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明眼睛尖,见大师兄脸红了,单纯的小脑袋瓜里,第一反应便是大师兄在“欲擒故纵”,当即就有点兴奋地收拢手指。
既然要帮助大师兄勘破情爱,怎么能缺少灵肉合一呢?
没有肉体碰撞与灵魂交融的爱情,是没有灵魂的。
他懂这点道理。
只是还没实践过,光懂几分理论知识是不行的。
想了想,酒壮怂人胆,还是得下楼弄点烈酒来。于是落了句“大师兄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而后转身就推门出去了。
大堂里黑灯瞎火的,洛月明捏着明火符,找了一圈任啥没有。别说烈酒了,就是找点花生米都难。
如此一来,上哪儿壮胆去。
正郁闷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忽听一声闷响,寻着声儿往窗台走去。
就听有人低声念着:“那名炉鼎不着寸缕,身上绑满了红绳,勒出的红痕与雪白的皮肤一衬,更显得娇弱可怜。樱桃小口里堵着男人的物什,极为痛苦地挣扎,好不容易挣脱,手脚并用往后爬,哪知被抓着脚踝,又被人狠狠拖了回去……”
“……那名姓谢的公子,单手钳住她的下巴,面色阴郁,小春花,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洛月明一听,我了个乖乖的,如此不可描述的话本子,究竟是谁在看?
正欲上前一探究竟,忽听楼梯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赶紧往旁边的置物架后面一藏。
就见裴玄度缓步走来,那躲在窗台下看话本子的人,仍旧毫无察觉,继续念着:“……红烛摇曳,谢公子一夜七次,圈住怀里的美人,一直折腾到了天亮。那美人啼哭了一整夜,此刻满脸泪痕,难掩疲倦……”
裴玄度一听,登时火冒三丈,不知是谁这般胆大妄为,躲起来看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正要伸手将人擒住,哪知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往置物架后面一躲,如此一来,正与洛月明撞了个满怀。
洛月明分外尴尬地抬了抬手,作了个口型:“哇,好巧。”
这可太不巧了,过来偷听墙根便罢,听的竟然还是那种东西。
这也就算了,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竟然惊弓之鸟一般地藏起来了。
二人大眼瞪着小眼,谁也没开口。
第三个过来的人是越清规。
他本来是想下楼给苍墟派的弟子送床棉被的,听见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念叨什么东西。
凑过来细细一听,又是一段床上打架到难舍难分的情节。
登时面红耳赤起来。
越清规不知道究竟是谁这般大胆,正准备上前一探究竟,哪知躲在窗台下的人又说话了:“这写的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都不懂啊!”
三个人的脑子里轰隆一声,同时冒出一个名字“柳茵茵”。
然后就听见柳茵茵又低声念叨:“今晚好热啊……”
之后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好似在脱衣服!
这个想法同时在三个人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越清规吓得赶紧转过身去,白玉似的俊脸又红了几分。
置物架后面就那点地儿,洛月明与裴玄度相看两厌,藏在一处挤得慌,此刻又不好贸然出去。
倘若一出去,不正好撞上柳茵茵脱衣服了?
洛月明牙疼的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为啥要躲起来。”
裴玄度暗想:“君子行得端,坐得正,我为何要藏?”
而后二人鬼使神差地转头,一时间四目相对,很快又双双转过头去,各自哼了一声。
月光下,柳茵茵面色红润,脸上冒出了一层香汗,一边解开了外裳处的细带,一边小声嘟囔:“怎么不太对啊,不是说看这种话本子,就会非常开心,为什么我越来越热……”
洛月明一听,纠结着咬指甲盖。暗想小师姐到底真傻假傻。
说她不傻吧,她居然能看热了。说她傻吧,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不睡觉,跑窗户底下看话本子不说,还脱衣服。
这这这,不就是给一些不要皮脸的男修可趁之机的?
越清规实在受不了,抬腿便要悄然离去,哪知才走出去几步,就听见二楼传来开门声。他此刻已是惊弓之鸟,惊骇之下,竟一头扎在了置物架后面……
然后……
洛月明抬手,挺羞赧地做了个口型:“越师兄,好巧……”
裴玄度:“……”
越清规:“!!!”
