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这千斤符一扯下来,温宗主居然诈尸似的,突然一跃而起,披头散发宛如疯子一般,在三人面前又蹦又跳,拍着手大笑,嘴里叽里呱啦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洛月明听了几句,忽然听明白了什么,赶紧道:“大家别动!他好像在骂人!”
“什么?骂人?在骂谁?”越清规缓缓起身,揩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骂温长羽的吧,除了他,应该也没其他人可骂。”
结果并非如此,温宗主边跳边骂,依稀能听见几句“柳竹溪,要杀我来了,“柳竹溪,你杀不了我”,“说,温长羽究竟是不是你派来的”“我操死你!”……诸如此类的一堆。
越清规一听,当即不乐意了,上前就剑指着温宗主,怒声道:“你岂敢辱我家师?住口!”
洛月明也没想到,温宗主都这样了,居然还骂起了师尊,当即心道,这样也好,通过温宗主的嘴,将师尊的恶行抖落出来,哪怕一件两件也好。
当即又歪风似的,往越清规身上一扑,抱着他的胳膊道:“师兄,我头好晕!”
越清规微微一愣,提剑的动作僵了一下。就趁这点空档,温宗主又骂骂咧咧道:“柳竹溪,你个死老东西,不得好死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说着就往谢霜华身上扑,谢霜华动都未动,一召法器,将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蹙眉问他:“你究竟为何这般痛恨我师尊?害你至此的人,是温长羽,而非柳宗师。”
温宗主神志不清,神色木讷,嘴里念叨不止,根本回答不了谢霜华的问题。
谢霜华还要再问,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剑气,侧身一躲,法器自衣袖中飞掠而出,同来剑相接,发出铮铮的清响。
定睛一瞥,忽然蹙眉道:“玄度?”
裴玄度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此刻形容癫狂,满目赤红,一见温宗主,神色便越发狰狞起来,厉声呵道:“当年,是你下令屠戮了我整个村子!是你们苍墟派血洗了一个村落,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我要杀了你,替他们报仇雪恨!”
此番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在场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洛月明反应过来时,谢霜华与裴玄度已经打了起来,登时飞沙走石,剑光四溅。
好家伙,众人分开不过一个时辰,裴玄度追个小师妹,居然还把封印破了,回想起了当年种种?
想起亲人是怎么惨死的,想起当初救他的人,究竟是谁了?
“谢霜华,你也骗我,这么多年,你们一直在骗我!”裴玄度状若疯狗,连俊美的面容都狰狞起来,面似豹状,咬牙切齿道,“苍墟派血洗了我的家园,害死了我所有的亲人!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我?既然救了我,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洛月明知道呀,不是大师兄不告诉裴玄度,而是师尊不让。
连封印都是师尊下的,目的就是让裴玄度忘记当年种种,甚至是大师兄的救命之恩。
虽然原文里,没具体说明柳宗师到底因何如此,但想来,身怀血海深仇,又失了记忆,如今骤然回想起来,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解开了封印?难道说是小师姐?
谢霜华摇头道:“玄度,此事并非全然是你想的那样,你且冷静,此人现在杀不得,还须带到师尊面前,听候仙门百家审问。”
裴玄度此刻满心都是血海深仇,仇人都站在自己面前了,仅有的理智也荡然无存。又受谢霜华百般阻挠,当即招招毫不留情。
整个秘道摇摇坠坠,眼瞅着再打下去,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了。
洛月明咬了咬牙,大声道:“大师兄,别同他客气,捆起来,堵住嘴,先带出去再说!”
谢霜华也正有此意,将人桎梏住后,追问道:“小师妹何在?她人呢?”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女音:“大师兄,我在这里!裴师兄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也是时候离开此地。
眼下六个人,一个痴傻,一个发了疯,还有一个状若疯狗,不得不一个拉着一个。
谢霜华拽着裴玄度,越清规拖着温宗主,洛月明无法,一把拉过小师姐的手腕,秘道已经开始塌陷,脚下的大地都颤个不停。
慌忙御剑,在一片滚落下来的碎石中,几人御剑破道而出。
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地上。洛月明一落地,就把手松开了,望着眼前几乎被搅得天翻地覆的禁地,颇有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裴玄度被捆住还不老实,挣扎着破口大骂:“放开我,放开我!谢霜华,你凭什么阻止我报仇雪恨?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现在便让你知道!”
