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因国子监来了王安石的缘故,原先排队等待买饭的人,一下子散了大半,全都围到吕惠卿身边,一人一句问道。
“吕先生,王大人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
“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明天还来不来?”
“王大人喜欢哪个名家名作?”
乌隗达眯着眼睛,看向王安石远去的方向。
他将卖剩下的二十多份外卖重新捆起来,一手提了一捆,跟在刘子邕身后,冲他喊道:“小兄弟!”
刘子邕下意识回头,与乌隗达撞了个正着。
“什么事?”孙钰难得有些失了耐性,眼睛不住追随着远去的两人,生怕他们消失。
“我要去茅房,这东西能放哪?”乌隗达举起手里的外卖盒。
刘子邕看了眼孙钰,“可以放我屋里,正数第六间,门没锁,但你不可久留,出来后记得将门掩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孙钰扯着袖子走了,可见孙钰心中如何急迫。
孙钰此人,平日里寡言稳重,不像其他少年爱说爱笑,除了偶尔离开国子监,同刘子邕等人出去放松一把,其他时候大都在学舍附近僻静处读书。就连刘子邕与他同住一屋,都不知原来他仰慕的人竟是去年才得圣宠的王安石。
乌隗达推开正数第六间房屋。
里头不大,四四方方的布局,贴墙一面并排放了两张床,中间隔了过道,剩余两面墙,一面摆着书架,一面摆着书桌,窗户半敞着通风,看起来很整洁。
他随手将外卖盒子放在桌上,趁着人都围绕在吕惠卿身边时,随着孙钰二人离开的方向,偷偷跟了上去。
……
就如司马光昨日拜访国子监的理由一样,王安石也是来了解在这国立大学内,到底有多少是支持新法的改革派,有多少是守旧派。
作为朝廷官职人员的未来摇篮,全国有一半以上的官员是从国子监走出来的,剩下还有从各地选调上来的,这部分暂且不提。若是国子监中的学生,支持新法者众多,那么将来多多培育,推行改革也能够从容许多。
但若是守旧派居多……
王安石就该夜里难眠了。
他先与郑博士谈及此事,再由吕惠卿替他在学生中打探口风。
到目前为止,要是郑博士所言非虚,那么支持新法的人虽不算多,但其实也算不上少,总也有三四成人选,比王安石预计要好上许多了。
他在朝廷里可算得上群起而攻之,除了他手下的人,几乎没有人支持新法,要不是官家愿意信他,放权与他,只怕如今这青苗法推行也难以为继。
新法才刚实行就如此,将来恐怕更是难上加上了。
前些日子吕惠卿等人就与他谈及此事,要王安石笼络学子,必要时可直接举荐一二人。将来他们入仕做官,直接就成了自己人,算是铺路。
王安石虽向来看不上结党之事,但吕惠卿所言有理,乃是为了将来。
再者,旧党司马光都来了国子监,他又怎能不来?
想到曾经的挚友司马光,王安石轻轻叹了口气。
郑博士有些惶恐,“大人,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国子监中的数百学子,还要劳烦博士监管了。”王安石诚恳道。
“当然,当然,这是下官职责所在。”郑博士垂着脑袋,恭恭敬敬道。
两人走到尽头往回走,正好碰上偷偷跟在后头的孙钰二人,郑博士张口就要呵斥,被王安石制止。
“你们二人跟来,是有什么事?”
仰慕许久的人就在面前,孙钰十分紧张,有些不知如何张口。
刘子邕见状,替他答道:“我这好友近乡情怯,故难以开口,请大人包涵则个。”
王安石点头,心里头忽然起了个试探道念头,便以二月颁布施行的新法问他道,“你觉得青苗法如何?”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
一年当中,农民最难度过的便是春天,此时旧粮吃光,新粮未收,是青黄不接的尴尬时刻。很大一部分农民会向当地有钱有粮的富户地主借钱借粮,利息当然是不低的。丰年还清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碰上水灾、旱灾、蝗灾、地震等天灾,可就苦了农民,还不上钱粮就得赔上土地,是以每回天灾总有大批量的农民失业成为流民。
而青苗法就是政府代替富户,将用来抑制粮食价格的常平仓,以及赈灾救民的广惠仓开放。
在青黄不接时,以远低于民间利率抵押贷款。
看起来是很好的法子,王安石在鄞县当县令时,也曾大力推行过,结果十分成功。
因此一得到改革的主导权,首推就是青苗法。
各地都设有常平、广惠二仓,若是经营得力,那么能够为国家创造大笔的收入,缓解财政困难,还能造福民生,绝对是一举两得。
不管反对派再怎么夸大,王安石坚信此点。
孙钰心中一凛,考虑片刻,才慢慢答道:“我们汉人自古以来就是以农立国,从太祖皇帝时就天灾不断,各地流传的浮民严重影响治安,乃是急需解决的隐患,绝非简单的合并入军中就可以解决。”
王安石沉着凝重的表情放松了些,以鼓励的眼神示意孙钰继续。
孙钰大受鼓舞,又道:“民众地主富户利息甚重,由朝廷出面开放常平、广惠二仓,不仅可以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还可以解决农民燃眉之急。农民还得起欠债,就无须卖地,不卖地就不用四处迁移,流民减少,治安问题大大减少,还可以降低各地驻军的开支。就京都来说,从仁宗先帝开始,不断吸纳流民扩招厢军队伍,如今已有近百万人,这绝对是笔极大的开支,若能削减一二,亦如久旱逢甘露。”
除此之外,孙钰还谈了一些关于社会民生的问题。
不过郑博士、刘子邕都在,且地方不对,孙钰也只是浅谈,并为深入。
说了大约一刻钟,王安石打断了他,“你叫什么?今年多大?”
