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圆坐在车上, 虽然伤还没有好全可是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他的头发长了,这一次没有再去修剪,而是随意的垂落下来遮挡住留下了伤痕的耳朵。
严清圆坐在后座上, 看着窗外, 不断略过的略显荒凉的周边环境,这一代是完全没有被开发过的地盘, 也是严家致力于拿下的地盘。
未来顾瀚海会以这里为基地建立一座属于他的商业堡垒, 是他成功的起点。
仔细想想, 其实大哥二哥甚至是爸爸妈妈的努力何尝不是在给顾瀚海铺路呢, 但是这样的顾瀚海居然说喜欢他,他何德何能呢。
严清圆是不信的,在书中千帆经历都没能留下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他而违背内心呢。
除非, 他欺负顾瀚海年龄还小。
“为什么越走越偏了呢, 这里有精神病院吗?”严清圆觉得现在车子的走向越来越偏僻 ,甚至在路上都已经看不到几辆车了。
“是在比较遥远的地方, 小少爷。”司机和严清圆解释道。
此时顾瀚海坐在他的身边,很安静。
严清圆看了一眼顾瀚海,虽然说他们告白了,可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和以前的相处模式有什么区别。
那顾瀚海为什么突然要告白呢。
严清圆百思不得其解。
当车子终于到了地方的时候严清圆发现这基本上是孤零零的坐落一处树林中的精神病院,地处偏僻四周无人,如果不是距离大路不远都能直接说一句深山老林。
这里大概是因为过于偏僻的原因除了必要的道路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雪色, 树干上积累的厚厚的雪花, 是昨天晚上才下过的大雪的残留。
严清圆向前走了一步,然而顾瀚海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严清圆:“?”
“前面有很多地方有的冰。”严清圆这才发现的确有很多地方能看到结冰,也就没有再拒绝。
院长很早就接到了他们要来的通知, 提前做好了准备,严清圆被请到了会客室暂时等待,认真的严清圆说着和精神病人相处之时需要注意的情况,然而严清圆在听过之后却没有立刻点头。
很久之后他缓缓的提出来:“我可不可以单独和她见面?”
院长听到严清圆的提议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开玩笑,那可而是个精神病人,听说严家小少爷这一身伤口就是那人给打的,这会儿要是单独安排在一起,小少爷把人打了还好说,人再把小少爷打了怎么办?
他们精神病院接待的很多精神病人的身世都很复杂,是私人医院,这里面的水深着呢,可是严家一直都和他们没什么关联,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关联要是在自己的管理下严家小少爷出了什么问题,那他院长职位要不要了。
“我有话想单独跟她说。”严清圆不希望这些丑事先一步被外人听到,“而且一定不要有监控,我和她说的话,只有我和她知道。”
此时顾瀚海看着严清圆,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是在思索什么。
“小少爷,你就别难为我了,这……”院长叹了口气,有意看了顾瀚海一眼,奇特的是这个明明应该是辅佐少年的人居然没有提出反对建议,难道说这其实是可以,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我们有类似探监房的房间,不然小少爷可以试试?”