谢霜华随意一翻手腕,长剑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然后连剑带鞘,重重往裴玄度的膝弯一抽。
砰的一声,裴玄度吃不住痛,双膝跪地,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动我?”
回答的又是啪啪啪三下,那声音听着很吓人,洛月明看着都觉得肉疼得紧。
只听一声闷哼,裴玄度脸色一白,呕了口鲜血出来。
越清规惊见,忙上前一步道:“大师兄!”
谢霜华收了手,居高临下地冷睨着裴玄度,淡淡道:“你竟为了一个畜牲,就这般同我动手,裴玄度,当初我既能救你,现如今也能杀你!”
洛月明心里一个卧槽,还从没见过大师兄这般疾言厉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双腿隐隐作痛,尤其看见策问抽人的架势,好像自己也被抽过一般……
就说柳茵茵傻,她不仅不劝架,反而跳起来拍手道:“好,好,打得好!谁让这个坏狗,总是说阿月的坏话!打得好!大师兄快打他!”
洛月明:“……”卧槽,小师姐这是明晃晃给他拉仇恨来了?
还没等他出声谴责小师姐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就见滚烫的热泪,从裴玄度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这么一哭,柳茵茵就不好意思嘲笑了,又蹭蹭蹭跑过去,抱着谢霜华的手腕道:“大师兄,你怎么能打人呢?你看裴师兄都被你打哭了!”
顿了顿,她又去谴责洛月明:“阿月!你怎么站那不动?裴师兄都哭了,你哄哄他!”
洛月明:“……”
如果他有错,请让大师兄惩罚他,而不是派小师姐过来折磨他。
谢霜华不置一言,挣脱柳茵茵的手,半蹲下来,单手钳住裴玄度的下巴,迫他抬脸,惊觉手底下的少年狠狠哆嗦了一下,才淡淡道:“哭什么的?自你入门起,你便该知道,除非你背弃师门,否则我永远都是你的大师兄。”
裴玄度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我哭,不代表我懦弱!我只是恨我自己,没有早一点报仇雪恨!你既是我大师兄,就不该处处阻挠我!让我杀了温狗,我任凭大师兄处置!”
洛月明一听,心道,这可不行,杀了温狗是小,死无罪证是大。仙门三十六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被在外游历的苍墟派弟子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天剑宗的人公报私仇,那跟谁说理去?
而且,就以师尊的脾气,不管这事谁对谁错,最后责罚的,永远都是大弟子谢霜华。
想清楚这些后,洛月明上前一步道:“裴师兄,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大师兄为了救你,打伤了苍墟派一百零一位亲传弟子,回到剑宗就受了一百零一鞭!天剑宗的刑罚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鞭子下去,哪有不血肉横飞,深可见骨的?”
顿了顿,他更气了,想起原文里大师兄临死前的种种,又道:“你掀开他的衣裳,你自己去看看啊,你去看啊!那鞭痕至今未止还未消退!你自己看看啊!”
裴玄度的神色一僵,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谢霜华当初既救了他,便从未想过要他报答。反正该讲的道理,也都讲了。温狗现在的确不能杀,否则对仙门百家不好交代。
但不能杀归不能杀,打几下出出气,那还是可以的!
遂竖起二指施咒,下一瞬就听见温狗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乾坤袋里的八旬老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摇晃起来,又被洛月明一巴掌呼了过去,骂道:“你给我老实点!当心我把你剁成一段段的,丢进粪坑里!”
越清规见裴玄度消停了,赶紧上前打圆场,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一脚将瘫软在地的温狗的左手腕踩断了。还口口声声道:“算了,算了,都别说了,天剑宗有门规,未论罪前,不得擅动私刑!”
洛月明一边说“好了,好了,天剑宗的弟子行事要有理有据,可不敢滥用死刑的”,趁着混乱,一脚将温狗的右手腕给踩断了。
柳茵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快就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提着裙子蹭蹭蹭走上前,踩着温狗的“人中”,一边使劲儿碾,一边骂:“让你害人,让你害人!踩死你!”
裴玄度哭着抬起脸来:“……”
谢霜华:“……”
越清规:“啊,这……”
洛月明表面夸张地吆喝:“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暗地里拍手叫好:“踹,使劲踹,把那根玩意儿踹断!”
便听一声极凄厉的惨叫,温狗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了。柳茵茵收回了脚,满脸惊慌道:“我……我是不是杀人了?”
洛月明:“没事,还没断气。”
谢霜华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未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