孙钰强忍住惊喜,克制道:“小可姓孙,单名一个钰字,今年十八,乃京都人士。”
王安石点头,“甚好,我记下了,今日还有事,改日再聊。”
这便是说他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孙钰心头狂跳,面儿上却还恭恭敬敬的行礼,送王安石与郑博士离去。
刘子邕在旁听了许久,再次佩服孙钰的才华。
“难怪我们几个中,就你一个上了榜,凭你这份见识,我就自愧不如了……”刘子邕叹气,很快用力拍了下孙钰肩膀,“快走快走,我饿的狠了,得赶紧回去吃点东西才成。”
孙钰因为兴奋,反而不觉得饿。
但他深知刘子邕为人,点头同他一起离开。
他们两个走后,躲在暗处的乌隗达再次跟上了王安石。
后来他与郑博士拜别,又去见了吕惠卿,二人出了国子监大门走了,乌隗达嫌翻雪目标太大,就丢在国子监外,也没拿外卖,一路跟到了王安石在新城的府邸外。
门面很小,看着简陋,一点也配不上他副宰相的身份。
乌隗达见二人进门,绕到后头小巷中,攀着砖壁,三两下就翻身越过了高墙。
……
等乌隗达骑着翻雪,从太学回来时,他手里仍旧还有几盒没有卖出的外卖。
林雍见状,有些吃惊。
“你就带了五十份,竟然没有卖光?”这显然大大出乎林雍预料。
他原以为会被抢购一空的。
乌隗达怎可能说出事情的真相,要叫林雍知道他半道跑了,并没有去卖饭,说不定试用期都没过,就被辞退了。
他只得说:“我去卖的时候,听说有个王大人来了,学生就都跑去看了,哪有心思买饭。我寻思着再留在那也是浪费时间,就从国子监改道去太学了。”
“王大人?王安石?”
乌隗达点点头,“是他,还带了个叫吕惠卿的人来。”
吕惠卿?
对于此人,林雍是有印象的。
虽然并不深,但也不是什么好的。
这个名叫吕惠卿的男人,是王安石的得力手下,一路提拔,参与新法各项工作,可万万没想到的事,最后也是这个心腹给王安石捅了最深的一刀。
在旧党反王安石如日中天时,吕惠卿顶替了王安石成为了变法的主导者,那会王安石已去了江宁做知府,哪怕是后来又回来重掌大权,可在他没落时,吕惠卿也没少踩他一脚。
落井下石永远是最叫人看不起的。
林雍想到此时,就已有了些不喜,“他们去国子监做什么?”
“似乎是去考察学生的。”
林雍也知道像王安石这样受到官家依赖,大有作为的权臣,当然会受到天下学子的仰赖。更不要说他本人的才华,也是出类拔萃,因此也并没有怀疑乌隗达的说法。
“你辛苦了。”
他是回来最早的人,章家兄弟两个不久前出门送最后一份,现在还没回来。
林雍知道他食量大,就打了两份冒尖的卤肉饭给乌隗达,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则骑着翻雪去外头吃草,一会儿回来时,章家兄弟两个也已经坐在桌上吃着饭,喝着汤了。
“掌柜,我们都卖光了!”章初嘴里还含着饭,看到林雍进来,连忙挥手道。
“干得不错。”
今天外卖有打包了一百六七十盒,除了乌隗达没卖光,章家兄弟各自卖了五六十盒,店里有不少客人见排队时间久,干脆就买了打包好的卤肉饭离开,竟也消耗了三四十盒,比设想的要快得多。
“王鄞,你也忙了一上午了,休息一下吧,要吃点什么?”林雍招手让他过来,将抹布从他手里接过,按人坐下,“不然还是照例来份鼎边糊?”
