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老王站在小轿车外面, 抽一根草纸卷的纸卷烟,这才刚点上火。
他就急忙忙地把纸卷烟扔到地上,用鞋底碾转, 踩熄灭火星。
赶紧走到车后,拉开车门, 微微弯着腰,司机老王忙说道, “大少爷。”
司机老王坐回驾驶位上, 从车子内的后视镜,瞅了一眼沈克远的脸色。
沈克远脸色沉如黑水, 抿唇不言语, 靠在车后座椅背的两肩绷紧, 手搭在膝盖上, 胸膛微微起伏, 似在压抑一股怒气。
沈克远浑身都散发低气压, 让人胆寒。
司机老王也不敢多说多问,心中怯怯, 怕万一说错话。触中了大少爷的霉头。
在车子待了十分钟,司机老王见沈克远的脸色稍霁,才开口问道, “大少爷, 我们要回商号去吗?”
“不。”
“去裕华公馆。”沈克远冷声说道。
司机老王听到这个地址,心里一咯噔, 这是三少爷常去的地方,虽然夫人说三少爷为了忙活报社的生意,回沈府住不方便,就住在沈公馆, 但是二少爷私底下跟他们这些下人说,三少爷是在外面藏了个未来的三少奶奶,就在那裕华公馆里厮混。
那裕华公馆可是很有派头的一建筑,原先是一大官的房子,表面看和周围的房子没有区别,内里装修十分富丽奢华。
司机老王心里猜想沈克远从医院出来,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想必这事是和三少爷有关。
又联想到这段时间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说是三少爷被那女子迷晕了头,冲冠一怒为红颜,才敢动手打伤了傅爷。
这风雨欲来的架势,司机老王在心里为沈三少默哀三秒。
沈清川给爱德华留了沈公馆的钥匙,还留下一字条,上面写明了越6点的时候,会有一煮饭的仆人过来烧饭,考虑到爱德华可能吃不惯中餐,在纸条上还特意留了一西餐厅的地址。
看了一眼西洋钟,时针指向两点了。
沈清川想着还早就回去处理一下报社的事务,顺带用报纸包裹几本书让冷秋渡带去给康奈大学的教授们。
随着业务的扩展,大部分事宜他都交给了冷秋渡和庄筱筱来打理。
沈清川还将报社的部分股份分给他们,在冷秋渡和庄筱筱的打理下,报社的事业蒸蒸日上,还多招了一批新员工。
等把所有的事宜都处理完,沈清川就打算去花店买了一束花。
日光倾洒在清隽青年的发上,鸦羽般漆黑的鬓发,配着清丽俊秀的容貌,加上他的肌肤极其白,白到发光。
可他的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眸子,又噙着一汪多情水,直叫人心动神摇。
真是,照人明艳,肌雪消繁燠,能称得上琼姿花貌一词。
这样漂亮的人,真的是恶犬见了,也要停止吠吠,摇摇尾巴。
花店老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热情地上前问道,“这位少爷,是买花送人呢?还是要摆放房间里当插花呢?”
“送给我爱人。”沈清川笑的很温和,日光落在他身上,似披上一层柔柔的光辉。
花店老板见到沈清川的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以为他已结婚了,就改口说道,“那先生,你的夫人喜欢什么花?”
沈清川想脱口而出,想说海棠,又想到关泊雅常在塌上称呼他为小海棠,掐着他的腰,在他受不了求饶的时,就会边吻他边小声喊他小海棠。
霎时,沈清川的脸蛋浮起一层淡淡的薄红,微微发烫。
侧过身子,让脸落到阴影处,沈清川没有反驳花店老板的称呼,想了想说道,“比较纯洁雅致的花吧。”
花店老板们领着沈清川到一排盛开的百合花前,说道,“先生,这批百合花都是今天早上刚刚运过来,你看这怎么样?”
