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第七十章

果然没过多久,公差就挨家挨户的上门搜索犯案之人。

乌隗达虽然身份凭证十分完整,但因其为契丹人,在确定他会留在一绝后,就登记了住址及身份信息,以便今后方便随时来找人问话。

除了一些流窜在汴京,没有固定居所,且无确切身份的异族人被扣押外,其他的人的日子也没受什么很大影响。

但是王鄞一直没有回来。

算上离开的那日,已经三天过去了。

“掌柜的,没了王姑娘真的是没法子撑下去了!”说话的人是陈钊,他平时算是埋头苦干很少叫苦的人了,但这回也是扛不住了,才出口抱怨,“不然您让我送外卖吧,饭馆我跟乌隗达是撑不住。”

他又不识字,林雍也没教过他鼎边糊和卤肉饭该怎么做,中午人一多起来,就照看不过来,还得叫林雍来掌管厨房,再把陈钊调去面馆帮忙,这人跑来跑去又做不同的事情,就很容易出错,陈钊被扣了几次工钱,再加上其他人私下里也抱怨过几句,就干脆由他来提了。

“是啊掌柜的,王鄞不来,咱们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人都有些不够了。”章源附和道。

“其实人也不是不够,我看还是重新分工吧?”何小树看了一圈周围的人,陈钊和刘家平都在点头,章家兄弟没发话,都看着林雍。

其实这个提议林雍想过,但要是重新分配,就得挑一个人出来做培训。

一来是教人需要花时间,二来是怕王鄞回来后,学会方子的人多了,会出什么差错。

但现在都三天过去了,她也没回来的迹象,可见王安石伤势很重,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她也是回不来的。

那么这培训就得提上日程了。

“既然你们人都在这了,我就重新分配一下任务。”在场的人除了林雍还有六个,乌隗达、何小树、章家兄弟都是认识字的,也就是说四个人里得有三个人去送外卖,而林雍目前为止信任的人,也只有住在他家里日日相对的章家兄弟。

那么要挑人,也只能是从他们兄弟里头挑。

“你们这些人里,乌隗达就不说了,他们两个来的最早,章源比章初稳重多了,就由他来接管一绝饭馆的厨房,章初、乌隗达、何小树还是送外卖,刘家平和陈钊就负责跑堂,有什么问题吗?”林雍盯着乌隗达,旁人都没什么大问题了,要有问题也就是他了。

“没问题。”

“真的?”

“你要肯把翻雪借我骑,就什么问题都没有,要是不肯,那就都是问题了。”

乌隗达说的很直接,林雍笑了。

“那好,翻雪就在借你,只要你好好干了,工钱不会少给你的。”

林雍还当乌隗达是想开了,打算好好努力挣钱赎回翻雪了,却不知此时他绝不能被赶离一绝,否则没了固定居所,就要被公差扣押,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反而更不好说,还不如就留在一绝内,以静制动。

乌隗达在某些地方虽显的有些莽撞,但在这种大事情上却异常的细腻,若非如此,族里又怎么会派他千里迢迢孤身潜入宋都行事,除了他有武勇之外,就难得的机敏了。

何小树又看了一眼乌隗达,脸上的诧异挡也挡不住。

“那章源有别的活儿要干,就得委屈小树换条路线送餐,你不是本地人是么,那看来对附近的街坊都是很熟悉的了?”

何小树有些不怎么情愿地点头。

给太学和国子监送餐,总比给军巡铺送餐要好多了,前者只需要送两个地方,后者去要来来回回地奔波,论起劳累程度,后者数倍于前者。

“辛苦这段时间吧,再等等王鄞,要是她确定不回来了,我就再招人。”

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后,林雍叫他们回自己的岗位忙活。

接着把厨房里的螺蛳汤上锅熬着,又叫了章源跟他一起进厨房。

“其实鼎边糊呢,就是用米浆淋在锅上,你看我——”林雍给章源慢动作演示了一遍,接着又要章源做一遍给他看。

鼎边糊第一次要做出来是不难的,这难就难在经验上,一次性勺多少米浆,倒多少下去,用多大的力去铲米片儿,这都是个技术活儿。如果倒的多了,鼎边糊口感就很厚重扎实,一点没有入口即化的感觉。要是力气用的大了,米片儿就被铲烂了,成了一块一块而不是一片一片完整的。

林雍给章源详细说了几个要点,又要求他立马实践。

开始时章源还很担心没做好,但反正没做好都是给外头忙活的人当早点,他也没了心理压力,连做了五碗总算是有了点样子。

“可以,今天你就照这样做。”

“啊嗯——什么?”

章源震惊了,他今天才刚学就让他上手了?

“那不然呢?有什么办法吗?咱们后厨就是少人,才拉的你来,难不成要把我分成两个?”林雍揽住章源的肩膀,安抚道,“我这一晚两碗的哪够你练手,还是得正经来,一天三四十碗下来,练个五六天就差不多了。”

当初王鄞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开始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很生疏,过了有半个月的时间,才有了林雍八@九分的样子,慢慢的能独当一面了。

“那我要是做坏了呢?”章源小心翼翼地问。

“章源你有点自信好不好,还没开门呢,你就打退堂鼓了?”

其实也怪不了章源,一绝生意这么好,他又没学过,万一搞砸了,他难辞其咎,更何况本来就欠了林雍不少恩情了。

“一会儿你就写一张告示贴在门口,就是从今天开始到本月结束,店里的鼎边糊只要十文钱,卖完就没有。”

“十文!掌柜的,这不是赔本吗?”

“赔本嘛,那倒也不至于,还是能赚点的,现在你把它做熟练了比较要紧,相比之下,卤肉饭要简单多了。”

林雍揽着章源走到柜子边,指着上头摆的整整齐齐的一排调料瓶子说,“这里摆着的东西都是要用的,你看看清楚,有哪个不识得?”

