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几只大手,将他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慌乱间,也不知道是哪个贱兮兮的狗东西,一把扯住了他的长发。
洛月明那软绵绵的脖颈,就跟没骨头似的,人家一扯,就往上一抬脸。
当即便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美,实在太美了。他的这种容貌,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知道瞧上一眼,就让人血脉喷张起来,明明瞧着清秀,稚气未脱,可偏偏眉眼勾魂摄魄,既纯且欲,更让人心神为之一颤的是,这少年的眉心一点鲜红的朱砂印,像是观音菩萨一般,神色怜悯——除了一对兽耳,以及身后蓬松的狐尾。
有个村夫看入迷了眼,抬手要往少年的脸上摸,嘴里念念有词:“美啊,娶回家当个暖炕的婆娘多好啊。”
“快!黑驴蹄子在哪儿?快往他嘴里塞!他被美色迷了眼!”
野修厉声呵斥,左右的村夫立马用小锄头将人扒拉过来。往地上一按,七手八脚掰开他的嘴,往里头塞黑驴蹄子。这村夫不肯,挣扎着大声道:“放开他!让我来!让我淦死他!”
有个年长的大汉,气势汹汹地扇他一个大嘴巴,破口大骂:“你这小畜生!被美色勾了魂了!也不看看这狐妖公的母的!想媳妇儿想疯了,连妖精都敢想!”
这人被打懵了,好半天才直勾勾地瞪着眼睛道:“爹,这不是妖……这是渡我的菩萨啊!把他娶回家,儿子我淦死他,给爹生几个大胖小子!”
“还敢说!”当爹的反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还嫌不够丢人?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来!”
可不巧了,鬼使神差地也望过去一眼,那瘫软在地的美人,发丝凌乱,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眸子,还勾魂摄魄一般,在烛火的摇曳下,显得波光粼粼,媚色溢涌。
当爹的村夫也看迷了眼,嘿嘿直笑:“拉回家,给你当后娘,你老汉光棍二十来年了,早旱得慌了!”
当即又有个村夫骂道:“快!把这当爹的也给绑了!”
如此一来,爹和儿子都被绑了,从人群中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抬手给两个人一人一嘴巴子,满脸恨铁不成钢道:“畜生啊,畜生!我怎么样养出你这么个儿子,还生出这么个孙子来!”
洛月明:“……”
经此一遭,那些村民都不敢再看狐妖的脸了,也不知是哪个鬼灵精的,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一块红布,往狐妖头上一盖。
如此瞧不清脸了,自然不会被美人所惑。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再往那驴子上狠狠一按。
在按下去的前一刻,洛月明痛苦且绝望地想:现在谁能来救他狗命,下辈子即便投胎成男人,也给对方生孩子啊!
也不知是否老天开眼,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阴风,将在场众人吹得东倒西歪。
慌乱间,他就被人丢了下来。躲在驴子后面,才勉强没被阴风刮跑。
也不知是谁鬼叫了一声:“快跑啊!遇见鬼王娶亲了!”
而后一群百姓登时落荒而逃。他们是跑了,关键洛月明跑不了啊,手不是手,腿不是腿,根本动弹不得。
又顶着一块红布,视野受阻,只能瞧见驴子的眼睛,惨白惨白的,瞧着吓人的紧。
什么鬼王娶亲?难道自己此刻,不正置身于小狐狸的梦境里?
难道说,自己就这么牛气哄哄的,身为故事中人,反而还能逆天改命,篡改情节啦?
也是,毕竟他怎么说,也是正道之光,宇宙中心,气运加身的总攻大人。
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驴子的脸,眼前蓦然跳进来半寸鲜红的衣角,有人单手钳起了他的下巴。迫他昂起脸来。
洛月明就差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可只能瞧见对方玉似的下巴。
听见来人,用一种冷淡,且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带着点嘲弄地笑道:“本王在鬼殿就听见,有人要给本王生一百个孩子。是你么?可怜的小东西?”
洛月明:“……”
啥?这什么玩意儿?他那是在跟老天爷祈祷啊,难道说,老天爷真的听见他的心声了?给他派了个能淦得他生一百个孩子的人?
可不论如何,起码得露个脸啊,万一是什么白眼吊死鬼的丑人,或者年纪一大把的老汉,那怎么能行?
即便是在梦境里,也不在自己的身体里,哪怕就被迫承受了,也不能挑个丑的吧?人不得有点追求?
洛月明万分想看清对方的脸,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下一瞬,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可不知为何,鬼王忽又在他耳边笑道:“怎么?死死抓着驴子做什么?本王的花轿,你不肯坐,就偏爱这死物?是觉得本王满足不了你么,就这么喜欢死东西?”