王鄞点头,等林雍走进厨房了,才忍不住问乌隗达,“那你见到王大人没?”
乌隗达斜着眼睛看他,“你平时不是不爱搭理我么?怎么现在肯说话了,难不成你也仰慕这个王大人?”
他离开家时,虽说接了个与他相关的任务,但却并不以为然,并不觉得这个叫王安石的男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看见他到国子监,引得诸学子纷纷围堵,那热情的模样,直逼族里头选拔第一勇士的情形。
更不要提这人还牵动着全宋的未来。
光只凭这点,就足够他千里迢迢从辽赶到汴京了。
饶是乌隗达这样心高气傲之人,也不由得有些佩服起这个宋人了。
王鄞被这话呛红了脸,“我、我只是听闻他大名,所以想问一下,要是你不想说,那就算了。”他就要起身,被乌隗达叫回来。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好容易动怒,我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他拍了拍桌子要王鄞坐下,“那我肯定是见到他了啊,还跟了他几步路,见了见风采。”
当然跟了几步路就是谦虚了,他何止是跟了几步……
“那他过得怎么样?”王鄞几乎是有些急迫道。
他平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突然这么失态,乌隗达多看了几眼。
“挺好的啊。”走了两条街,都不累。
王鄞哦了声,坐在那有些走神。
“他在国子监里时,还考问了个学生,看起来很满意。那个学生你也认识,常来店里吃饭的,个子高高,话不多。”
被他这么一说,王鄞就想到了孙钰和周定元。
这两人都算高,只不过孙钰更高些。
但他又想,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二人的书信中,就频频提及此事。
后来官家重用他,他也是很高兴的。
可如今他都离开家中十余日了,他依旧满心满眼的想着新法……
这个念头一出现,王鄞的心就克制不住地沉了下去。
热腾腾的鼎边糊放到他眼皮子底下,王鄞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林雍,“多谢雍哥。”
“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一些事。”
“想家了?”林雍轻轻拍他脑袋,“正常的,所谓远香近臭,要真的很想,有空了回去看看也好。”
只不过他没想到王鄞的家就在这汴京城内。
王鄞吃完了鼎边糊,与林雍告了个假,就出门了。
一开始他还有意识的在附近游荡,并不专门去一个地方。
后来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府邸前。
等他抬头发现上面写着“王宅”二字时,才真正是吓了一跳。
这时候大门处又有动静,他连忙跑到附近的巷子躲着,偷偷打量从王宅里走出来的人。
是他?
面容俊美,身型欣长,身着靛蓝交领长衫,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正是王雱。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老管家微微弓着腰问道。
“随便走走。“
他很快就走了,老管家在门口站了会,也没关门,没多久又有人走出来。
一个中年男子,一个稍年轻些,但也有三十来岁。
王鄞的目光突然怔住,心里涌起各种情绪,委屈有之,气愤有之,乱糟糟结成一团,难以理清。
“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叫上曾布一起,他近日有事要忙,谢绝见客呢。”吕惠卿摇头道,“他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做个画儿写个诗么,能比得上新法大业?真是弄不明白他。”
吕惠卿并不怎么喜欢曾布。
一来他深受王安石倚重,二来此人颇有才名,比他更甚。
众人皆云,他吕惠卿与曾布是副相王安石的左膀右臂,可只有吕惠卿自己知道,王安石其实更偏向曾布。
为此他心有不服。
这曾子宣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耿直的像根竹子,一眼望到头了么?
“背后不可议论他人,你去吧。”王安石沉声道。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王鄞藏身处看去。
吓得王鄞退回好几步,许久没有冒头。
等他再度探出脑袋,那山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合上了。
王鄞心中黯然,又站了一会,掉头离开。
……
王雱站在一绝外,皱眉看着门上挂着的木牌,上书——歇业闭店。
可他看着里头还有人,门也是虚合着,怎么就闭店了?更何况,天色还早得很。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推开门就走进去,扫了一圈看到林雍就道:“店里有什么?”
又是他?
林雍暗自庆幸王鄞离开了,挤出一个笑容道:“不好意思客官,小店已经关门休息了,要想吃只能等明日午时后再来。”
“我人都已经到了,为什么要明日再来?更何况,你们人都在这不是吗?”王雱从怀里掏出钱袋,颇为高傲道,“要多少钱尽管说,只要能让我吃上饭。”
“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公子给再多的银钱,也是不能毁的。”林雍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公子改日再来。”
这是王雱第二次在林雍这吃瘪了。
自从父亲得势以来,有几个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他心中积着火,但又不宜发泄,生硬道:“既然你开店做生意,哪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若是开店时,当然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可此事小店已休息了,你看他们都累了大半天,也没力气再忙,公子还是择日吧。”
王雱见林雍坚持,也没了要吃东西的心思。
实际上他来这也并不是为了吃东西,而是顺带来看看那名跑堂。
只不过他看了一圈,也没见到老板娘口中的面嫩青年,就只好看向章初,“你店里的跑堂就是这两位?”