百合花素有百年好合的美好寓意,沈清川觉得这花的气味很好闻,就让花店老板给他包一束。
沈清川抱着那一大束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如同一丈夫在为妻子准备一份浪漫的惊喜。
裕华公馆。
客厅里坐着两个人,一长发披肩的男子端坐在一繁华折枝花纹绣锦织金的玫瑰木沙发上,而坐在他斜对面的是一脸色沉如水,五官十分端正的男子。
关泊雅穿着一套浅白金的绸缎唐装,衣摆往上拓印一鎏金文竹,端看着十分温雅华贵,长眉斜斜,眉峰凌厉,高高在上手握权势的人惯有的压迫感,还有脸上虽挂着浅笑,却给人不易亲近的冷漠感。
就算再美丽的外貌也无法遮掩他身上的那股狠戾。
关泊雅手握着一杯茶,茶叶是沈清川从沈府带过来的,平时喝惯的大红袍茶换做兰雪茶,口齿生香,很像和小海棠接吻时的香气。
“大舅子喝口茶?”关泊雅客气地说道。
“哼!”沈克远冷笑了一声。
“谁是你大舅子,关先生你话未免说的太满。”沈克远的态度很明显。
关泊雅越是放松自然,沈克远的脸色就越黑,双方沟通达不成共识,陷入了僵局。
沈清川捧着一束大大的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但当他迈步跨进客厅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他大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
下一秒,沈清川就将目光投向关泊雅,和那双含着笑意的丹凤眼对上,眼神有些错愕,就像是一个无措的小孩站在大马路中间。
“我不该出现吗?”沈克远的语气很冲,他还是第一次对沈清川这么不好。
这一刻,沈清川的心很凉发慌,宛如整颗心陡然下坠,浸泡在凉水中,他的脚步都是飘着的,手掌心都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手指微凉,手中握着花束似有千斤坠。
沈清川努力勾了勾嘴角,他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丰软的嘴唇嗫动一下,开口说道,“我是没想到大哥会在这。”
沈清川快步走到关泊雅的身边,将语调提升了一个调子,嗓音清亮地说,“大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关卿,上次是... ...”
企图将在津沽的事情还有将关泊雅的真实身份瞒过去。
沈清川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克远厉声打断。
“到了,这地步你还想瞒着我?”沈克远气得站了起来,他恨铁不成钢,拿手指指着沈清川说道。
“我之前以为你在外头忙活,是忙活报社的业务,还打了一笔钱给你周转,没想到你是忙活到这里来,和一男姘头一起厮混。”
“家里爸在催你结婚,还想给你订下一门婚事,我处处替你兜着,知道你在外头读过几年书,不是那种心甘情愿和一陌生女子定亲的人。”
“我不想你为难,我处处带你去结识他人,看看能不能瞧上个合眼缘的,你倒好,长气性了,和一男人搞在一起,你... ...”你还要不要点脸面,沈克远憋下后半句,因为后半句太伤人了,他的脸上填满了怒色,涨红目露怒火,投向沈清川旁边的关泊雅。
他的三弟一定是被这男人骗了,迷惑了心眼了。
沈克远从傅辰梁那边透露出来的一点信息,加上他亲自调查了一番关泊雅和沈清川的纠葛,知道关泊雅一开始是扮成女人的模样。去勾/引他的三弟。
在歌舞厅这种地方,传出夜皇后的艳名,估计是混惯了这些风月场所的脏腸物,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迷惑住了他三弟的心智。
沈克远伸出手臂,一把猛地扯住沈清川的手腕,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过去。
沈清川手中的花束落到茶几上,茶杯茶壶东倒西歪,有些跌落到地板上,摔成几小碎片,洁白如玉的百合花瓣,洒上了茶水,淡绿色的花蕊湿哒哒地垂下,沈清川的脸色就像娇柔垂下的花瓣般雪白。
沈清川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好在身后有一人扶了他一把。
沈清川挣脱了沈克远的手掌,往身后退了一步,想着破罐子破摔,他手掌蜷缩成拳头,指甲微微嵌入掌心的肉,说道,“大哥,我不走。”
沈克远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眉宇间填满了大家长的怒气,他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 ...”沈清川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先响起的是啪的一声。
啪——很响亮的一声。
尤其是在这只有三人的空旷客厅里,更是清晰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