啥?
洛月明愣了愣,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鬼使神差地拽着驴子耳朵,一副非驴子不坐的架势。
明明身后就有八人抬的大花轿,可这具身体居然淫贱至极的,选择了小破驴子!
洛月明都不知道,这破驴子有什么好的,这就跟海神三角叉跟小破三轮是一个性质的。
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要选哪个,怎么着,这死小狐狸脑子里有坑坑,居然放着好生生的花轿不坐,坐什么小破驴子?
洛月明恨不得将这只手咬断,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见抱着他的男人,胸膛缓缓起伏,低笑了声:“既然你喜欢驴子,那便允你坐了,坐稳当了,坐不稳当,本王就狠狠罚你。”
而后伸手一挥,身后立着的两排鬼兵,立马抬起花轿消失在了原地。
洛月明胆战心惊的,万万没想到啊,老天爷给他关上了门,又好心的给他开了一扇窗,结果他刚要扒拉着窗,推开一看,好家伙,窗被糊死了!
难道说,自己居然逃脱不了被人日的命运,就这么沦为了驴子的身上客了?
“只是此物,本王甚厌,你既要替本王生孩子,这身子自然属于本王的。”
鬼王一手将驴子身上的物件掰断,咬破手指,在驴子的眼睛上轻轻一点,那原本就是个木头驴子,竟然顷刻之间活了,它活了,它活了!
洛月明是怎么知道驴子活了的呢,是因为他看见了驴子圆溜溜的眼睛,还能听见细微的喘息。
当即心里一个卧槽,暗想,他只听说过画龙点睛,还没听说过画驴点睛的。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鬼王挟持着,骑上了驴子,这驴子腿短短的,行走在荒郊野岭,背上坐了两个男人,皆着一身红衣。
怎么瞧怎么诡异。洛月明也觉得诡异,太太太诡异了,更让他觉得绝望到要落泪的是,驴子背上的竹竿的确被鬼王掰断了。
可不代表着,他就不用受那种辱刑了啊!
而且,而且以洛月明亲身体测,鬼王绝对比驴子厉害个千百倍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路上都是这么“啊,啊,啊,啊,啊”的乱叫,眼泪簌簌往下落,那驴子像是要证明自己,并不比马差,撒开短短的四个蹄子,在荒郊野岭策驴奔腾。
跑得那叫一个快如闪电,撒欢得那叫一个状若疯驴,叫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更可怕的是,洛月明在此期间,脑子又胀胀的疼了起来,头顶上盖着的红布,遮掩住了他的面容,一双手被鬼王死死禁锢住,眼泪簌簌往下掉,仿佛落了场小雨,沾湿了两人相连的衣衫,显现出不该有的轮廓来。
眉心冷不丁被人从后面单指一戳,被封印住的记忆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此前脑海中的画面上,那两个人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清晰到几乎能看清,自己当初睫毛上垂的眼泪,以及入目的一片绯红。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原来,原来他与大师兄之间,不仅仅是几回的事情,回回都是他被迫承受啊!
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面红耳赤起来。
脑海里的那根弦,终于伴随着驴子试图飞跃枯木,又没飞过去,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而彻底崩断了。洛月明头一歪,意识也彻底断开了。再度醒来时,已经不知何年何月了。洛月明默默落泪,觉得自己活着还不如死了。
只要一想到此前,他在大师兄面前说的那种话,又是给大师兄买点腰子补补,又是买什么猪肝吃吃。
补什么,吃什么?又补又吃,然后等着大师兄淦死他么?
还有什么,不揣上孩子绝不罢休,这不就是摆明了,月亮请朋友们来家里作客,结果太阳有事没来——欠了个日么?
人一清醒,那沉重的记忆又浮现上来。不仅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让他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怪不得他怎么都找不到血藤了,敢情是被大师兄给毁了,原因竟然还是……还是……
这也就算了,毕竟血藤都毁了。可策问干啥玩意儿?
即便他被大师兄给碰了,关策问什么事儿?
策问怎么好意思涎着个脸,往上凑的?大师兄更过分啊,大师兄居然还默许了。
怪不得大师兄的法器有好几件,别的都不怎么用,寻常只用命剑,敢情是策问用起来很顺手,各个方面都顺手!
原来,原来自己的毛毛也是被大师兄扼杀了!
原来,他不仅仅被大师兄和心魔轮流着管教了,就连耳饰,也是的,左右还给他搞了个对称?
怪不得洛月明总觉得大师兄的审美清奇,敢情大师兄不仅审美清奇,就连手段也十分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