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这几天过得还算安稳, 除了中午喝完药膳后,大脑总是昏昏沉沉的, 睡了一觉后,又没有什么大碍。
关泊雅说汤药里面添加了加快愈合伤口的药。
沈清川的确感受到伤口愈合的,比之前快了些,但自从那一天一别之后,沈清川就没有见过他大哥沈克远。
按道理来说沈克远知道他在这里,就算是关泊雅花使了什么手段, 也不会放任留他在这里不管不问,但他这些日子都没见到沈克远,想到他最近喝下去的药, 应该是有安神的药效,让他错过沈克远看望他的时间。
门被推开, 身形如竿, 两颊削瘦皮黄的仆人李柱,捧着一朱红托盘走进来, 他开口说道,“小沈先生, 该喝药了。”
托盘放在卧室内的书桌上, 薄胚白瓷牡丹碗盛着深褐色药汁,几缕白色蒸气悬在药汤上,随着风,浓郁的中草药味, 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来。
只见窗户边的白色窗纱一撩,一身影自窗纱里露出来,沈清川简单穿着白衬衫外配黑色西装裤,只是因受伤, 身形比起之前还是消瘦了许多。
白衬衫有些宽大,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没有扣上,宽松的领口隐隐露出,里面肩颈出的绷带,风一灌入衬衫,衣领翻袂,身骨泠泠澹澹,露出的肌肤也如海棠花树上的雪,干净又惹人浮想联翩。
“先放着吧!”沈清川开口说道。
仆人李柱不敢多看,就算再没眼力见,也知道这长的跟天仙模样的人,可是关爷放在心尖尖上的珍宝,他可不敢多看,怕冒犯了,他走上前,低头说道,“小沈先生,这汤药要是发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还是趁热喝吧。”
见沈清川还是不为所动,仆人李柱哭丧着一张脸,他知道眼前的人容易心软,开嗓说道,“小沈先生,这汤药你要是不喝,关爷回来了,一定会怪罪小的们。”
“你要是怕苦,小碟里放着几样蜜饯,这是关爷特意吩咐的,还是喝了吧。”
似乎被李柱的劝说劝动了,沈清川走到书桌前,莹白如玉的手拿起白瓷碗,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今日府里会有什么人来拜访吗?”
仆人李柱回想了一下,才说道,“这个倒是没有。”
只回了一句,其他多的信息,一点也没透露出来。
沈清川抬起下颚,单手捧起药碗,就把药汁灌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把白瓷牡丹纹碗搁在托盘上。
仆人李柱上前一瞧,碗里还剩着一些药汁,不过不多,他问道,“小沈先生,这些蜜饯你要吃吗?”
沈清川摇了摇头,仆人李柱捧着托盘退了下去,他是知道小沈先生每天中午都是要午休的。
等仆人李柱一离开,沈清川立即转身跑到卫生间,口中的药汁吐了出来,打开水龙头冲下褐色药汁,漱口三次,直到把口中苦涩的药味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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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关泊雅在处理手上的一些文件,拆开一封电报,一目十行,看完就放到烟灰缸里烧。
门外的摇铃声响起,一仆人走进来,开口说道,“关爷,小沈先生睡下了。”
“楼下,沈先生求见,说是一定要和小沈先生见上一面。”
客厅上,沈克远坐在雕花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盏热茶,身后站着两个大汉,是大铁牛和树根。
大铁牛他是个静不了的人,不过这回,他没有四处张望,反而是眉头皱起看着站着主位旁边的刀疤大汉。
旁边的树根搡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东张西望的,以免给大少爷丢脸。
忽然一如月上仙的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恍若月华汇满昆池,夜光盈波绿水,让客厅内的人俱失神,关泊雅穿的还是上次那套青翠色的唐装,他的脸上表情是淡淡的,如同他的眸光。
“沈先生,是来看望清川的吧?”关泊雅落座主位,开口说道。
这熟稔的语气口吻,仿佛沈清川是他的家人,坐在他旁边的沈克远,不过是来拜访的陌生客人。
“舍弟在关先生这里,多有打扰,我实在愧疚,今日带点心意过来,还望关先生收下。”沈克远说完,树根就把捧在手里的两巴掌宽的小木箱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十条金灿灿的小黄鱼。
“沈先生,你这出?是特意来折辱我的吗?以为我关某照顾清川是贪图这黄白之物。”关泊雅的嗓音低沉了几分,脸上浮起薄怒。
关泊雅他自然是明白,沈克远是想把沈清川接回去,他先发难,让沈克远理亏几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把沈清川带离他的身边,就算是未来的大舅子。
念在沈克远是沈清川的大哥,他不会过多为难他。
“关先生,你误会我了。”
“家父近日发电报过来,父命难为,但清川昏迷不醒,又实在难放下心。”
“清川伤势严重,现在还坐不了火车,这点钱财,全当照顾舍弟的一点点心意。只希望在离开前,能和清川见上一面。”沈克远把桌子上的小箱子,推到关泊雅的面前,言辞诚恳。
“这箱小黄鱼,沈先生还是收回吧。”关泊雅手持茶盖,掠去茶杯上的茶叶梗,抿了一口。
“我是清川的好朋友,照顾他是应当的事情,你担心他实乃兄弟情深,我带你上去见他,只是清川今天早上醒来,又睡了过去,医师说最好让病人静养,不能过多打搅。”关泊雅把茶杯搁在桌面上,起身对沈克远说,说完就准备领着他上二楼。
沈克远跟在关泊雅的身后,前些日子,来求见沈清川,每次沈清川都是在昏睡的状态,他来了三四回,心底到底是存了些疑虑。
但观察下来,关泊雅给沈清川使用的物品,样样精细,他一开始以为关泊雅真的是清川的知己好友。
可后面他回去想了几天,愈是感到不对劲,关泊雅的对清川的细心程度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普通朋友。他几次来看望沈清川,看到他床铺上的另一个枕头有微微下陷,那是有人睡过的痕迹,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关泊雅。
虽然他也听闻好友间,也有好到同塌而眠的,但这栋别墅这么大,就算为了照顾朋友,关泊雅也没有必要和沈清川同塌而眠。
之前就隐隐感觉到,关泊雅看其他人的目光,和望向沈清川的目光是不同的,前者凉薄如水或者如暗藏波涛的深不可测的大海,后者则流转着隐秘的情愫,还有满满的宠溺。
刚才,关泊雅眼中一闪而过的强烈占有欲,更是让他心惊,那是男人对自己的心爱人,才有的占有欲。
上了二楼,走进卧室里面,沈清川如之前那般,面容恬静的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沈克远走了过去,见沈清川的面容气血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沈克远大概在房间待了有十多分钟,细心给沈清川掖了掖薄被,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说家里人想他,五妹六弟的近况怎么样,说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沈清川才睁开眼,被子下的手心里握着一张纸,沈清川看完了纸上的内容,就撕碎冲到下水道去。
为什么他刚才不起身喊住大哥?
因为他明白若是他起身喊住大哥带他走,说不定他大哥都走不了。这里是关泊雅的地盘,在金龙寨的那天晚上,关泊雅带着一众手下,他也瞧出了关泊雅的身份不凡。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沈清川担心,要是闹开,在大哥的面前兜出他和关泊雅曾经的关系,这是他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