他比方才吓得很狠了,险些惊呼出声,立马被裴玄度捂住口鼻,洛月明拽住手臂,死死拖到置物架后面。
而后,二楼楼梯口就传来脚步声,有人下了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三个人什么都没做,此刻却作贼心虚似的,藏起来不敢出去。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洛月明屏息凝气,暗想着千万不能让别人误会自己偷看小师姐脱衣服。
直到脚步声停下,一盏微亮的油灯才落在三人眼底。
谢霜华左右逡巡一遭,惊见窗台下面人影错乱,蹙眉上前几步,推开窗子一瞧。
正好柳茵茵蹦哒起来,险些撞着他的下巴。
“小师妹?你藏在此地做什么?”
柳茵茵小脸通红,用手扇风:“我饿了,出来找点东西吃。大师兄怎么还没睡?”
谢霜华:“我在找月明。”而后他蹙眉望着柳茵茵脚下堆的话本子,“这些是什么东西?”
“哦,大师兄说这些啊!”柳茵茵傻乎乎地弯腰抱了几本,洋洋得意地道,“这些都是人间很有趣的书,大师兄要不要看?”
此话一出,藏在置物架后面的三个人同时脸色大变。
谢霜华对人间的那些书并不感兴趣,遂摇头道:“我便不看了。”
三个人的心渐渐又塞回了肚子里,哪知柳茵茵傻乎乎道:“大师兄,很好看的!这些都是我从月明的房里找到的!”
洛月明:“???”
裴玄度磨着后槽牙,面露寒光地转过头来睨着洛月明,无声道:“又是你!不知廉耻!”
越清规满脸惨不忍睹。
谢霜华听罢,微微愣了一下,还未多言,怀里就被塞了一本书,低头一看,书皮上赫然几个大字:《白兔师兄产后护理指南》。
谢霜华:“……”
很久之后,谢霜华才艰难问她:“真是你从月明的房里翻出来的?”
柳茵茵点头:“是啊!阿月的房里好多书啊,怪不得爹爹喜欢他,他真上进!”
裴玄度:畜牲!
越清规:混账!
洛月明:“……”
哪知柳茵茵又翻了一本出来,满脸认真道:“这是从二师兄的房里翻出来的!二师兄也喜欢看书!”
谢霜华定睛一看——《如何攻略清冷师兄》。
裴玄度:什么东西?
越清规:畜……畜牲!
洛月明当即满血复活,心道怪不得之前裴玄度背书名,背得那般朗朗上口,一字不差,敢情他也看了!
畜牲啊,畜牲!
谢霜华满脸郁结,虽未翻看里面的内容,但也隐隐察觉,里头决计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就在谢霜华以为,只有越清规平日里还算六根清净时,柳茵茵又双叒翻一本,指着上头的书名——《如何让清冷师兄揣上五胞胎》——满脸神秘地告诉谢霜华:“这本,我是从三师兄房里偷来的。”
越清规:……
裴玄度啐了一口:畜牲!
洛月明:你这个畜牲啊!
没想到平日里越清规那般一本正经,温润如玉,哪知背地里居然也会珍藏这种东西!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前有狼后有虎,大师兄不愧是高危职业啊!
谢霜华对这些话本子的兴趣不大,但也决计没有再让这些东西在弟子间流传的道理。于是将话本子讨要过来,嘱咐柳茵茵回房睡觉。
待柳茵茵一走,谢霜华才沉声道:“还不出来?”
三人:“……”哦,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此等尴尬的境地,以至于三个人都觉得有些百口莫辩。
尤其柳茵茵脑子有问题,同她争辩定是争论不出所以然来的。
眼下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率先出来。
谢霜华彻底没了耐心,一挥衣袖,置物架轰隆一声砸倒,烟尘四起。
三个人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谢霜华面前。
“小师妹说,这些是从你们的房里翻出来的?”
谢霜华抬手将话本子丢了过去,正中洛月明脚下,翻开的那一页,还有个插画。两个人不着寸缕地在床上打架。用的姿势还是老汉推车。
裴玄度赶紧道:“不是我,我没有!怎么可能从我房里搜出这种脏东西来?”
越清规一听,也赶紧道:“也不是我!我从来不看这种东西的!大师兄,你要相信我啊!”
两个人这么一说,好像不替自己争辩几句的确是不行的。虽然原主就是那种畜牲,背地里也的确会看这种东西。
但问题是,洛月明可从没看过啊,当即便道:“大师兄!小师姐说话一向颠三倒四的,谁知道她打哪儿弄来的?”
