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会不会，这肯定是巧合！
像薛宛娘这种重量级人物，除非是用钱砸，否则还真想不通怎么请动她。哪怕是顾玉生，想来也不可能请的动。
林雍双掌用力地拍着两颊，暗暗告诉自己，别大白天做梦。
要是薛宛娘真是来找他，那可真是天上掉钱——想也知道不可能。
林雍叹气，趴在桌上，独自忧伤。
也没过多久，刚才跑过去的人，又渐渐退了回来。想来是为了寻个开阔的高处，能占个好视野。
有几个手脚麻溜的，攀着附近的树枝爬到店铺屋顶，直接盘膝坐下，寻了个最好的位置，一眼望下去便能纵观全局，把薛宛娘的轿子看的一清二楚。
更有那些个路人，直接站在街边摆摊的桌椅上，若要换做平时，定是要被摊主给打了去。
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无人顾暇，不如何宽敞的街道霎时间乱成了一片。
“诸位请退，让娘子过——”说话的是个五官平凡，但生的极为高大健壮，光只是站在那，就比周围人高出少说半个脑袋。
即便是处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林雍一眼望过去，就注意到了他。
约莫三十左右，浓眉大眼，身着短衣、紧腿、麻鞋，全身乌压压一片黑色，显得极为沉凝凶悍。
而同这样貌相配的便是那惊雷般的嗓子，喊一声，能传半条街。
众人再想看薛宛娘，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步步倒退，围绕着轿子边上。
有那胆子大的，离得不近，遂出声喊道：“薛娘子，好宛娘，你便掀开帘子露个脸，给咱们大家伙瞧瞧吧！”
“是啊，好叫咱一饱眼福！”
“掀帘子掀帘子！”
有二三个起哄，一群人也被感染了跟着起哄。
林雍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不仅有些头疼。
那些粉丝都已疯了狂了，早就不懂得秩序，乱冲乱撞之下，万一把自个儿的桌子给挤倒了可就大大不妙。
还是趁他们过来前，把桌子往后挪一点吧。
林雍原就不八卦，再加上行动力强，这么想着就直接起身去挪桌子，自然没顾上另一边的事。
轿子不大，却精致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四角处各挂了一串彩色宝石小金铃，随着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脆响，帘子用的是日光下绰约生辉的浮光锦，靠的近了能看到轿身木料刻着的精细图纹，并伴随着一阵幽幽香气随风散开。
只这一顶轿子，价值恐就不下百两。
可即便是再精美昂贵，也拦不住这群情激昂的声声呼喊。
“阿大，停下吧。”
轿内终于出声，四周都跟着静了片刻。
许久，才有一人高兴地跳了起来，“宛娘说话了！真是仙人下凡，太好听了！”
等他们开心过了，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显然是怕惊扰了美人，将之吓跑了。
“小姐？”阿大疑惑。
“不碍事，难得出来一趟，大家想见，那便见吧。”从帘子里露出一只雪白柔@软的手，接着是乌墨般的发丝并金翅颤动的蝴蝶钗。
等薛宛娘整个人从轿子里弯腰走出来，边上等了好半晌的男人们激动地说不出话，有的竟是捶胸吼叫起来，把场面弄得一团糟。
薛宛娘面覆轻纱，看不清容貌，但光凭一双含情水眸，眉心朱砂红痣，便足够销魂。
她似是见惯了这般场面，从容不迫地缓步前行，直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冲出人群，朝她冲来，才被迫停下，由名叫阿大的男人护在身后。
中年男子又瘦又小，面容憔悴，眼睛血丝遍布，看起来极为骇人。
他刚冲到跟前，阿大就伸出手攥住男人衣领，反手便将他甩出去，轻松的好似这不是成人，只是个戏偶。
男人跌在路边，痛苦地呻@吟。
路人们一点不同情，指指点点骂他癞□□。
“我……咳咳……我是癞□□，你们又是什么东西？”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凶狠却又痴迷地盯着薛宛娘，痛苦道，“我曾家财万贯，为了宛娘落到如此田地，她怎能、怎能如此心狠……”将他拒之门外？一面也不得见？
男人满嘴苦涩，却说不出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曾日日相对，舞袖低吟的美人，头也不回的自他身前走过，几如陌路一般。