林雍心知他在找人,点头道:“这三位都是。”
王雱又道,“没有别人了?”
“确实没了。”
王雱一个目的都没达成,心里头十分不痛快,看见乌隗达趴在桌上,身形魁梧,不似宋民模样,指着他道:“这人也是?他是哪里人士?”
“他并非宋民,不过是欠了我的钱,留在店里替我做事还钱罢了。”
乌隗达见有人提到自己,迷迷糊糊抬头,看了王雱一眼,嘭的一声,倒头又睡下了。
王雱:“…………”
林雍笑了,“他累得很了,客官见谅。”
王雱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推门就走了。
想着就这样的店,这样的掌柜,怎么能得到父亲的三次赞誉?
他百思不得其解,走了几步,看到附近有家假菜馆,就进去胡乱点了两样。
……
王鄞心情低落的走到一绝外的街上,他本来是不打算进去,要直接回家。毕竟这个点林雍很可能关门走了,但他还是进去看了一眼,门半敞着,除了林雍以外的三个人都趴在桌上休息。
见他回来了,林雍起身叫王鄞跟他去了后院。
“你可知今日那个青年有来找你了?”虽还不能完全确定他找的是不是王鄞,但能肯定绝对是为了见他来的。
王鄞心头一跳。
刚才见他出门,没想到竟是来这里找他的么?
幸好他没有立即回来,而是在路上游荡,否则当场就要被认出捉回去了吧?
王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
“但我用章家兄弟混过去了,他在这里受了气,应是不会来了。”林雍说完,王鄞里吗道谢。
他摆手说不用,又有些犹疑地打量王鄞,半晌才道:“你真不是犯了事儿,才被人找?”
“啊?”王鄞呆住,“——我发誓我没有!”
林雍点头,“我信你,看着也不像是能犯事儿的,那回去吧,他们也乏了。”
他叫醒了睡得正香的三人,一起回家,路上又碰到了扛着锄头回家的程春娥。
六婆摔伤了腿,可地里也不能完全没人看着。
程春娥每隔数日,就得跑去地里看一看,还得翻土,施肥,播种,又得赶着回家做饭伺候六婆,累的人都憔悴了不少。
林雍看到她,就上前替她扛了锄头,随程春娥去了她假。
“几天没见,婶子怎么瘦了许多?”
从交易会后也就过了三四日,感觉一下子就憔悴了。
“唉,日子难过。”程春娥摇头,“去年京都春雨连绵,淹了地的田苗,还闹了地震,收成不好,家里头也没多少积蓄。今年到了播种的时候,娘又摔了腿,你叔还得看顾着铁铺,只有我一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林雍替她着急,可惜他也忙得很,只能沉默地跟在程春娥身边,帮不上忙。
“阿雍,婶问你个事。”程春娥进了屋,给林雍倒了一杯水,寻思了良久,还是说了,“我这些日子,常听人说朝廷颁了个新法,对我们种地的老百姓十分厚待。找朝廷借粮借钱,只抽百之一二作为利钱,好些人都去借了,你说我要不要去?”
林雍一听,果断摇头,“借钱找我就好,还不需要抽利钱,婶子为何要去找他人?并非是人多,这就是好事。”
程春娥一个长辈,又哪里好意思找林雍这个小辈借钱。
他想着法子要拿钱补贴她家,要真开了口,这人情就更难还了。
与其找他借,程春娥想倒不如找朝廷借。
找公家借钱,总不担心他们圈钱跑了,又或是特意亏待他们普通百姓,程春娥想这事儿也有两日了,但何铁心对这事儿不了解,她不得已才找的林雍。
“每到这时候就手头紧,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要是公家这新法当真如他们所说的那么好,以后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能求借了钱来转周一二,确实是件好事,总比老向阿雍借钱来得强。”程春娥拒绝了林雍的好意,“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不好。”
这新法的初衷肯定是好的,既能够缓解农民的压力,还能够给国库增收,听起来是一举两得了。
可是这法倚赖底层的官员,又疏于管理,一旦下头的人借此敛财无度,那苦的可就是借了钱多普通人。
别人如何,林雍是管不了的。
但程春娥与他亲近,他是万万不能纵她入火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