“谢谢。”
严清圆还在思索探监房是什么房间,为什么在一个精神病院里会有这种地方,但是在进去之后发现其实不过是小隔间,但是双方的中间都隔着透明的玻璃,他们可以进行对话但是无法触碰到对方。
鬼使神差的看了院长一眼,严清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严清圆在进门之前看了一眼顾瀚海,对方依旧表情平静,严清圆眼神闪烁,转身进门。
严清圆从受伤到养病已经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因为一直被精心照顾着也没有显露出几分病态,但是当他看到司雪语的时候愣住了。
司雪语整个人已经瘦了不少,神色萎靡头发散乱,坐姿很差并且一直试图行动,她就像是个多动症,之后被医护人员帮助双手在椅子上这才停止了她的挣扎,其他人在恭敬的和严清圆点了点头之后转身离开。
这一下真的就变成了两人面对面了,可是意外的是一直在挣扎的司雪语却在看到了严清圆之后平静了下来,安静的被迫坐在椅子上,那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严清圆,全都是负面和恶意。
看到司雪语这个模样,严清圆丝毫没有复仇的爽快,倒是有点兔死狐悲的凄凉,严家一向都是团结的,对外人一直都是非常的苛刻,现在的司雪语若是说没受到什么惩罚是不可能的。
看着这个往日里总是会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即便是再怎么穷困也一定要买精致的化妆品的女人,严清圆终于动了动嘴。
“他们打你了吗?”此时司雪语穿着长袖长裤的病号服,看不到她的身体上有没有伤痕,可人说精神病院很多人会因为精神病不懂所以下重手的。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司雪语突然说道,她的语气冷静,就好像刚刚被工作人员控制着的时候的疯癫是两个人一样。
严清圆此时甚至都无法分辨到底现在的司雪语是伪装,还是刚刚那般躁动不安的模样是伪装。
“我有一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们已经是相互之间无法彻底和好的母子了,严清圆知道对司雪语来说自己是夺走了他的儿子的人,必定恨透了他。
严清圆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之后才说道:“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告诉我,或者会不会告诉我,但是这个答案对我来说,知道和不知道都没关系。”
司雪语不说话了,她阴测测的眼神描绘着严清圆的面庞,像是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一样。
严清圆也不躲闪,任由其大大方方的看。
“为什么我在说我是你的儿子的时候,你会没什么反应呢?难道说你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严清圆也不想拐弯抹角,恐怕司雪语也不喜欢听他说关心她的事吧,这又何尝不是讽刺呢。
司雪语缓缓说道:“我的儿子,只有小海,小海是我的儿子,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至于你,谁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野种。”
严清圆一开始只以为司雪语是在讽刺他,然而在这短短的两句话之中严清圆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很细微的,是夹杂在司雪语话语中的隐含的意思。
“那么。”如果说司雪语认为他是野种的话,“顾瀚海的亲生父亲是谁?”
司雪语愣了,她很是迷惘,但是这短暂的停顿让严清圆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你不知道顾瀚海的父亲是谁?是因为你根本就没见过顾瀚海的父亲对吗?”严清圆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震惊,拍案而起,手扣在玻璃上震惊的怒瞪着此时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女人,“孩子……是你换的?”
在来之前严清圆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他猜测司雪语是不是早就发现了顾瀚海和他们不像所以提前做过了亲子鉴定,又或者说是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她有所怀疑,再甚至有可能是顾长河告诉他的,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种可能。
而一切的来源都是因为司雪语说他是‘野种’。
她恨他。
在那一瞬间严清圆感受到了来自于司雪语的强烈的恶意。
严清圆的手指都在颤抖,昏昏沉沉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更多的事情,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母亲。
“为什么,要这么做?”严清圆不自觉的带上了哭音。
明明也是十月怀胎不是吗?他也是在司雪语的肚子里被小心保护着生下来的不是吗?为什么从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妈妈讨厌了呢?
司雪语抬起头,看着在眼前的少年。
“因为我恨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是那个在司雪语孕期出轨的顾长河。
司雪语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可是她却不甘心。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肆意潇洒的去毁灭一个女人,她的存在难道就只是为了给那个人的世界中增添一抹乐趣吗?
怀孕之中一直都消散不去的痛苦,抑郁,终于在她生下孩子后无人照料之时,疯狂了。
既然顾长河能出轨,那她当然也能。
她不会生下顾长河的孩子,那个男人不配。
她的儿子,身上不可能流着顾长河的血,是她,绿了顾长河!
这个错误从一个诡异的念头开始,持续了十六年,而时刻都有精神问题的司雪语更是昏昏沉沉分不清虚假和现实。
顾瀚海就是她的孩子。
这个孩子优秀,勤劳,无人能及,这个孩子独立,完美,帅气至极,这才是她的儿子,优秀到任何人都无法企及,她可自豪了,她生出了如此优秀的儿子。
但是她的梦,在看到严清圆的时候突然被惊醒了。
那和她过于相似的样貌,还带着顾长河的样貌影子的少年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一直以来给自己编织的幻想。
司雪语想要防备严清圆,可是她不能,因为……
顾瀚海,她的儿子小海,真的很聪明。
严清圆倒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他看着面前的他的生母,在这一瞬间,他才真正知道了,原来他是如此的不受到期待。
“阿姨。”严清圆不知道,他是应该叫妈妈,还是应该叫其他,他只是安静的坐着,心底泛起一阵阵的悲凉,“即便是一天,你都没有对我有过期待吗?”
