把这消息隐瞒了没告诉,就又添了一句解释,说道,“刚前两天得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沈清川的心中有些沉闷,他的好友刚来一个,就得知另一个要提前出国留学的消息。冷秋渡是他的知己好友,可以畅谈所有话题且不避讳,若冷秋渡出国留学后,沈清川想往后很难再遇到像冷秋渡这样秉性俱佳,能相互扶持且交心的人了。
一时间,心中未免有些伤感,沈清川不好面上显露这些,他虽然不舍得但还是希望冷秋渡有很好的发展,怕冷秋渡在外被别人欺负,就一一细说出国留学的注意事项。
庄筱筱在和爱德华聊天,视线转到冷秋渡和沈清川那,就忍不住笑说,“还没离开呢,你们就怎么就这般难舍难分了?”
这一打岔,沈清川脸上就浮起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听到冷秋渡要出国留学也不是下一刻就坐渡轮出国,他这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了。
沈清川很容易陷到过去,也不容易回头,冷秋渡带给他的这份友谊太美好,他珍惜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一想到冷秋渡要离开,往后再也遇到这样的人,对即将失去的东西,内心就未免有些惶惶不安。
沈清川缓了一下情绪,想着等回去再把留学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用信纸写下,口头上说的容易掉到脑后跟去。
沈清川打手一挥,就提议说道,“下午不用工作,我们出去吃一顿好的。”
渤海城东大门的瞭望台。
一队人马步伐整齐浩浩荡荡地经过渤海城的官道,从远处瞧就如同排列有序的蚁军,绕着那黄山岭坡的一条黑线,黄土泥沙随着步伐都震起一层黄雾。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少年一身墨绿军/装,身上还披着一件同色披风,他扬起马鞭赶着矫健黑马快速奔跑,披风扬起似墨绿的风。
他身后的副官在死命地赶着马,想要追上那少年,嘴里不停嚷嚷道,“少帅,少帅,你慢点慢点。”
大概是马儿跑累,又或是嫌弃那吵人的声音太过闹耳。
尚小楼停下来,马儿慢慢踱步,副官好不容易追上尚小楼,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再跑下去可是要死人的,别说人受不受得了,马儿都已经累到不行了。
可尚小楼却像是不要命似的,像疯子一样拼了命地要往渤海城赶,就算是打胜仗了急着想要告诉沈清川,也用不着拿命来换啊。
现在尚大帅就尚小楼这一个手脚健全的儿子,接连地赶路,要是累到了从马上摔下来,摔伤摔残了,他可不能担当这个责任。
这些话,副官可不敢对尚小楼明说。
副官舔着一张笑脸,骑马狂奔让他额头都冒出汗了,喘着气笑说,“少帅,就算着急见沈少爷,你哪能这样风尘仆仆地去见沈少爷?”
“若是他见到你一天一夜没合眼,红着眼出现在他跟前,沈少爷一定会心疼坏的。”
副官苦口婆心地劝导尚小楼,原本他们这一行人可以慢慢赶路的,尚小楼偏要急着赶回渤海城,就带着部分人马提前回来了,前些天在路上还能稍作停歇,临近了渤海城,尚小楼就想把三天的路程压缩成一天一夜。
副官他一夜没合眼,眼球的红血丝严重,加上被秋风刮得一脸黄土,满脸胡茬也没时间打理,一路奔波,整个人都沧桑了十几岁。
其他人也一样,唯独尚小楼面容精致,唇红齿白,黑漆漆的发丝,脸色苍白似笼着一层阴森鬼气,乌沉沉的眼睛微红,身上还裹挟着一袭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血腥味,宛如一战场归来的厉鬼,不像个活人。
尚小楼冷冷地嗤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嘲,他说道,“哥哥,他才不会心疼,他恨不得我离他远点。”
“但他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
“我和他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一起。”
尚小楼一想起沈清川的拒绝和冷漠,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暴戾,那双阴翳的眼膜闪过很多,有不甘,有很深的渴求,宛如一爆发熔浆的深渊。
副官忍不住心惊,被尚小楼眼底深处的偏执吓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若沈少爷还是不从呢?”
“那就只有死。”尚小楼侧过脸,视线冷冰冰,如在打量一件器皿,他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我陪他一起死。”
尚小楼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温柔,像是在说一句甜蜜的情话,猩红薄唇勾起的的弧度似收割艳丽玫瑰的镰刀,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