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紧抿嘴唇, 黑色枪口就抵在他的头上,额头留下一滴冷汗,眼神却很冷静, 清澈如潭水。
身脊挺直,沈清川拽着已经断开的麻绳, 佯装双手还束缚着,袖子略长遮盖, 没有人发现他手上的小动作。
他抬头望向关泊雅, 这是他第二次见关泊雅穿男装。
暖黄的烛光跳跃在关泊雅的一侧眉眼,眼瞳有光在跳跃,让人望不穿,火焰散发的火光与他面上的霜寒纠缠, 冷酷且妖美, 惊人美丽。
侧脸线条流畅,眉峰过分凌冽,薄唇上有种难言喻的冷艳, 整张脸的比例恰到好处。
有时候感觉他浑身笼罩一层薄雾, 满是秘密,面容皎洁若月下仙人,满身冷然却光辉难盖,但换个角度和光线又显得很冷酷危险。
美人佩枪,美丽却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感。
就比如现在, 这时刻, 撞上他的视线的时候, 沈清川的心颤了一下。
关泊雅持枪的手很稳,枪口瞄准霍大龙的头,下一秒关泊雅调转枪头, 一颗子弹飞穿头骨。
“砰!”身躯倒地的声音。
滚烫的血飞溅,零星几滴落在沈清川的侧脸上,白皙如玉的脸颊沾着几缕黑碎发,落下的血,似雪地上的红梅。
血雾在眼前弥漫,浓郁的血腥味。
瞳孔放大,嘴巴微张,沈清川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藏在身后的手,手指紧捏麻绳,指甲盖都有些泛白。
霍大龙的枪虽然一直在指着沈清川,但眼睛一刻都没有从关泊雅的身上离开,枪口调转直接射向关泊雅,连射数枪。
置身于危险中,关泊雅却浑身兴奋,血液在血管中急速流动,他的身手更敏捷,快如闪电。
关泊雅扯过一瘦高土匪的手臂,用巧劲一折土匪的手腕,使他脱臼,再拽过来,反锁扭手,将土匪当成肉盾抵在身前,子弹上膛直接射杀。
“护住大当家!”有人怒吼。
富商们紧贴墙缩成一团,年纪越大越怕死,尖叫着,害怕子弹无眼,往他们这边蹿过来。
门外一排人守着,他们不敢往外闯,拼命往里层挤,恨不得躲在最里面,死也是别人死先。
霍大龙站在的位置太显眼,躲在最近的一根大圆木柱后面,双方交火,枪林雨弹交织。
霍大龙人多,但关泊雅的人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双方都陷入了僵局。
关泊雅扯过沈清川的手臂,躲在一根大圆木柱后面,一排子弹擦过木柱,可惜木柱太厚了,子弹嵌入木头却不能射穿。
沈清川的脚踝受伤了,被拉着跑有些踉跄,一头栽到关泊雅的怀里。
木柱和墙壁的空间很狭小,关泊雅的身躯贴着沈清川,移动难免会有触碰。
沈清川可以闻到关泊雅身上的雪松味道,十分淡,若隐若现,现在夹杂着血腥味,
“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关泊雅指腹蹭了蹭沈清川的脸颊,鲜血抹散,更像是姑娘涂的胭脂红了,惨兮兮的,莫名的勾人。
关泊雅的声音很轻,手轻轻捏了一下沈清川后颈处的软肉,他之前留下的痕迹,已经很淡,快要消失不见了。
沈清川不太习惯,这又酥又痒的感觉,关泊雅手的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触碰颈脖痒痒的。
沈清川侧过头,伸手挥落关泊雅的手,却被关泊雅反手抓住手腕。
忽然一梭子弹又射了过来,打在木柱上。
“别动。”关泊雅桎梏住沈清川。
沈清川听到了扫射过来的子弹声,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拉扯时,子弹打过来。
“会用枪吗?”关泊雅问道。
沈清川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他玩过枪,但是没有射过人。
“拿着,我教你,只要瞄准,扣动扳机就行了。”关泊雅塞了一把枪到沈清川的手里,细心教他怎么开枪。
枪林雨弹停歇了一会儿,霍大龙问张二麻子,“荆蛟呢?”
奶奶的,他们三十多号人被十几号人拖着,其他人死绝了吗?
