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师兄,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啊,道宗还有其他宗门的人,还在山门外堵着,要求我们还道宗一个公道。当务之急,该是如何保全越师兄。”
洛月明坐在位置上,说起这个就颇为头疼,抬手捏着绞痛的额角。
倘若按他从前的脾气,那必定是袒护到底,死不承认,守口如瓶,三个方针贯彻到底。
可眼下便算是证据确凿了,由不得他们强行庇护越清规。
洛月明琢磨透了,这件事情呢,其实说白了,就跟梦游的时候误杀了人,是一样一样的。
在他生前的那个时空,那个时代,梦游杀人一般来说,是不用承担罪责的,毕竟梦游的那个人,并不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杀了人。
可问题是,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可不管什么操纵和被操纵,人死在谁的手上,那就要谁血债血偿啊。
那些道宗的弟子亦是如此认为的,总不能反驳说,是那道宗的老头子老眼昏花,自己没站稳,一头扎在了越清规的剑上了吧。
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当然了,洛月明也实在霍不开脸皮说出口。
如何将越清规从这件事上完完全全摘干净,成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可恶!柳仪景一个人死了,干干脆脆的,留下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们处理。难道他当初没算到,发生了这种事情,会将清规生生逼死?”
裴玄度想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本以为能堂堂正正地把柳仪景捉拿归宗,要杀要剐,也是按着天剑宗的门规处置的。
哪知柳仪景说活就活,说死就死,来无影去无踪,就跟那烟花似的,噗嗤一下就燃烧殆尽了。
这让他蓄力已久的一拳,硬生生地打了个空,就连天剑宗现如今也成了众矢之的。
仙门百家嘲笑天剑宗出了四个孽徒——大弟子同五弟子有私情,打伤师尊,叛出师门。
四弟子柳仪景和三弟子越清规纠缠不清,强强联手,在修真界为虎作伥,无恶不作。
唯有一个二弟子裴玄度还算能持身正则,算得上是天剑宗五大弟子中,唯一一个根正苗红的独苗苗了,
自然,那宗主之位,势必要由裴玄度兼任。仙门百家趁着天剑宗无人坐镇,从中浑水摸鱼,开始充什么长辈了,最近没少在裴玄度面前说三道四。
一时说,这怎么怎么样,一时又说,那怎么怎么样。
裴玄度打小性格就不是很好,从前除了柳宗师之命外,也就大师兄的话,他还能稍微听进去。
哪里能容忍一些不三不四,不知道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长辈,对天剑宗的事务指手画脚。
自然毫不客气地呛声回去。
而后没过多久,外头又在传,他这个天剑宗下一任宗主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以及天剑宗迟早要完。
洛月明虽然没好意思掺合进来,但多少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现如今对裴师兄那可谓是无比的同情。
听到此话,他便出言安抚道:“裴师兄,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看好你。”
“说的什么混账话?这大任让给你接了,你接是不接?”
裴玄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连连瞥向了洛月明。
也巧了,洛月明昨晚被谢霜华抓了过去,又摁在身下,一顿噼里啪啦的收拾。
胃里正恶心着呢,说了一会儿话,又忍不住抬手掩着唇角。
就这么一掩唇角,裴玄度转而想起柳仪景生前,还说过有孕什么的,下意识就往洛月明的腹部瞥去。
暗道,柳仪景同越清规才那么几次,就有了身孕,洛月明或许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裴玄度很看不上洛月明居然双修时在下面,但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
眼瞅着五个师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不能再生隔阂了。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可洛月明若是怀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就是他的亲外甥啊……
“月明,师兄说话不甚好听,你也别放在心上。”裴玄度深呼口气,尽量用较为温和的语气,同洛月明道:“你放心,就算我不继任天剑宗宗主之位,我也一定会保全清规。”
“那可不行,这位置非你莫属。”
洛月明赶紧道,开什么玩笑,裴师兄不继任,难道还指望他们这几个小的?
大师兄就算了吧,大师兄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三人简单地交涉了几句,谋划着偷梁换柱,找个替罪羊交给道宗,原本裴玄度建议,让越清规假死。
但出于安全考虑,洛月明还是觉得寻个替罪羊比较合适。
谁知道道宗那群牛鼻子小道士,会不会对着越清规的“尸体”,再狠狠捅上几剑出出气呢。
但替罪羊也不是好弄的,稍微有些差错,立马就得露馅。
因此,寻个替罪羊自然得谨慎小心,为确保此计万无一失,绝对不能让除他们三个人之外的第四个人知晓。
哪知就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又出了岔子了。
这回岔子居然要死不死的,出在了洛月明自己身上。
他最近发现自己有点鬼迷心窍了。
鬼迷心窍到什么地步呢?