章源摇头。

既然都认识,那就更好办了,林雍直接开始做卤肉饭,叫章源一旁看着,等会儿他做完,要章源得口述他的制作过程,错一处地方,一顿不许吃肉。

光是听了这惩罚,林雍开始做后,章源几乎都不敢眨眼睛,生怕错过哪一处,嘴里默念着步骤,把它背下来。

其实卤肉饭一点也不难,之所以好吃都是在于它的独特秘方。

只要秘方没暴露,林雍就一点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模仿,反正也就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罢了,完全没必要在乎。

“一会儿你就煮鸡蛋,煮完了剥壳丢进去卤就可以,味道什么的你自己拿捏,听明白的话就重复一次。”

章源在心里又推演了一次,除了在复述的时候,漏了几样香料以外,其他的都八@九不离十了。

“可以的,这边你看着,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你就叫他们去送餐,我先过去了。”

章源是站在门口看着林雍离开的,他脸上看起来特别平静,但其实他心里激动的都要炸掉了,弟弟章初不在,他没人可以倾诉,只能默默地憋着,表情几乎有些扭曲。

何小树蹭到他身边,“章哥,什么心情?”

“感谢掌柜的器重。”

“没了?”

“还紧张,怕辜负掌柜的。”

“那你学回来了做菜了,以后偷偷给咱们开小灶啊。”何小时用胳膊顶了顶章源。

“偶尔可以,多了不行。”章源正色道。

“好了开个玩笑嘛,刚才就吃了一碗鼎边糊,我还没吃饱呢,再给我煮一碗,就当练练手了。”

章源想到林雍说的话,就同意了,不过在何小树要跟在他后头进厨房的时候,两手一挡,把他拦在了外头,“别,就到这,里头你不能进。”

何小树小声道,“掌柜的在那边呢,不在,乌隗达又不管事儿。”

章源态度很坚决,何小树见陷入了僵持,怕他起疑心,认输离开。

等把厨房的帘子给放下来,章源才紧张的做起了鼎边糊。

……

“大人今日怎么不来了?”陈钊坐在门槛上休息的时候,正好看到苏轼向着这个方向走来,看样子没打算进店就要经过的时候,被他给叫住了。

“今日不得空啊。”苏轼举起手里的礼盒,是打算去探望王安石的见面礼。

林雍听到了苏轼的声音,探出头叫住。

自从那日与王鄞父女相认后,苏轼到王安石桌上相谈甚欢,就让林雍很好奇了。

后来王安石日日来一绝用餐,跟林雍熟了,他才知道对方就是赫赫有名的苏轼。

不管是苏轼还是王安石,这俩都是大大的名人儿,而且喜欢他店里的吃食,所以关于名人效应这个半月任务,林雍是打算从他们两个里头挑一个来帮忙的。

谁知道后来王安石遇刺了,都不来店里了,朝廷因为王安石这个重臣遇刺了,忙得团团转,连苏轼也没空来店里吃饭了,还是近期安排都做好了,才腾出点功夫来探望老友,当然是不可能惦记着吃什么了。

“改日再来吃面吧掌柜。”苏轼冲林雍抱拳。

“先生,我不是叫您今日来店里用餐,是想问您近日有无空闲,晚辈想请您到店里用餐,不用钱,随便吃那种。”苏轼本来挺着急着要走,听了林雍这话,一时间有些走不动了,诧异地看着他。

“当真?”

“要是您能请几个好友什么的来我这店里,帮我提个词,写几个字儿,更好不过了。”关于这点,倒不算出格,反正像苏轼这种文人才子,吃的高兴喝的畅快的时候,到处写字图画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苏轼听了哈哈一笑,“要只我一个人,那我苏某人也就厚着脸皮了,可叫上朋友一起白吃白喝,苏某人脸皮又没厚到这份儿上。这些日子忙,连吃饭都没了乐趣,要是为了自己,我当真是没空了,可正巧,过两日就是小弟子由的生辰,要是掌柜的不嫌弃,就在您店里办,如何?”

苏轼为官两袖清风,就靠着朝廷的俸禄过日子,虽不算很清贫但也不算很宽裕。

即便如庆云楼这样的大店,所做的饭菜滋味极佳,可他也没这闲钱三两天去吃一次,是以只在好友或是家人的大日子时才会去楼里订上一桌。

这回碰见了林雍,不管是螺蛳粉还是煮串儿,哪怕是满街随处可见的烤串,味道都是一绝,他吃了一回就惦记着下一回,想叫弟弟苏辙陪他前来,可苏辙只顾着跟王安石商议新法,对这些不感兴趣。

正好他三月十八过生辰,若是定在这里,他就没理由拒绝了。

再叫上几个老友,饮酒行令,好不畅快。

光只是想一想,都叫苏轼有些激动。

“那感情好呀!”这回不仅是苏轼激动,林雍比他还激动。

赚钱那都不是要紧的,最重要的就是完成任务。

苏轼诗词书三绝,京都学子无人不闻其名,他写的好几首词被编成了词曲儿传唱,在学子里头的名气可排到前三。王安石虽也是前三,但比起苏轼,却更合林雍的任务,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在店外,林雍可都打算主动上门拜访了。

“今日苏某还有事,等晚些时候再来与掌柜商议细节,告辞。”苏轼抱拳离开。

林雍目送他远去,心情很是愉快,回店里干活都唱起了曲儿。

陈钊听着有些耳熟,问林雍是什么曲儿。

林雍笑着回他,“说了你也不懂,知道是刚才那位先生作的词儿就好。”

陈钊虽没再问了,心里却着实惊讶。

毕竟连他都听过了,可见传播之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