金龙寨一共一百多人,前天荆蛟带着四十多人,说是要下山给霍娇再添点嫁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霍大龙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又涌出了一大波人,张二麻子兴奋地指着门口说道。
只见门外站着一年轻男子,约十八九岁,英俊的脸上还带着少年气,眉毛很浓,眼睛很亮微圆,看起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蓬勃野性。
如果傅辰梁是漫步在森林中的成熟猎手,凶猛而优雅的野狼,那么这个少年就是在山野中独自狩猎的山豹,充满山野灵气与野性。
荆蛟的身后站着四十多人,手持一杆木仓,把门口堵死了。
霍大龙走出来,狂笑了一声,说道,“关老板,你现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我劝你还是弃枪走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其他土匪也走了出来,跟着笑,仿佛关泊雅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死尸,经过刚才一轮枪战,关泊雅他们的枪弹所剩不多了。
“谁是鳖还说不定呢,你说是吧,傅先生?”关泊雅站了出来,站在沈清川的前面。
“关老板,你怎么提前说出来了,今天是霍大当家女儿的大喜日子,我还想让他多高兴一会儿呢?”傅辰梁踏步走了出来,狭长的黑眸若淌开的浓墨,嘴角挂着的笑意,唯有望向沈清川的时候才显得真切些。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金龙寨二当家马昌荣上前说道。
“大哥,何必跟他们多废话,荆蛟你还站着干嘛?动手把他们拿下。”马昌荣直接命令荆蛟动手,他瞧傅辰梁和关泊雅不是普通人,免生变故,还是快些动手。
“荆蛟,你还愣着干嘛?”说这话的是傅辰梁。
荆蛟带着四十多号人枪口霎时调转,对着主位上的霍大龙等人,形势大转。
“荆蛟,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大龙的眼神变得骇然,怒叱道,“难道连你义父都要杀吗?”
霍大龙指着傅辰梁,对荆蛟说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背叛金龙寨,做这无情无义的人。”
“哎霍大当家,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荆蛟与你们金龙寨只有不共戴天的血仇,十四年前你烧了他的村子,还把荆蛟一家人都杀了,他为父报仇,何来的无情无义?”傅辰梁笑着说道,手拿着枪如同拿着一把扇子。
荆蛟一直都记得他的父母是被霍大龙杀的,而他十五岁的姐姐也是被金龙寨的土匪糟蹋至死的,这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他一刻都不曾忘记。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找机会。
“那你们呢,你们也要背叛我吗?”霍大龙对着荆蛟身后的四十几号土匪吼道,像一头发怒的老雄狮。
金龙寨最讲究的就是忠义二字,霍大龙他不相信,会有这么多人背叛他。
“霍大当家,你再仔细瞧瞧。”傅辰梁走到荆蛟的身边,侧过身说道。
霍大龙还没出声,旁边的张二麻子大声说道,“大当家,他们不是我们金龙寨的人。”
烛光昏黄,荆蛟他们站在门栏里面,二楼长廊落下的阴影落在他们身上,加上离的有些远,一开始霍大龙他们没有发现荆蛟带着那些人,不是金龙寨的兄弟。
仔细一看,个个都是陌生的面孔。
荆蛟带出去的四十多号人早就死在外面了,除了几个和他一同长大的孤儿活下来,他们已经投靠到傅辰梁。
荆蛟举枪对准霍大龙,金龙寨二当家马昌荣走上前说道,“荆蛟,你真的要背叛金龙寨?你要杀大当家,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让开!”荆蛟眉头压低,说道。
马昌荣一手带大他,有时很严厉有时很慈祥,对他如同普通的望子成龙的父亲,杀他父母的是霍大龙,念在养育之恩,荆蛟并不想杀马昌荣,他只要霍大龙的命。
“砰!”的一声。
开枪的是霍大龙,可惜马昌荣也舍不得荆蛟死,虽然他杀人无数,但他真的是把荆蛟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养,伸手打偏了霍大龙的手臂。
“开枪!”傅辰梁一声令下。
荆蛟举起手木仓朝霍大龙射了过去,马昌荣一个箭步上前挡下了这一枪,倒在地上。
霍大龙拖着他躲在木凳后面,眼眶煞红,说道,“老马!”
“大...大哥,是我教子无方对不住你,只求你绕了荆蛟的小命。”子弹射穿了马昌荣的肺,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荆蛟算是他的香火,就算断手断脚,只望霍大龙留荆蛟一条性命。
血从口中涌出,瞪着的眼珠仿佛要凸出来,揪着霍大龙的衣襟说道,“坞山的马面坡老松埋着一些我的私房钱... ...”
“大当家,二当家他没气了!”张二麻子哭丧着一张脸说道。
“啊啊啊!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兄弟们给我杀了他们。”霍大龙合上了马昌荣的眼睛,满脸悲痛,拿起马昌荣的手木仓,站起来朝荆蛟的方向扫射。
一时子弹如雨,双方展开激烈的交战。
关泊雅让沈清川站在圆木柱的后面,拿起手木仓射向土匪,下手干净利落,他瞄准了霍大龙的头,低语一声。
“可惜了。”可惜射中的是霍大龙的手臂。
关泊雅没有看到的是,角落里一个昏迷的土匪清醒了过来,拿起长木仓对准了他。
“小心!”随声而落的是一重物落到关泊雅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