“能从哪里弄来?不就是在你房里找到的?好啊你,洛月明,你自己看便看了,你还往我和三师弟的房间里藏,你安的什么居心!”裴玄度一口咬定是洛月明干的好事,抬手指着他骂。
越清规面色一红:“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小师弟!”
洛月明:“???”
啥玩意儿?
刚刚三个人还一起藏在置物架后面,不应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快就临阵倒戈了?
既然如此……
“大师兄!我招了,是我跟两个师兄一起看的!”
反正已经百口莫辩了,要看都看了,要没看都没看。谁也别想在大师兄手里讨得了好!
“呜呜,大师兄,是他们逼我看的!大师兄你也知道,在师尊的弟子当中,我年龄最小了,师兄们逼我看,我不敢不看,我不看,他们就打我!”
裴玄度攥紧拳头怒道:“你胡扯什么?谁逼你看了?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大师兄,你看!二师兄沙包大的拳头!”
谢霜华深感头疼,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废那么大的劲儿,去救这三个混账。
有这些精力,还不如在山上修行。
夜色已深,谢霜华不愿对此事多加问责,便领了洛月明回去。
才一进门,迎面就砸过来一个枕头。洛月明伸手接过,歪头道:“大师兄?”
“你睡地上。”
之后谢霜华也不等他回应,一挥衣袖灭了烛火,侧身躺下。
洛月明抱着枕头,砸吧砸吧嘴,实在没好意思涎皮赖脸地蹭床。
便在地上躺下睡了。
屋里静悄悄的,夜色阑珊。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方才的事情,洛月明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方才小师姐念的那几段……
越想越是心痒难耐,越想越是气血翻涌。
又想起此前在梦境里,大师兄对他犯下的种种,脸皮就一阵阵发烫。
鬼使神差地往床边凑了凑,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
洛月明色胆包天,鬼鬼祟祟地一点点试探。将自己大卸八块,一点点往被窝里塞。
哪知才塞进去一只手臂,腕骨就被人一把握住。夜色下,看不清大师兄的脸,连声音都沙哑难明:“月明,你究竟想做什么?我是你的师兄。”
洛月明自然知道他是自己的师兄。
炉鼎文里有句俗话说的好,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师兄。
为了十个亿,他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做的?
洛月明索性一个鲤鱼打挺,翻到了大师兄怀里,骑着他的腰,咬牙道:“我今夜就是要跟师兄一起睡!”
谢霜华沉默了片刻:“你确定要这样睡?”
不知道为什么,洛月明突然有一种必须要好好思考再回答的错觉,于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师兄:“是,就是要这样睡!”
谢霜华点头,从唇齿里挤出一句——钧天。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洛月明整个人就被钧天捆了个结实,噗通一声,跌在大师兄怀里。额头撞到了大师兄的胸膛,登时眼冒金星。
他都来不及吐槽,大师兄的胸肌为何如此坚硬。后脑勺一痛,整个人就昏睡过去。
梦里,洛月明又在和大师兄亲亲我我,这回是在天剑宗的禅室,里头青烟袅袅,香气四溢。
大师兄的臂力过人,扛起他的双腿,身下的蒲团都被打湿,满殿都是浓烈的腥檀气。
谢霜华忽觉小腹有异,抬眸一瞥,惊见小师弟那处的擎天之势。
立马惊得红了面皮,狠狠转过脸去。一夜未曾入眠。
翌日醒来时,洛月明浑身都散了架似的,抬眸一看,大师兄已经不知去向。外头大亮,已经天明。
挣扎着起身,穿戴齐整后火速下楼。便见众人早就起了身。正在大堂里喝茶。
那店老板一边眉飞色舞地同他们讲江衣镇的邪祟,如何如何厉害,又如何如何残忍,杀了多少多少人。一边还满脸谄媚,笑着讨要镇邪的法器。
洛月明深吸口气下了楼,从乾坤袋中掏出十几张驱魔符,还有一副缚魔网,远远丢到店老板怀里。这才同谢霜华道:“大师兄,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谢霜华放下茶杯,斩钉截铁道:“苍墟派。”
实话实说,洛月明对这个苍墟派没什么多大印象,毕竟这个门派后来被裴玄度给屠戮了,没什么特别重要的情节,以及人物啥的。
而且柳宗师还同苍墟派有不小的过节——毕竟柳宗师用那种方法,弄死了一门宗主——总而言之,整个修真界都知道,天剑宗与苍墟派不合已久了。
按理说,他们在没有柳宗师的首肯下,贸然前往苍墟派并不合适。
就好比说,两家大人恨不得提刀互砍,那么这两家的孩子,总不能吃里爬外,互相交好吧?