洛月明晚上明明抱着大师兄睡得好好的,可睡到半夜,霍然从床榻上翻坐起来。
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往外走。谢霜华抱着他,追问他要去哪里。
洛月明也不说,问急了就动手。
可一等他醒了,又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洛月明自己也很浑沌,目光下意识就瞥向了腕上那个金光灿灿的金圈上,隐隐觉得这玩意儿古怪得紧。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
不仅如此,洛月明还时常觉得心痛难忍,时不时地攥紧衣衫,屏息凝气好一会儿,才能将那种心痛的感觉压制住。
与此同时,他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见长了。从最初的,谢霜华抱着他睡觉,不小心压到了他的头发,洛月明竟霍然从床榻上翻坐起来,抬腿踹谢霜华开始。
一直慢慢演变成了,洛月明在山中无缘无故发怒,开始打砸宫殿,甚至还放火烧了书房,茶室,静室……
甚至是后山的小竹林,以及殿外的莲池拱桥,全被他给毁了。
心魔是很纵容他的,倘若是从前的谢霜华还在,不管多么地娇纵洛月明,也势必要阻止他。
可心魔却是不管的,他迫切地想要取代另一个谢霜华在洛月明心目中的位置,急切地想占据洛月明的一切。
即便心知肚明,洛月明的所作所为已经反常了,还是会拍手叫好,半分训斥问责的意思都没有。
心魔纵容他,裴玄度却不纵容他,在弟子们第不知道多少次通传,说洛月明又双叒叕在山中胡闹。
这次更严重了,洛月明把天剑宗的主殿都给劈了,甚至还将堵在山门口,正叫嚣着,要诛杀越清规的道士们,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
要不是裴玄度赶到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裴玄度甚至惊恐的认为,洛月明是想杀了他们。
“洛月明,你给我住手!你现在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住手啊!”
裴玄度上前欲阻拦洛月明继续胡作非为,立马就遭到了谢霜华的阻拦。
谢霜华冷冷道:“不准你动他。”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顶着我大师兄的皮囊,实际上不过就是个心魔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掺合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
裴玄度怒气冲冲地指向谢霜华身后的洛月明,见他满脸漫不经心,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舔舐着手指上的血迹,越发怒不可遏道:“假的,终归是假的!倘若大师兄在此,他根本不会纵容月明如此胡来!”
心魔道:“一派胡言!另一个谢霜华深爱洛月明到了骨子里,当日为了保护洛月明,不得已让我苏醒,这才让我趁机占据了这具身体!”
“是,大师兄是深爱洛月明没错,可大师兄绝对不会纵容洛月明胡作非为!”裴玄度厉声呵斥道:“不管你怎么伪装,你也抵不过大师兄在我们心中的地位!”
心魔听了,一阵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为了能独占洛月明,他可谓是费尽心思。明明当初他同洛月明双修的次数更多些,可洛月明心里却依旧忘不了当初那个白衣谢霜华。
就连身边的师弟们,也忘不了他。
“月明!你到底怎么了?你清醒一点啊!”裴玄度冲着洛月明大声道,“师兄不想伤你,也知这些全然不是你有心为之!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洛月明一阵神情恍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是突如其来的暴躁,心里特别压抑痛苦,一看见那些宫殿,浑身都难受得紧,像是有一万只小虫子在咬。
耳边还不断地回响着柳仪景的声音,促使着他砸毁宫殿,一点点抹掉柳宗师曾经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甚至不能听见有人诋毁越清规,方才他就是听见那些小道士说,要诛杀越清规,他突然之间就没忍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手腕上的金圈死死贴着他的皮肉,宛如附骨之蛆,吞噬着他的血肉。
“啊!!!!!!疼,疼!”
洛月明一把捂住手腕上的金圈,试图将之扯下来,可除了撕扯得皮肉寸寸崩裂,以至于血肉模糊之外,根本没办法取下。
“疼,疼!”
“哪里疼?月明,月明!”
谢霜华和裴玄度同一时间冲了过去,护在他的左右。裴玄度对左右弟子呵斥道:“还不将所有受伤的人扶下去?把嘴都闭紧了,谁敢说出去,门规处置!”
而后又对着洛月明道:“月明,不怕,不怕!大师兄不在,还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语罢,竟不顾心魔还在旁边,作势要将洛月明打横抱起来带走。
“滚开!”
心魔哪里愿意,一把将洛月明抢了过来。
“你才滚开!别顶着大师兄的脸同我说话!当初是大师兄救了我,又不是你救的我,我可不欠你什么!”
裴玄度丝毫不肯退让,两个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直到洛月明又喊了声疼,两个人才咬紧牙关,一同抱着洛月明往殿中赶,将人安置在榻上口,又双双去抓洛月明的手腕,一人抓左,一人抓右,同时给他输送灵力。
“师兄……”
心魔:“师兄在这!”
裴玄度:“师兄在呢!”
“把剑给我……”
“剑?”二人同时问。
“对,剑,把剑给我,要最锋利的剑。”
“你想做什么?”心魔蹙紧浓眉,谨慎地问,“你拿剑有什么用?”
“我要把手腕砍下来……”
裴玄度:“你疯了?!”
心魔:“为何?”
“是柳仪景,他……他还没死,他的元神附身在金圈中,他想控制我,为他杀人。”
洛月明断断续续地说道,催促着二人,“快,把我的手腕砍下来,趁着金圈只是套在我的腕上,一切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那金圈特别有灵性,嗖的一下扩大,然而迅速无比地卡在了洛月明的脖颈上。
裴玄度:“……”
心魔:“……”
洛月明:“……”
当即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更可怕的是,裴玄度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拿着剑问他:“金圈套在手腕上,需要砍手,那套在脖颈上,岂不是要把头给砍下来了?”
洛月明:“……”
心魔:“你敢动他一根毫毛试试看!”
“先把剑放下吧,我突然觉得自己还能再撑一撑。”洛月明将裴玄度的剑摁了下去,忽觉脖颈一紧,那金圈差点没把他勒得闭过气去。
“我来试试。”
谢霜华不信这个邪,抬手抓着金圈,往外使劲一拉,哪知那金圈根本不为所动,反而还收紧了些。
金圈一收紧,受苦受难的可就是洛月明了。
差点没把他嫩豆芽似的脖颈,给生生勒断掉,洛月明差点蹦出生理盐水,急忙拦道:“大师兄,住手,住手!让我多活几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