司雪语看着严清圆的表情,笑了,充斥着浓烈的恶意,就像是要故意讽刺着严清圆一般,她企图说出她能想到的最恶劣的话。
“你的存在,是我的耻辱,我生下的孩子,只有小海,你不过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烂货。”
“你知道一切,却欺骗所有人,你迟早会为你恶毒的心思付出代价。”
“你自以为是的对他人好,建立在好意之上的骗局,只会让你在真相暴露之后跌落的更惨。”
“那个恶心的男人进入了监狱,那就是你的下场,你迟早有一天也会万劫不复!”
司雪语逐渐的开始歇斯底里,即便是被困在椅子之上,她却像是要挣脱束缚,将严清圆除之后快。
“让我痛苦的人,你们都该下地狱!”
严清圆听着不断在耳边出现的恶毒的话语,他和司雪语的相认就像是笑话一般,完全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曾经所希望的什么可能会改变的未来,可能会和睦的家庭,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他是被司雪语厌弃抛弃的孩子,而在经历过顾瀚海的完美之后,又怎么可能愿意退而求其次。
严清圆莫名的很想哭,即便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司雪语的选择果不其然还是顾瀚海。
深深的吸了口气,深深地吐出来。
他想,他明白了在书中的最后为什么他选择了自杀了。
在失去了一切之后,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告诉了这一切,心灰意冷到绝望,最终无法抑制的痛苦和悲哀之中选择了结束生命。
那一场谈话,就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棵稻草。
严清圆此时逐渐的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哭,相反,他冷静了。
这一世不一样了,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有了准备,也有了努力的方向,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清晰的规划。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再依赖司雪语。
“我从顾瀚海身上,学到了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对待过的东西。” 严清圆缓缓的说道,“我以前不知道,原来只需要一点点钱就可以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原来一天节约一元钱一个月就能节省三十元,三十元节约一点的话甚至可以花一周的食物费用。”
“租房子原来在不同的城市会不同的价格差,原来普通上班族的工资可能会比不过服务生,如果时间安排的好一天可以做三份工作。”
“原来即便是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也是能活得下去的。”
严清圆学会了很多,从顾瀚海的身上他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智慧和经验,也看到了自己从来未曾设想过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他接近了顾瀚海的原因。
顾瀚海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他的魅力会眷顾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严清圆。
“即便你再怎么骂我,我都不会伤心难过。”严清圆认认真真的说着,就好像真的是这样一般,“从你这里得到了很有趣的信息,至少我现在明白了,以后和你断绝交往是最好的选择。”
司雪语的眼神阴霾,似乎为自己没有伤害到严清圆而惋惜。
严清圆看着司雪语,缓缓说道:“这也许是我和你最后一次对话,你有没有什么是想和我说的?”