薛宛娘走出去不远，突然轻咦了声。
不远处有个青年，独自摆弄桌椅，这边动静这般大，他竟是连头也没回过，不由得她不瞩目。
“这什么情况？”林雍刚把桌椅弄好，转身打算坐下来，就看到一个身段曼妙的女子朝他走来，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上百人。
这气势……？
等等！薛宛娘是朝他这来的！？
林雍被这个想法击的脑子有些晕眩，突然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您好，欢迎光临！”他这在说什么胡话！
林雍连忙露出他最有魅力的招牌笑容，比着桌子上十盘已经有些凉了的卤肉饭，“薛娘子可要尝尝我家小店的新品？”
“新品？”
薛娘子蹙着眉，费解地看着酱红色的带皮猪肉，心中不甚喜欢。
“薛娘子若能赏脸品尝，对我是无上的激励！”林雍两眼放光的看着薛宛娘，心里的小算盘啪啪打的正响。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薛宛娘可不是啥勾栏凤凰大美人，而是个行走的活广告。
要是她能吃上一口，哪怕就一口，也会有不知道多少人，前仆后继的上来跟风，只为了跟她吃上同一个味道。
看着林雍那期待的眼神，薛宛娘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对劲。
但清晨被人叫醒，又颇多折腾，腹中空空，难免有些饿了。再加上林雍这样恳求，薛宛娘也便遂了他的心意，叫他高兴一回。
“在这？”薛宛娘环顾四周，临街而立无伤大雅，叫她在这用膳，成何体统？
林雍忙摇头道：“怎会？请薛娘子里头请。”
薛宛娘走在前头，林雍跟在后头一步远。
再往后是紧紧跟随的阿大，防着其他人冲撞。等两人进了一绝，阿大就在门口守着。
林雍重新用布擦了桌椅，为薛宛娘打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卤肉饭，小心地端到了她跟前。
“请用。”
外头吵吵闹闹，但里头却难得清静。
薛宛娘对这卤肉饭倒无甚好奇，之所以会进来，只不过是觉得此人颇为怪异，心生好奇，加之腹中空空，就来了。
再细细打量，果然更奇怪了。
其他男人见着她，哪个眼睛不黏在她身上，可这人从外头到店里，目光都不曾真正落在她脸上，此时更是低垂着视线，似乎在看盘里的饭？
薛宛娘有些犹疑。
难不成是他在这，让她不能摘下面纱吃饭？
林雍恍然，连忙道歉，“我这就出去，在外头候着，薛娘子请随意。”说完直接了当转身走了，跟阿大并排站着，互相打量。
“大哥，你这肌肉怎么练的？”林雍羡慕地摸了一下，察觉到对方绷起了胳膊，讪讪收回手。
“鸡肉？”阿大皱起浓眉，十分不解。
“额，”林雍顿了下，“简单来说就是羡慕你身材好。”
阿大更奇怪了。
认识他的人都畏惧他凶悍，觉得他粗人一个，脑子笨拙，避他如蛇蝎，将他当苦力耍的团团转。
眼前这青年却说羡慕他？瞎话。
阿大心中如是道，接着不论林雍说什么，都只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回应。
林雍好生无聊，想瞧瞧薛宛娘吃的如何，乍一回头，却忘了他出来的初衷，直接把她面容看的一清二楚。
嗯，好看。
林雍刚闪过这一念头，接着就感到了羞愧。
明明刚才答应人了，现在这算偷看？实非大丈夫行径也！
接着他在外头又站了会，薛宛娘终于出来了。
依旧是轻纱覆面，看起来优雅非凡。
林雍回头看了看桌子，盘子里的卤肉饭还剩大半，也就吃了三分一。不过卤肉吃了一半，卤蛋吃了半颗，倒是米饭剩的较多，并非口味不合。
这倒让他松了口气。
“宛娘！好吃么！”
“你在里头吃的好久，我等的好苦啊！”
“等你走了，我也要吃，跟你吃同一道菜，就当我们一起吃过了！”
“我也是！”
“宛娘别走啊！”
可即便众人喊的这样热烈，薛宛娘也还是在阿大的保护下出了小道，弯腰进了停在巷外的轿子里。
等走出去一段了，薛宛娘才忽然摸着脸幽幽道：“阿大，我好看么？”
“小姐最好看。”阿大闷里闷气道。
他虽是个粗人，但从没见过比薛宛娘更美的人了。
“但那小子只看了一眼……”薛宛娘有些惆怅，“难不成是我年岁渐长的缘故？”她已二十有六，在这行里，确实算得上高龄了。
阿大不知如何回答，陷入沉默。
“都怪七爷叫我早起，乌大夫说‘內调外养，内外兼修’，叫我除了以面脂敷面，还需得睡得足，吃得好……回去非得问他讨个说法，因何叫我老远跑来这一趟。”
只一想到那张可恨的脸，薛宛娘几乎咬碎银牙。
另一头。
“别挤都别挤，大家排队慢慢来！”林雍忙得昏头转向，发完取餐牌，痛并快乐地进厨房干活去了。