那大人还不得大耳刮子抽死自家孩子?
因此,裴玄度第一个反对,将师尊都搬了出来,但卵用没有。他的意见不重要。不想去,他可以不去。
身为仙门三十六宗排行榜上最末等的门派,苍墟派并非像其他门派一般,傍山而建,而是坐落在东荒。那里据说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物产丰富,人杰地灵。
尤其是勾栏院,画舫一类的地方,数不胜数。在修真界鼎鼎有名。若是有点风流心的人去了,能在那里不眠不休浪个几天几夜。左拥右抱,何其逍遥自在。
流火一路上都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跟他表叔解释此行。
不仅没能阻止天剑宗的弟子察觉坟冢的存在,还阴差阳错被人把先辈的遗骸都扒了出来。
待众人一入东荒,那天空都湛蓝了许多,远比此前江衣镇百里荒坟来得繁花似锦。
洛月明抬头望去,高大的城门口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金沙城”。
再一低头,就见城门大开,自里面涌出几十名苍墟派的弟子,将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流火上前一步道:“我等游历归来,要见宗主一面!”
那些人自然认识苍墟派的宗袍,可问题是,天剑宗的宗袍,他们也是认得的。
见流火与天剑宗的弟子走在一起,为首的弟子面色不善道:“为何天剑宗的弟子会来金沙城?你们可是被他们挟持了,倘若被挟持了,你们就吭一声,我们人多,不怕他们!”
洛月明眨巴眨巴眼睛,以前一直都知道两派不合,没曾想居然剑拔弩张成这样,连一点脸皮都不肯留。
便见那流火走上前去,面露难色地同那弟子耳语了几句。
那弟子一听,神色骤变,猛然转头望向洛月明,十分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你与他……你们?他是男修啊!”
流火通红着脸道:“是,就是他,我知道他是男修。”
洛月明:“……”什么玩意儿?
都看他做什么的?
洛月明以为自己脸上有花,还抬手摸了摸,什么都没有。
谢霜华蹙眉,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
那弟子又板着脸不快道:“糊涂!你与天剑宗的弟子走动,本就有违门规了,竟然还与他……与他!唉!”
流火的脸色更红了,咬了咬牙,这人又满脸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洛月明,尤其在他的腰腹上停留了片刻,歪头问:“果真?你没骗我?”
流火:“骗你死爹!”
这句话声音大了起来,众人都面露奇色的望了过去。
裴玄度蹙眉,偏头同越清规道:“他爹不是早就死了?怎生还拿此事立誓?”
越清规摇头:“我也不知。”
众人不知道流火同那人说了什么,反正是放他们进去了。
不仅放他们进去了,为首的那弟子还同其他人低声说了什么。然后那些苍墟派的弟子们,看洛月明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各个面露惊色。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
洛月明:“……”
他转头问谢霜华:“大师兄,你快看我,快看我!”
谢霜华转过头来:“何事?”
“大师兄,我是不是脸上有脏东西?为什么他们……他们都这么看着我?”
谢霜华定定地看了他几眼。
小师弟的模样生得极为清俊,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一双眸子宛如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睫毛浓密漆黑,称得小脸莹白发光。偏又腰细腿长,套在天剑宗一袭淡青色的宗袍下,飘逸俊秀得很。
想不到美玉般稚嫩清秀的小师弟,那日竟面色酡红,香腮凝露,美艳无边。
仅这么几眼,谢霜华略显慌乱地偏转过头,暗暗攥紧拳头,舒了口气摇头:“没有。”
洛月明一看大师兄这个反应,就觉得肯定不对劲儿,于是抬袖在脸上狠狠擦了几下。
不知道流火到底跟他们说了啥,这些苍墟派弟子竟然一反常态,挺客气地将他们请了过去。
一至苍墟派的大门,入目便是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香榭水楼,一片金光灿灿,极其富丽堂皇。
勿怪乎苍墟派弟子的宗袍上还滚了金线,的确有钱。
洛月明左右逡巡一遭,没太留心脚下的路,忽觉额头一痛,竟迎面撞上个人。
忙要致歉,一抬眸心里当即一个卧槽。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