司雪语张嘴:“把我的小海,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严清圆垂下双眸,突然庆幸自己并没有和司雪语有过多的纠缠,自己和司雪语一直有着十分清晰的界限,不仅是司雪语对他,还是他对司雪语,似乎总被顾瀚海在中间隔开了距离。
所以现在只是稍微有点失落,而不是要哭出来。
严清圆张了张嘴,带着恶意,嘲讽一般:“顾瀚海不是你的,他也不会去你身边。”
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仅仅一句话,对严清圆来说就是做到了最好的反击。
对对方一直嘲讽和刺激他的反击。
司雪语在听到这句话后更是目眦尽裂,整个人激动万分,就像是要跳上来让严清圆知道个好歹一般。
然而严清圆却站起了身,不打算在看。
严清圆出门的时候听到司雪语在哀嚎,就像是被夺去了孩子的母兽痛苦万分,可她的孩子,谁都没办法控制。
严清圆出了门,关闭门的刹那,突然司雪语满怀着恶意的说道:“严清圆,小海很聪明,顾瀚海他,一直都很聪明。”
伴随着关门的声音,严清圆狠狠的输出一口气。
关上门的瞬间,就像是把那完全无法控制的压抑完全关在了身后,压抑的空气,恶意的眼神,全部都关在了身后。
严清圆低着头,靠在门上,觉得自己的力气在流失。
他并不是无所谓,司雪语说的很多话也许都是真的,也许未来会发生的,即便是他此时怼了回去,可事实就是事实。
严清圆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一副低落的样子,靠在门上稍微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严清圆的旁边出现了脚步声,那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仅仅是脚步声他就已经听出来了,这是顾瀚海。
他对顾瀚海就是这么熟悉,熟悉到仅仅是脚步声。
严清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决定笑着面对顾瀚海,然而在上前刚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
严清圆还没能说话却被走来的顾瀚海再一次的压在了门上,接着顾瀚海吻了他。
什么话都没说,突入其来,严清圆睁大了眼睛,不知道作何反应,然而最后却是沉溺在这短暂的温柔之中,没能自拔。
严清圆的脑海中迷迷糊糊的想,顾瀚海的技术是不是进步了,感觉比上一次要缠绵了很多,让他,有些……有点……反应。
少年的吻从第一次的青涩就已经有了进步,顾瀚海无论做什么都是天赋异禀的,即便是在这种时候。
严清圆有些想要后退,可无处可退,他被顾瀚海钳制着手腕扣在门上,无法动弹,这样强制被打开的感觉,倒是将内心之中充斥的悲伤的情绪一点点的驱散,相反勾起了严清圆淡淡的火气。
“差不多够了!”严清圆突然用力将顾瀚海推开,只觉得有些懊恼,“我现在正在难受呢,你做什么啊!”
顾瀚海是故意被推开的,低头就看到了严清圆恼羞成怒的故意半蜷缩着身体眼中充斥着满满的火光,刚刚那死气沉沉的表情现在已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和他发火的小少爷。
顾瀚海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不经意的,舔了舔嘴角以示无辜。
严清圆这会儿别说难过了,只顾着生气了,再加上……
大庭广众。
光天化日。
旁边还有摄像头。
顾瀚海向来做事稳重,这次怎么这么上头。
然而严清圆却看着站在他一步之远的顾瀚海,很没有侵犯感的距离,顾瀚海的眼神是柔和的,像是在看着一个可以随意胡闹的孩子。
这时候严清圆才发觉自己的难过的心情似乎消散了,此时很平静。
本来就不是很在意的,只是稍微钻了下牛角尖罢了。
严清圆刚刚把人吼了,这会儿唇瓣还有些麻麻的,可是后悔不分轻重的就吼人了。
“我……”严清圆知道顾瀚海没生气,可就是因为没生气所以才有些不好意思,他上前稍微揪住了顾瀚海的衣服,“对不起。”
顾瀚海没说什么,只是伸手稍微碰了碰小少爷的头。
严清圆立刻心领神会:“不疼,也不晕。”
“恩。”顾瀚海问道,“你有好好履行答应我的要求吗?”
严清圆这一刻,真的觉得认识顾瀚海,了解顾瀚海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他学到了,也被宠爱了,所以顾瀚海才能让这么多人喜欢吧。
带他来见司雪语,顾瀚海提出了一个要求。
但是这个要求却和顾瀚海无关,而是关于他的。
——不顾一切去做对你最好的事。
不要顾及其他人,不要顾及事情,对‘最好的事’的定义,只是在于严清圆自己。
顾瀚海让严清圆爱自己。
虽然严清圆不知道为什么顾瀚海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就好像是什么都不用说,就看出了小少爷内心深处的压抑和挣扎。
他很聪明。
就如同司雪语说的那般,顾瀚海真的很聪明。
然而为什么司雪语要突然这么说?
一个想法在严清圆的脑海中逐渐的成型,会不会有可能……顾瀚海从一开始就如同司雪语一样,什么都知道了呢?
严清圆心中忐忑,握紧了抓住顾瀚海衣服的手。
如果是真的,那顾瀚海有什么理由一直顺着他?
难道……是在刻意的蓄积对自己的惩罚吗?
“顾瀚海。”就算是这样,他也认了,但是有一点,唯独有一点……
“恩。”顾瀚海垂眸,看着严清圆。
严清圆突然伸手,向着顾瀚海的下-腹部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